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關係她不清楚,但與她的父女關係他定沒有自信。


    馮嘉幼冷漠地問:“所以你選擇繼續逃避,連道歉都讓姚三娘代替?”


    馮孝安背靠著廊柱,流露出受傷的神色:“可是你沒有來,你猜到她找你與我有關,你卻會忘記。說明我這個父親在你心中,分量輕的實在可憐,我的逃避,更顯得可笑。我意識到我們父女之間或許並不是一團亂麻,更像是一張白紙……”


    馮嘉幼嗤之以鼻:“我管你是借人之口,還是鼓起勇氣親自道歉,我統統不接受。你也不必想著和我修複什麽父女關係,我們之間除了血緣之外沒有任何關係。我從前不需要你,往後更不需要你。”


    她毫不留戀的轉身。


    馮孝安喊住她:“我知你不願見我,所以我接下來要做的一件事,必須征得你的同意。”


    聽他語氣慎重,馮嘉幼不由轉身:“什麽事?”


    馮孝安突兀地道:“大理寺隻有少卿,正卿的位置已經空了兩年,哪一方都拿不下來,你可知道原因?”


    馮嘉幼愣了愣:“沈邱他們籌謀著留給你?”


    真有可能。


    馮孝安是失蹤不是死了,失蹤之前就已經是三品的刑部侍郎,大理寺卿也隻是個三品。


    唯一的難點是他不能突然現身,最好立個功再回來。


    他去往西北之前,曾在兵部留下一封文書。


    謝朝寧若肯接受詔安,來京城接受封侯,馮孝安隨他一起回來,就等於是立功。


    如今想讓謝朝寧接受詔安並不是太難,因為他的出發點全是為了兒子,隻要搞定了謝攬即可。


    但想讓謝攬接受詔安真的是難如登天,他們父女聯手估計也挺懸。


    當然,他可能還有其它的立功計劃。


    馮孝安承認下來:“之前我不同意,對他們說我命不久矣,勸他們死心。”


    馮嘉幼問:“你改主意了?”


    “是。”馮孝安微微垂眸,“你爺爺再世時,我從未做過一件令他滿意之事。我想,這不失於一種彌補方式,站在他的位置上,做他未做完的事……”


    他抬眼看向馮嘉幼,目光中帶著幾許希冀和幾許試探,“這樣一來,我將會回到馮家,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第57章


    一件大功勞.


    馮孝安問完, 馮嘉幼陷入沉默。


    她望向院落中漸漸密集的雨幕,眼神晦暗不明:“當年是你自己離開的,爺爺又沒將你逐出家門。身為馮家的獨子,馮府原本就是你的家, 你想回就回, 我有什麽資格阻止?”


    她這話說的負氣, 也心知不該說。


    馮孝安其實比謝攬還受不了拘束,願意回京城去, 目標還是大理寺卿, 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她應該舉雙手讚成,生怕他反悔。


    但她內心實在抵觸, 又冷硬的補一句:“大不了我搬出去住就是了,反正我也已經嫁了人。”


    馮孝安心中有了數, 在他回家這件事上,她內心的讚同多過於抵觸。


    他點頭:“也好, 反正往後你來大理寺取卷宗, 我還能見到你。”


    這是在說她多此一舉, 她住在家中, 他可以拿卷宗回來, 她不必再去大理寺。


    她搬出去,免不了往大理寺跑, 見他的機會反而更多。


    馮嘉幼冷笑:“說的就像大理寺卿已經是你囊中之物了一樣。”她抬臂指向花廳, “他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比我更清楚, 他根本不可能答應詔安。十八寨不歸降, 你回馮家容易, 該如何重返官場?


    她話音落下, 手還指著,隻見謝攬從花廳裏邁了出來,江赴緊隨其後。


    謝攬朝他們走過去,腰間還別著那冊賬本,離近了才笑道:“不愧是您。”


    從他瞧見二叔跟在江赴身後走進來,就知道局勢穩了。


    畢竟是他們十八寨的軍師,謝攬從小見慣了他的各種謀略。


    馮孝安指指自己,又指向江赴:“莫要小瞧他們,我倆才剛進城就被他們給抓了,我也是沒想到。”


    謝攬剛要說話,瞧見馮嘉幼瞪他一眼。


    他莫名其妙,好半天才領悟過來,她是在提醒自己二叔算計了他那麽多,幹嘛和顏悅色。


    她不提,謝攬幾乎忘了,怕她生氣,隻能閉上嘴先不和二叔多聊。


    馮嘉幼得意的瞥一眼馮孝安。瞧見沒有,從前凡事聽你話的徒弟,現在我一個眼神,他就不敢搭理你了,你難受不難受?你將他送我身邊時,自己有沒有想到?


    馮孝安笑了下。


    馮嘉幼不屑,轉問謝攬:“這裏的事情是不是解決完了?”


    謝攬也不知道算不算解決完了,總之湯秉謙想動手,一直被秦碩勸著:“我看湯秉謙是打算放咱們離開淮安。”


    馮嘉幼道:“姓湯的不敢動手,他的那些殺手都被你殺的差不多了,又不可能調兵過來。”


    淮安府其他官員也不是傻子,誰會對帝師和玄影司的千戶動手?


    “用不著在去金陵了。”馮嘉幼道,“咱們拿著賬本立刻回京。”


    湯秉謙身為漕運總兵,直接抓他回京城治罪是不可能的。


    隻能讓謝攬將賬本上交玄影司,同時狀告湯秉謙和秦碩涉嫌刺殺李似修。


    刺殺這事兒肯定會有人出來頂罪的,即使湯秉謙已經當著他們的麵承認,也是空口無憑。


    隻不過有這賬本在,足夠讓湯秉謙被貶,漕運總兵的位置多的是人覬覦。


    接著便是京城內各方勢力角逐,最大的收獲,應該就是讓永嫻公主府和安遠侯府浮出了水麵。


    馮孝安指出:“重點是那位駙馬爺,秦碩的嶽父,叫傅什麽的,這人低調到我已經記不住他的名字。”


    “傅瑉。”馮嘉幼因為和傅蘭宜打過交道,想起來了這位駙馬的名字,“為何是他?”


    馮孝安解釋:“傅瑉是京城平民出身,家境一般,但他頗有才名,被禮部看中選為了駙馬。”


    馮嘉幼尋思著,為防外戚,大魏為公主挑選駙馬幾乎都是從平民中挑選的,一旦被選為駙馬,成為皇親國戚,地位雖高,卻從此與仕途無緣。


    傅瑉空有一身才華,卻限於駙馬身份無法施展,這像是同盟會招攬的對象。


    她明白了,馮孝安懷疑傅瑉就是當初同盟會裏那個內奸。


    那內奸在朝中有不小的勢力,沈邱查了那麽多年的高官,都沒查到他身上去,因為他根本不是高官。


    “若真是如此,我們這一路回京城恐怕頗多阻礙。”馮嘉幼往謝攬腰間的賬本看一眼。


    “是,傅瑉手底下可能有同盟會殘餘的一些力量。”馮孝安也看向謝攬,“就比如你和韓沉今晚圍殺的那些刺客。”


    謝攬道了聲“難怪”。


    馮嘉幼又擔憂的看一眼江赴,擔心他會不會有危險。


    應該不會,隻要謝攬保得住這冊賬本,表哥若是死了,就更證實了是湯秉謙勒索他,且殺人滅口。


    表哥好端端的,他們才有底氣辯解。


    關鍵就在於這冊賬本能不能順利帶回京城,馮嘉幼直接往東廂方向走:“以免夜長夢多,咱們去通知李似修一聲,趕緊回京。”


    搬倒這夥人,李似修也是盟友。


    江赴快一步跟上馮嘉幼,身上環佩叮咚:“表妹,我有事情跟你說。”


    謝攬心裏一咯噔,知道江赴是想告狀。


    他雖和馮嘉幼解釋過了,但此一時彼一時,江赴如今成了“功臣”……


    他想拉住江赴,卻先被馮孝安拉住。


    卻見馮嘉幼怒氣衝衝:“不要喊我表妹,誰是你表妹!”


    江赴打了個哆嗦:“怎麽了?”


    馮嘉幼目色如刀:“我問你,究竟誰才是你的親人?你竟然幫著他隱瞞自己的親姑姑!”


    江赴委屈:“這你得怪你外公和舅舅,江家是他們兩個當家做主,哪裏輪得到我一個小輩兒插嘴,他們讓我瞞著,我有什麽辦法?”


    馮嘉幼冷哼一聲。


    “我也知道對不起你和姑姑,但你瞧,這幾年我出錢出力地扮演西江翁,不都是為了替你祖父出口氣麽?”江赴小心討好,“表妹,那些錢是小事兒,你也見識過這群人的能耐了,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謀劃了將近四年,冒了多大風險……”


    馮嘉幼知道不容易,很領他這份情,但外公他們一直隱瞞不說,令她心中極為不忿。


    雖然她見過馮孝安之後也瞞著母親,性質不一樣。


    她是當這個爹已經死了,且她對母親也有怨憤,懶得管他們那麽多。


    而外公和舅舅是母親最親的人,一個幫著女婿瞞著女兒,一個幫著妹夫瞞著妹妹,瞞了整整四年!


    半年多前舅舅來京城參加她和謝攬的婚禮,搞不好還曾見過躲在府裏的馮孝安,但對著母親依然半個字都不透露!


    “嗬,也不知馮孝安許了什麽好處給你們江家。”


    江赴被她冷嘲熱諷的臉上掛不住:“真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馮嘉幼寒著臉:“那你說。”


    江赴焦頭爛額,回頭望一眼自己的姑父。


    馮孝安卻沒看他,將眼罩重新拉了下來,遮擋住一部分容貌:“小山,究竟是誰告訴你們那艘黃花梨木船的事兒?”


    謝攬朝馮嘉幼的背影望過去,距離不算遠,她能聽得見,既然沒阻止,應該可以說:“司禮監掌印。”


    “徐宗獻?”馮孝安顯然沒想到是他,麵上微有詫異,“你們怎麽和他有了聯係?”


    “是徐宗獻找的我們。”謝攬將事情經過簡單講了講。


    馮孝安聽時不辯神色,聽完眉頭深鎖。


    而謝攬講完便不說話了。


    待馮孝安回過神:“你是不是在惱我騙了你?”


    “二叔指的是哪件事?您騙我也未免騙的太多了。”謝攬語氣譏誚,但心中並無幾分芥蒂。


    麵對從小陪伴身邊的幾位師父,隻要不是血海深仇,全是小問題,謝攬並不會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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