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剛有動作,謝攬便轉了身,去擒他的手肘。


    他身姿靈巧閃身躲開,謝攬揮拳再攻,先將他從馮嘉幼身邊逼開。


    馮嘉幼原本緊張的向後連退,看兩人相互較量,眼花繚亂之間,忽地想通了此人應該就是徐宗獻身邊的暗衛,薑平的師兄。


    從淮安離開時,謝攬曾放話說回京之後找他比武。


    “謝千戶可滿意了?”薑仄的手臂幾乎被他擰脫臼,忍痛抱拳笑道,“上次在下能夠打落你擊出的竹篾片,是因為你擊的隨意,而我職責所在,始終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謝攬報了上次的仇,心裏終於舒坦了,“你接暗器的本事,在我遇過的人裏能排前三。”


    ……


    畫舫二層,徐宗獻臨窗站立,看向岸上。


    駱清流在旁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刀疤:“謝千戶最可怕的並不是武功高,是他夠狠,還蠻不講理,幸好他夫人是個講理的人,他又懼內,否則……”


    算了吧,“但他夫人太會講理了,實話說,屬下怕她多過怕謝千戶。”


    原本還搞不懂,像謝攬這樣猖狂的性格,竟會怕夫人。


    了解馮嘉幼之後,駱清流隻能說謝攬真不是一般人,為民除害,英雄氣概。


    徐宗獻微微勾唇:“聽上去,你這一路與他們相處的頗為融洽,挺投契的?”


    駱清流道:“屬下隻是……”


    徐宗獻在他肩頭拍了下:“因為你和謝千戶都還有幾分江湖兒女的恣意在身上,卻由於各自的原因,不得不折了羽翼,困於這方囚籠,難免惺惺相惜。不同的是,我瞧著他實屬心甘情願,你卻是被逼無奈。”


    駱清流忙垂首,不敢辯解。


    “清流,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將滿八年。”


    徐宗獻歎了聲歲月匆匆:“猶記得當年我承諾過你,以十年為期,往後去留隨意,還剩下兩年,不知你如今是何想法?”


    駱清流能有什麽想法,他知道督公那麽多秘密,走得掉嗎?


    他說督公是個好人,是相對他見識過的惡人而言,也是相對“自己人”而言。


    所謂的十年為期,當年也隻是給他一個台階下,是個馴服他的期限罷了。


    那會兒他十六歲,少不更事,如今哪裏還敢有這種奢望。


    駱清流恭順地道:“屬下家中已經無人,是有多愚鈍,才會放著少監不做,出宮去討生活?”


    說著話,門外傳來薑仄的聲音:“督公,謝千戶夫婦到了。”


    馮嘉幼聽見一聲“進來”。


    薑仄推開房門,屋內暖和,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門口站著的侍女上前:“夫人……”


    馮嘉幼解下披風交給她,才跟著謝攬入內。跨過門檻之時,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徐宗獻或許沒有馮孝安善於算計,也是個工於心計之人,頂尖的政客。


    入內後,見徐宗獻在一個矮幾後盤腿坐著,和第一次見他差不多,依然是一副富貴員外郎的裝扮。


    “督公。”她先行了禮,謝攬才跟著喊,隨後被引著去左側的矮幾後入座。


    徐宗獻問薑仄:“之前你得罪了謝千戶,可賠罪了?”


    謝攬心道真好笑,上次擄走馮嘉幼的明明是他,卻將手下推出來道歉。


    不過出門之前馮嘉幼千叮萬囑過,讓他不要再提起擄人的事兒。


    馮嘉幼是領情的,她知道以徐宗獻的身份,已是給足了他們的麵子,趕在薑仄說話前,她先道謝:“關於我祖父的事兒,上次多虧督公指點。”


    徐宗獻笑道:“指點談不上,無非是他們刺殺犬子,惹惱了我,我又礙著與犬子在朝中對立的立場,不便出手,才請謝千戶給他們一個教訓。”


    “犬子”二字,令馮嘉幼和謝攬都楞了楞。


    這攤牌真是攤的猝不及防。


    且廳內提到李似修時,他正登船。


    李似修昨日回京,第一時間想來見徐宗獻,誤會父親多年,總要親口道個歉。


    徐宗獻卻拒絕了他,推到今日。


    以往李似修哪次說要見他,無論有什麽要緊事兒,他總會擱到一邊。


    如今他死裏逃生歸來京城,竟遭到了拒絕,頗有些奇怪。


    李似修登上畫舫,瞧見侍女手中竟抱著一件華貴的女子披風,不由鎖起了眉。


    他父親見他,是不會請外人的,除非不是外人。


    不等稟告,李似修麵色不善的推門入內。


    待瞧見廳內光景,瞬時呆在了門口,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馮嘉幼一看他愕楞的模樣,知道徐宗獻是瞞著他的。


    再看徐宗獻臉上不加遮掩的笑意,估摸他就是想看自己兒子的笑話。


    徐宗獻許久不曾見他有過這般鮮活的表情了:“敘之,你也未免太沒規矩,我宴客,你就這樣闖進來?”


    李似修很快恢複常態,明白過來,沒向徐宗獻行禮,轉身朝謝攬拱手:“謝千戶,謝夫人,別來無恙。”


    謝攬已經被馮嘉幼拉著站了起來,眼睛卻往李似修衣擺上瞄。


    今天是馮嘉幼的生辰,以往他都會送支雙色木芙蓉,今年沒送。


    也不知會在衣擺上氣憤的寫些什麽,是不是類似之前“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之類的罵他。


    然而李似修今天也披了件寬大的毛披風,裹的雖不嚴實,卻恰好擋住衣擺兩側。


    李似修走去他們對麵,正準備落座,謝攬喊他:“李大人,你熱不熱?”


    李似修心事重重,這才想起披風沒有解,可他非但不解,還將兩側一攏,裹的更為嚴實:“我這兩天受了風寒,怕冷。”


    說完在矮幾後坐下。


    謝攬瞧見他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八成是在說謊。


    可惡,肯定寫的不是什麽好話。


    “真巧,我也感染了風寒。”謝攬擺出一副今天你的衣擺我看定了的態度,朝徐宗獻抱拳,“麻煩督公多添點兒炭火。”


    熱死你,看你脫不脫。


    第76章


    談交易.


    馮嘉幼已經坐下了, 聞言眼皮一跳,有矮幾擋著,她趕緊探手去拽拽謝攬的褲腳,讓他趕緊坐下。


    搞什麽, 是不是忘記他們是父子倆, 連徐宗獻也給刁難上了。


    謝攬置若罔聞, 反正這種場合馮嘉幼又不可能跳起來打他。


    待會兒一旦談起正事兒,她很快會忘記, 秋後算賬的威力不大, 他頂得住。


    謝攬隻管看著徐宗獻:“督公?”


    徐宗獻目光關切地望向李似修:“敘之,你身體不適?”


    這是再給他一個機會解披風。


    但李似修絲毫不領情, 微微頷首:“我在江南待久了,有些不適應北方的嚴寒。”


    既然如此, 徐宗獻隻好吩咐身邊人:“去拿兩個暖爐過來,擱在謝千戶和李大人身邊。”


    謝攬剛要滿意的坐下來, 李似修問他:“謝千戶既然也病了, 為何還穿的這樣單薄?”


    不等謝攬說話, 他對身側侍奉的薑平說道, “去馬車裏將我那件備用的披風取來, 拿給謝千戶。”


    又和謝攬解釋,“我出門常會備一套替換, 以防不時之需。謝千戶莫要嫌棄, 江南用不著這樣厚實的衣裳,都是全新添置的。”


    謝攬瞥他一眼:“我是怕我穿過之後, 李大人會嫌棄。”


    李似修大方道:“自然是贈給了謝千戶。”


    謝攬也大方接受:“那多謝。”


    他一個習武之人, 冷熱都耐得住, 捂一會兒汗, 白賺李似修一件昂貴的披風,多好的事兒?


    稍後,熱烘烘的暖爐端來了,毛茸茸的披風也取來了。


    “千戶大人。”薑平表情僵硬的捧過去給他。


    謝攬二話不說抖開披上,這件披風與李似修身上的款式接近,毛領毛邊,雍容華貴,一看就價值不菲。


    謝攬終於老實坐了下來,順手從果盤裏抓起一個蘋果,哢嚓咬一口。


    李似修則倒了杯茶,捏杯子捏的手指都有些微微泛白。


    馮嘉幼陰沉著臉,手又伸下去,探進謝攬的披風裏,狠掐他的大腿。


    謝攬不得不扭頭看她,訕訕一笑,用眼神說:瞧,我賺了一件昂貴披風,給你省錢了。


    馮嘉幼真要被氣死,這家夥學聰明了,知道這種場合她不會多言,掐一把對他來說也跟撓癢癢似的。


    好得很,治不了你了是吧?


    馮嘉幼磨了磨牙,當即就想再伸伸手,往他要害之處狠狠一抓。


    又料不準他的反應,不敢輕舉妄動。


    她看向上首的徐宗獻,他一言不發,好在臉上也沒有什麽不悅的表情。


    馮嘉幼開口打破沉默:“不知督公召見我們,究竟有何吩咐?”


    徐宗獻這才道:“先是要感謝兩位對犬子的救命之恩。”


    李似修聽到這犬子二字,攏了攏眉,不懂父親明麵上挑破是想做什麽。


    馮嘉幼道:“督公不是已經送過謝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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