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他也說不出來了。


    姬非容心中一緊,不是稚子,那便是邪祟了。


    侍奉這樣的存在,日後主神繼位,必將清除邪祟,族中還會有姬非命和止心兩人的位置嗎?


    姬非命似乎知道姬非容在想什麽,“我請示了店主,若你心有疑問,可隨止心來一趟搖光。但你自己要考慮清楚,隻是來看一眼,也有相當苛刻的條件。至於其他人,我早就說過了,此後不會再做理會。你代為轉告一聲,不要再來詢問了,我上班挺忙的。”


    姬非容神色凜然:“知道了,我立刻去安排。止心的事,多謝您。”


    掛掉電話,姬非容翻出相冊,方才保存了姬止心發在群裏的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眉目淩然,神色清明,自信穩重,全然不見鬱氣。


    這是她的兒子,與她曾經幻想過的樣子一模一樣。


    哪怕此生都要侍奉邪祟,她也心懷感激。


    -


    姬大少在天璣攪弄風雲時,電影院開始拍攝第一支商業廣告。


    一大早,路遙指揮哭八、蝶七、葉瀟搬運機器和道具,他們要在春熙樓實景拍攝,還為此特地請了演員。


    第192章 第五間店


    付遲想要一些春熙樓平日的影像資料做參考, 這些素材也有可能會剪一些進廣告正片,路遙一早就叫哭八和蝶七早早在春熙樓門口、大堂和樓上架起機位,進行多角度拍攝。


    為獲取足夠多的素材, 她還在春熙樓的廚房放置了機器。


    老師傅和幫廚聽說是電影院在進行拍攝,一群人圍在機器前看。


    燈光昏黃,燭火跳動,也還能能通過那小小的屏幕看到廚房裏的景象, 隨後師傅們做事都有點不自在。


    倒不是討厭,就是沒辦法像平時那樣自在起來, 尤其是聽說機器拍到的畫麵可能會放到電影院門前的大屏幕上播放,像中秋節的玉桂齋那般,老師傅們就忍不住鼓足氣勢, 想要表現得好一點。


    幫廚們則急急忙忙打了水, 擦洗灶台和器具,清洗食材也比平時賣力。


    路遙看了搖頭,又覺得這些師傅樸實得過於可愛,笑著寬慰道:“師傅們不要太緊張,像平時那般就好。”


    話音剛落, 師傅們的動作好像比剛才更僵硬了。


    這感覺大概跟學校上公開課一樣, 老師和學生都緊繃著一根弦,就算不斷在心裏暗示要表現自然一點,也很難真正像平時上課一樣隨意自在。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其實也是一種自然。


    對春熙樓的店員來說,畢竟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現代文明的產物。


    路遙沒再勸,調試好幾個機位的角度, 轉身走出廚房, 去大堂看布景。


    這支廣告是路遙和付遲一起做的策劃。


    隻是付遲不能來這裏, 所有拍攝流程都由路遙掌控,隨後還要拿給付遲檢查調整,或是補拍鏡頭。


    為了拍攝這支廣告,路遙和數字三人組還接受了來自付導的緊急培訓。


    布景、打光、運鏡、引導演員……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時間很緊,培訓隻涉及皮毛。


    路遙的行動力太強,幾個剛學會拿攝影機的人就要去拍廣告,而幾個小數字比店主還來勁,付遲擔憂又焦慮,可也拗不過他們。


    天邊剛泛起一點微光,夜幕還未完全散去,青石板道路上一前一後駛來兩輛馬車。


    前麵一輛掛著青色布幔,車輿上墜著牌子,牌子上刻有“百相園”三個字,下墜一條青色穗子,隨馬車前行蕩來蕩去。


    後麵那輛馬車比百相園的馬車奢華,織錦做門簾,車輿上掛著粉色香球,下墜一條短幅,用金線繡了“驚鴻館”三個字,一路行來香風陣陣。


    兩輛馬車駛進鬆安街,一前一後停在春熙樓門前,路過的百姓側目,百相園的伶人和驚鴻館的姑娘這麽早來喝茶?


    青色布幔馬車裏,坐著兩名男子和一侍候的小廝。


    穿青色衣衫的男子身形頎長纖細,麵容精致,眉眼間帶著一股柔弱之色。


    他叫玄離,百相園的伶人。


    旁邊的白衣男子唇紅齒白,長相端正,一雙眼睛大而明亮,然眼尾拉長上挑,無端透著幾絲媚意。


    這是望生,也是百相園的伶人。


    前日,電影院的掌櫃路遙到百相園走了一遭,從滿園的優伶中挑了玄離和望生,邀請他們參演春熙樓的廣告。


    兩人尚不知廣告為何物,隻聽路遙解釋和演戲差不多,便沒多想。


    馬車停住後,兩人並不急著下車。


    玄離伸手撩起車簾一角,靜靜打量春熙樓。


    望生也湊過來,看到春熙樓門口圍了些人,隱隱傳來一些議論聲,心生疑慮,“今日的戲台未免太小了些,還不讓梳妝,別是在耍弄我們罷?”


    玄離瞥他一眼,“園主說了,今日一切聽路掌櫃吩咐。”


    望生垂首,壓下情緒,“我未曾多說什麽,倒也不必事事拿園主壓人。”


    百相園後麵是驚鴻館的馬車,坐在車裏的是花魁娘子陳憐憐。


    陳憐憐年方十五,生得花容月貌,哪怕晨起未曾梳妝,一張臉仍令人望之生憐。


    侍女小桃掀開車簾看了看,“已到春熙樓,不過前麵是百相園的馬車。”


    陳憐憐手執團扇,神色懶懶,“路掌櫃不讓梳妝,我這副模樣可見不得人。讓他們先下車。”


    蝶七看到馬車停在門口,回稟路遙後,讓哭八出來接人。


    玄離、望生一前一後下了馬車,玄離手裏抱著一把琴,走在前麵。


    望生不緊不慢跟在後麵,步履款款,路人看到不由紅了臉。


    路遙在二樓,看兩人上來,上前打招呼:“兩位到雲間稍坐片刻,等下我來為你們化妝。”


    玄離和望生已在百相園見過路遙,聽她話中意思,才明白不是不梳妝,而是要在春熙樓梳妝。


    進了雲間,玄離將琴小心放在案幾上,四下打量。


    就是普通的茶樓雅間,沒有看到任何用於梳妝的脂粉、眉黛,連一麵鏡子也無,不知待會兒要如何給他們梳妝。


    望生走到窗邊,看到隔壁的電影院,眼睛微微瞪大:“那就是電影院,原來是這般模樣。”


    百相園是梁京城內最好的戲園,開在西市的茶牌坊,與電影院相隔好幾條街。


    但最近一段時間,到園子裏看戲的客人經常提起東市的電影院,園中優伶對電影院也起了興趣。


    隻是自有了電影院,百相園的生意差了許多,且有一日比一日差的勢頭。


    園中隻有園主去過電影院,優伶日日在園裏練習、唱戲,一直未曾來過東市。


    而昨日,電影院的小掌櫃找到園主,提出合作,園主二話沒說就應下了。


    玄離也走過來,看到電影院的玻璃屏幕上有人在動,隻是距離有些遠,看不分明。


    他隱約想起昨日路遙和他們詳談時,提過要把什麽短片搬上電影院的廣告屏幕,難道就是指那處?


    望生兩手扒著窗沿,幾乎探出半個身子,“人都排到外麵了,電影院的戲就那麽好看?我也想看。”


    ……


    隔壁霜間,蝶七引了陳憐憐和小桃進門。


    路遙正坐在椅子上等她們,看到人來,立刻起身。


    陳憐憐低著頭,以團扇遮臉,直到房門閉上,才緩緩放下扇子,朝路遙低身行禮:“憐憐見過掌櫃。”


    路遙心說不愧是花魁娘子,身段好看,容顏也美,儀態亦端麗柔雅,是個古典美人。


    她上前一步,輕輕扶起陳憐憐,“今天請叫我路導。”


    不僅是導演,她今天還是編劇、妝造師、燈光指導、攝像指導。


    總之,路導任務很重。


    陳憐憐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柔柔地叫了一聲“路導”。


    路遙上下打量她,“你先去內室換衣服,出來我為你化妝。”


    這支廣告主要是宣傳春熙樓,畫麵既要精致有質感,又要貼合場景。


    盡管花魁娘子已經穿了最素的衣服過來,顏色還是有點多,好在路遙另備了衣服和首飾。


    陳憐憐到內室一看,小掌櫃準備的是一套粉白裙裝,樣式簡單清新,但麵料極好,緞麵摸著光滑,細看又還有暗紋。


    小桃看了有些不滿:“我覺得花魁娘子的衣服比這好看,這個太素了,根本配不上娘子的美。”


    陳憐憐摸了摸衣服,臉上卻有幾分喜意:“我倒是覺得這衣服不錯,素雅低調。”


    小桃服侍陳憐憐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桌子上擺出許多未曾見過的小物件,路遙坐在凳子上擺弄假發片。


    陳憐憐快步走過去,“小……路導,這些是?”


    路遙起身,指了指麵前的凳子:“快來坐下,我先給你梳頭,然後上妝。”


    坐下後,陳憐憐才發現麵前的橢圓形物件是一麵鏡子,與她們平日用的銅鏡不同,光亮清晰,鏡中人毫發畢現。


    陳憐憐的頭發厚實,發質又好,烏黑柔順。


    路遙一邊幫她梳頭,調侃道:“這頭發不拍個洗發水廣告可惜了。”


    陳憐憐疑惑:“何為洗發水?”


    路遙:“就是用來洗頭發的東西,類似皂角、草木灰水,具有清潔能力。不過洗發水比皂角和草木灰水好用,洗完頭發清香柔順。”


    小桃忍不住道:“我們姑娘可不用皂角和草木灰,都是買胭脂樓上好的發膏,頭發才養得這麽好。”


    陳憐憐睇一眼小桃。


    小桃縮頭,不敢再說話。


    路遙沒注意,一心給陳憐憐梳頭發。


    她發質好,頭發又多,早先準備的假發片沒用上,隻用了幾個牛角包墊頭發,插上兩支珍珠發釵,就算搞定了。


    路遙:“頭發弄好了。”


    陳憐憐抬手托了托發包,有些不確定:“會不會太簡單了些?”


    路遙拉她側過身,拿起一旁的保濕噴霧,輕輕搖頭,“你生的好,這樣就夠了。閉上眼,我要開始給你化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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