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幼默默抬頭看一眼他的側臉,心口有些微微的疼,將一千兩起步,改成了五千兩起步。


    不過這些拿錢能買到的東西,會不會不夠用心?


    她倏地停下腳步:“夫君,我們出城去趟青雲觀吧?”


    謝攬眨了眨眼:“是不是哪裏有遺漏?”


    “沒有,是我想去求張符。”馮嘉幼發現自己最近也有點想一出是一出,反正這會兒沒事兒,想去為謝攬求張符。


    謝攬:“……”


    她見他麵色有異,“怎麽了?”


    謝攬有些赧然的從袖筒裏又摸出一個錦囊:“其實,我昨天有幫咱們倆也求了一張,怕你笑話我,沒敢告訴你。”


    馮嘉幼目光微動,但旋即瞳孔緊縮:“等等,你給隋瑛的那張,還有這張,你沒弄混吧?”


    謝攬嘴角一抽:“怎麽可能?我求的這張是‘永結同心’符,萬一搞錯了,給了衡王,那我可以直接收拾行李逃回西北,這輩子都別出來見人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馮嘉幼還是不能放心,當場拿過來拆開錦囊看了看,確定沒錯才露出了笑容。


    卻見謝攬臭著臉:“你也把我想的太不靠譜了,才剛說過要努力信任我,轉頭就忘。”


    馮嘉幼心道也不能盲目信任,有些事情上他的確不夠仔細:“我錯了,我道歉總行了吧。”


    說著她踮起腳,湊到他耳朵附近,像是要說悄悄話的模樣。


    同時捏著披風舉高手臂,在披風遮擋下,迅速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謝攬被她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立刻往四周看去,這可是剛入夜市的主街,到處都是人。


    ……


    隋瑛收拾完行李之後,出了鎮國公府的大門,駱清流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他換上了粗布衣,依然戴著鬥笠,規矩站在一邊,假扮著家仆:“小姐。”


    隋瑛走到馬車邊上,瞧見他連腳凳都放好了,她抬腿直接上了車:“你這一看就露陷了,我乘坐馬車從來不踩腳凳。”


    駱清流默默記下來,坐上去駕駛位,控馬前行:“還有哪些是我需要注意的?”


    隋瑛的心情一直挺低落,歪靠在車壁上:“我家仆人也不喊我小姐,他們都稱呼我為大小姐。”


    駱清流也記下了:“好的大小姐,那還有呢?”


    隋瑛聲音懶洋洋的:“一時想不起來,等想起來再說吧。”


    “好。”


    隋瑛突然生出一個疑問:“那我該稱呼你什麽?”


    駱清流懶得想:“隨大小姐高興,您願意喊什麽都成,除了阿劍。”


    因為他分不清究竟是賤人的賤,還是死太監的監。


    隋瑛深深吸了口氣,她剛在心裏想一想,他竟說出來了:“你難道會讀心術?”


    駱清流真想笑,心道讀你還用得著讀心術?


    他沒答。隋瑛心情不虞,也不說話了。


    出了城之後,馬車踏上官道,一路往濟南府的方向走。


    行的很慢,因為雪越下越急,不久便是白茫茫一片。


    ……


    而馮孝安見過傅瑉,從望仙樓走出來以後,臉色陰鬱的上了馬車。


    駕車的雲飛大氣也不敢出:“二爺,現在去哪兒?”


    自從馮孝安在淮安現身,雲飛就從跟著謝攬,改成跟著他。


    馮孝安道:“玄影司。”


    抵達玄影司後,守衛立刻引著他往裏走。


    他回京時沈邱擺了那麽大的陣仗去接,玄影司上下都是明白人。


    馮孝安前腳進花廳,後腳裴硯昭就來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竟敢自己找上門?”


    馮孝安自顧自坐下:“你那麽想見我,如今見到了,就隻為誇讚我的勇氣?”


    裴硯昭捏緊了拳頭:“你難道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他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這些日子把自己關在黑牢裏不眠不休的審犯人,才能忍住沒有闖進馮府裏去。


    馮孝安冷笑:“我需要給你什麽交代?滇中糧倉案的始作俑者是傅瑉,但如此大規模的向國庫騙取鹽引,你父親身為滇南都司裏的第三把手,說他不曾參與其中,這話你信不信?”


    裴硯昭:“我……”


    馮孝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即使我不向禦史台遞交那封告密信,他遲早都會栽跟頭,此事我從不後悔。”


    “我也從不認為我爹無辜,我知道他是活該。”裴硯昭想報的從來不是殺父之仇,“可犯了錯的是我爹,卻連累我的家人……”


    馮孝安無情地打斷他:“律法便是這樣規定的,你爹所犯之錯乃一等重罪,當判滿門抄斬。你心有不滿,不如上柱香去問問太|祖為何要製定這種連坐的律法。再一個,按照你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思想,你又為何針對我的女兒?從你針對她的那一刻起,就說明你內心認同了一人犯錯全家連坐的規則,你哪來的臉麵找我講理?”


    “我……”裴硯昭一肚子的質問,三言兩語就被他反問的答不上來,“我是因為……”


    馮孝安瞥他一眼:“出去吧,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理論,我在京中一年半載的不會離開,隨時奉陪。”


    沈邱走進花廳裏:“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義父……”裴硯昭的指甲幾乎將掌心剜出血來了,抱拳告退。


    等他出去,沈邱皺了皺眉頭,沒有和馮孝安聊關於裴硯昭的事情:“你見過傅瑉了,怎麽樣?”


    “就那樣。”


    沈邱知道他心情不好,換個話題:“李似修是怎麽回事?最近各種風言風語的,說是你的人?”


    馮孝安正是來說此事:“若有誰找你打聽,你盡量回的模棱兩可。”


    沈邱奇了:“還真是啊,為何都沒聽你提過?他藏的也不淺,既是咱們的人,之前竟然還在我麵前擺譜。不過那小子確實不錯,是個人才……”


    “沒事兒我回去了。”馮孝安站起身。


    沈邱有些怵他這幅“格殺勿論”的態度,不敢攔他,送他出門:“對了,你昨天神神秘秘的讓謝小山帶我去青雲觀,又失約,到底在搞什麽?”


    馮孝安腳步微微一頓:“哦,原本有件事情想要請你幫忙,後來又不用了。”


    ……


    吏部的任書很快下來,大理寺空懸許久的正卿之位終於塵埃落定。


    而馮孝安上任第二日,恰好是冬至,趕上了大朝會。


    按照大魏新帝登基以來的規矩,規定了從六品以上的文官,和從四品以上的武官才有資格上朝。


    謝攬的官職品級剛好完美避開,做文官時從七品,轉武官時正五品,一次也不用去,別提多高興了。


    去衙門點卯他都嫌太早,好幾次起晚了都沒空吃早飯,上朝比點卯還要提早一個時辰出門,剛好是大半夜,牲口都沒這麽累。


    但謝攬今天醜正二刻就起了床,打算送他二叔去上朝。


    因為他二叔給李似修遞了個消息,讓李似修提前過來接他。


    馮嘉幼困得直揉眼睛,側躺在床上枕著手臂看謝攬穿衣:“李似修上朝穿的是朝服,不會在衣擺上寫字的。”


    謝攬說:“誰要去看他衣擺?”


    馮嘉幼搞不懂:“那你幹嘛去?”


    謝攬糊弄道:“大半夜的,風大雪大路又滑,我送自己嶽父去上朝,需要什麽理由?”


    “去吧去吧。”馮嘉幼懶得搭理他了,轉個身背對著他繼續睡。


    謝攬輕聲關上門,大半夜過去,院子裏的積雪已經快有一指厚了,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來到府門口時,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隻停著一輛馬車,駕車的是薑平。


    “公子,謝千戶出來了。”


    謝攬目望李似修姿態優雅的下了馬車,這家夥披著厚實的灰毛披風,裏頭穿的是件朱紅朝服。


    朝服的威嚴竟讓他添了幾分英氣,瞧著沒那麽小白臉了,可惡。


    李似修看他則像是看異類,隨意紮起的高馬尾,幹練的一套緊身衣,冰天雪地穿的如此單薄,和他們過的簡直不像是同一個季節。


    是顯擺自己體質好麽?


    以嘲諷他在宴席上捂了一會兒熱,回去就病倒了?


    真是討厭。


    “謝千戶。”李似修收斂心思,禮貌的朝他拱手,又朝門後微微躬身,“馮伯父。”


    家仆提燈照路,馮孝安走了出來,不解地看向謝攬:“你又不用上朝,出來做什麽?”


    謝攬扭頭一瞧,他二叔也是裏麵一襲朱紅朝服,外麵披了件裘衣。


    一個人還不顯眼,兩個大官往那一站,這朱紅朝服也未免太奪目了點兒。


    謝攬打起精神:“我擔心您遇到危險,送您去上朝。”他指了下李似修,“李大人太容易遭人刺殺了,我心有餘悸。”


    說的是真心話。


    馮孝安笑了笑,在他後背輕輕拍了兩下:“算我沒有白疼你。”


    言罷直接往馬車走,甚至都沒和李似修打聲招呼,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裏的模樣。


    薑平不悅,真論起來,大理寺卿和帝師比起來,帝師的地位更高一些。


    但李似修始終如同他的學生一般,待他畢恭畢敬。


    因為不確定有沒有人在馮府門口遠遠盯梢,馮孝安喊他來接的目的,正是想讓人誤以為他才是自己真正的“老師”。


    雖不及那位大儒有名望,卻更有勢力。


    再一個,這是李似修第一次見馮孝安。


    以他最近的了解,馮孝安儼然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輩。


    然而李似修的這些用心,在謝攬眼睛裏統統隻有兩個字:諂媚。


    三人上了馬車,馮孝安坐在上首,他倆分坐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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