這侍女脾氣大,性格怪,嘴巴還毒,偏偏沈大人寵著她,慣著她。


    沈府外院一眾侍女心裏如同裝了檸檬,嫉恨地牙酸不已。


    不久,名為花時的侍女開始受到明裏暗裏的刁難。


    戲中人並不知曉戲裏披著花時皮囊的是沈大人,言語嘲諷、惡意陷害,花樣層出。


    戲外人看到“花時”被陷害被欺負被關柴房,又被下朝匆匆趕回來的“沈大人”解救,啼笑皆非。


    那些侍女可能永遠都想不到被她們欺負排擠的“花時”其實是她們侍奉的主家,臨到被發賣出去還嫉妒厭恨著花時。


    萬寶珠來得比較早,根據以往經驗,買了靠後的座位。


    紅玉在等機會進入這間影院,最近便沒有過來,陪萬寶珠來的是侍女翠珠。


    翠珠起先萬分不願來電影院,但隨萬寶珠來了一次,看了一場《盛京小廚娘》,此後每日都期待殿下出來帶上她。


    侍女平時要侍奉主人,不像尋常百姓,隨時都有機會閑耍。


    她們要出府,須得有正經緣由。


    可有事由,也不敢在外無端逗留一兩個時辰。


    萬寶珠對待下人不算苛刻,翠珠這點小心思瞞不過她,有時候瞧著倒也有趣。


    翠珠看到侍女為難“花時”,不禁想起剛進宮做小宮女的日子,淚濕了眼眶。


    這故事好看,卻也真實的殘酷。


    待看到後麵,“花時”被趕回來的“沈大人”解救,翠珠心緒感傷,嘴角卻又不禁上翹。


    沈大人被花時用公主抱的抱法抱出柴房,驚了滿府的人。


    沈香君本身是個弱不禁風的文臣,體弱多病,偏脾氣乖張,在朝中沒少得罪人。


    花時接手他的身體,時常趁出門偷偷鍛煉,後來練得比他本人還要有力氣了。


    兩個人因靈魂互換,本來不合規矩的情節,處理得充滿喜感。


    這一個小事件令沈香君和花時的感情有了些變化,而爆笑還在繼續。


    沈大人在同僚中間有個“冷麵閻王”的稱號,在朝中也沒什麽朋友。


    花時用沈大人的身體和身份在朝中行走,倒是比沈香君本人討喜了些。


    這日“沈大人”在外應酬,喝得雙頰飄紅,眸中含星。


    小廝來報,大人的貼身婢女忽然重病在床,起不了身。


    “沈大人”酒意頓消,在一眾同僚暗含深意的眼神下匆匆回府。


    進了內院,到得偏房,揮退旁人,獨自進了“花時”的寢室。


    彼時“花時”躺在床上,額頭和兩頰滿是虛汗,嘴唇泛白。


    “沈大人”還未近身,酒氣已經飄了過來。


    “花時”想到自己在府中疼得手腳發軟,起不了身,這家夥用他的身體在外麵花天酒地,恨得牙癢。


    而“花時”不是生病,而是來了月信。


    “月信”二字從真正的花時嘴裏說出來,床上的“花時”臉色更白了,屏幕外的觀眾隻覺熱意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這部電影的情節和台詞太頂了,這些內容在他們的生活觀念裏從不敢輕易提及。


    然而高能劇情還在繼續,“沈大人”教“花時”用月事帶,給他打熱水。


    夜深人靜,“花時”疼得輾轉難眠,“沈大人”撩開被子,伸手幫“花時”捂肚子,一夜未曾離開。


    放映廳裏,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片刻後又有些了悟,原來女子信期這般痛苦。


    不知不覺還學了些生理知識,女子信期最好不要碰涼水,不要勞累,脾氣不好也要體諒。


    因為好像真的很疼。


    屏幕上,二人用著對方的身體,以完全不同的視角重新認識世界,繼續嚐試對換回來的方法,感情也在不知不覺中積攢起來。


    晉王世子坐在謝旭後麵一排,耳背通紅一片,眼角餘光瞟向身側的陳宇寧——這家夥太鬧騰了。


    陳宇寧盯著屏幕,腦子裏控製不住地帶入這些讓人笑得想死的情節,直接將換成女身的“沈香君”帶入成一些平日看不慣的人,甚至是慣來司馬臉的晉王世子,嘴角快要裂到耳後根。


    想出這些情節的人,簡直是個奇才!


    “月信”事件之後,沈香君和花時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兩人開始刻意避開對方。


    這時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在宴會上見到“沈大人”,驚覺如今的“他”好像轉性了,不再是根冷冰冰的木頭,倒比以往看得順眼些。


    公主的愛重太過沉重,“沈大人”躲了幾日,實在承受不住,不得已去找“花時”,求他想想辦法。


    “花時”雙手抱胸,一臉深沉:“你以為我以前為何要那般不近人情?”


    為的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家夥倒好,把他形象全毀了,還到處招蜂引蝶,想想就生氣。


    觀眾席,翠珠悄悄去看萬寶珠的臉色。


    萬寶珠眸光平靜,並不像其他觀眾被劇情逗得哈哈大笑,但看起來也不像在生氣。


    “花時”給“沈大人”的建議是扮回原來冷冰冰的模樣,令公主厭煩。


    “沈大人”思考之後,在某次晚宴找到機會與公主單獨說話,懇切而真誠的表明了態度。


    公主神傷不已,卻也沒有死纏爛打。


    彼時花時在心裏暗暗對沈香君說“對不起”,可能要影響他的仕途了。


    花時後來告訴沈香君,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喜歡,雖是借了他的殼子,也滿心歡喜,不想敷衍對待。


    沈大人眼神晦暗,久久不語。


    萬寶珠挑眉,眼中有了些興味。


    這名為“電影”的東西,總是能給她一些驚喜。


    有趣,實在是有趣。


    劇情逐漸推向高潮,沈香君知曉了花時的過往。


    她是個孤兒,父母死於十多年前的一場饑荒。


    花時孤身流落,後被山匪追逐,滾落山崖,差點死掉。


    昏迷時被人救走,卻被培養成了刺客,不到十歲便開始接殺人任務。


    而最近幾年,朝中動蕩不安,加之天災不斷,百姓生活越加困苦。


    一日,收養花時的人卷著錢財跑了,留下她和許多培養到一半的流民孩童。


    這些孩童原本都會被培養成殺手,殺人或餓死,是一道並不難的選擇題。


    可他們連這樣的選擇也失去了。


    花時不忍他們走上她走過的路,靠以往積攢的一點人脈,繼續接殺手任務,養這群孩童。


    而刺殺“沈香君”本是她計劃中最後一個刺殺任務,雇主開價很高,足夠她帶著那群孩童重新開始生活。


    然而天不遂人願,她偏偏被最後一個任務困住,還越陷越深。


    花時借著“沈大人”的身份在外行走,也逐漸拚湊出他的身世——一介寒門子弟,父母早亡,自小受盡族中打壓,還體弱多病。他不信命,寒窗苦讀近十年,一鳴驚人。


    此後步步為營,如今隻差一步,便是天子近臣。


    他的野心很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光耀門庭,流芳百世。


    但憑己身,再難更近一步。


    買凶之人,朝中形勢,沈香君的仕途,三條線匯聚一起,背後暗藏著官場爭權奪利的巨大陰影,與日漸逼近的危機相對應的是二人之間隱晦而熱烈的情誼。


    劇情到了這裏,無人在意他們的相處是否合乎規矩情理,不想探討他們的言行舉止是否僭越,隻想看二人齊心解決危機,迎來圓滿喜人的結局。


    -


    路遙從休息室出來,囑托付遲看店,她該去一趟夜光市了。


    最新任務太狗了,引進新影片的進度必須拉快。


    廣播忽然響起,《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首映方才結束。


    路遙走到檢票口,招呼哭八,想叫他今天下班別著急走,卻見這家夥眼淚汪汪,哭得跟小狗一樣,“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哭八抽搭抽搭,甩起衣袖胡亂擦了臉,又軟綿綿地瞪路遙一眼,轉身去引導已經出來的客人。


    客人幾乎都紅著眼眶,像是哭了一場。


    不少客人走著走著又開始嗚咽,含含糊糊喊起花時和沈香君的名字。


    那些穿男裝來看電影的貴女大多出來就匆匆上了馬車,一個個眼睛又紅又腫。


    買了第二場票的觀眾坐在休息區等待,看到哭著出來的觀眾,心裏不由緊張起來,難道這次的影片不好看?


    夭壽啦!


    這次票價比以前都貴,不好看真的會氣哭。


    有人叫住剛從放映廳出來的客人,小心詢問:“不好看嗎?”


    那人拿袖子狠狠擦一把臉,瞪著他道:“你一定要去看,不看後悔!”


    說著又開始哇哇大哭,惹得那出聲詢問的客人一頭霧水。


    路遙探頭探腦瞧了一陣,背過身想笑,抬眼看到眼裏包著淚花的朱珠,生生把笑意憋回去,正經道:“沒事我先走了,今天有點事。”


    朱珠一把拉住路遙衣擺,整個人蹭上來,大聲哭嚎:“掌櫃,我太難受了!為什麽,為什麽啊!!!”


    路遙隻得轉身,抱著朱珠安慰:“不哭了,不哭了啊。”


    係統好像忽然到了叛逆期,不想放過任何一個針對店主的機會:【裝,你就裝吧!你就是罪魁禍首!】


    路遙想笑,又怕再次刺激到朱珠脆弱的小心髒,拚命吸氣吐氣,緩解情緒。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劇版和電影版結局不同,劇版是he,沈大人排除萬難迎娶了花時,但電影版是開放式結局。


    兩個版本的版權都在那個公司,對方開的價格也一樣。


    路遙把兩個版本都迅速過了一遍,最後選擇了電影版。


    從今天觀眾的反應來看,這個選擇應當是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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