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虛是在東京汴梁長大,身為當紅宦官之後,即便花太監老了,那也是到滇南大省,成為天子的耳目的。


    而李瓶兒是梁中書的外室,是隨梁中書的調任才到了大名府。


    二人本就相識。


    此番在陽穀縣城門處相見,頗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花哥兒還是那樣玉樹臨風,想必家裏已經幾房美嬌娘了吧?”


    養娘立刻攔了李瓶兒一把,上前問道。


    “那倒沒有,在下隨大伯去了滇南監察全省,一直不得閑,直到陛下金口答應的大伯回清河縣養老,這才有些時間。”


    花子虛文質彬彬,甚至有些靦腆。


    他這人就是這樣軟些的性子,但是讓昆侖奴帶老虎去咬死幾個步兵和督頭,又有幾個獵戶喪命,卻完全沒有任何觸動。


    這些底層人在他眼中,就是老虎吃掉的幾個數字。


    “這樣啊。”養娘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心下卻是歡喜的緊。


    “瓶兒妹是在大名府趕來?”


    花子虛也顧不得昆侖奴了,當即道:“在下買了一處別苑,不如到舍下歇息,也想跟瓶兒妹,打聽打聽大名府的事。”


    “好好好。”


    養娘一口答應下來。


    等到了花子虛的別苑,養娘一頓胡吃海喝,然後拍拍肚子,“舟車勞頓,老身和瓶兒都累的要死,有什麽話,花哥兒明天再聊。”


    說完,抓著李瓶兒的手腕,直接去睡覺了。


    把個滿心歡喜,浮想聯翩的花子虛晾在桌子旁,滿肚子話都噎在喉嚨裏,整張臉跟便秘一樣難受。


    ……


    翌日。


    西門慶躺在暖秋的朝陽下,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色彩。


    在他旁邊,小廝玳安恭謹站立。


    對麵則是正妻吳月娘,二房妾室李嬌兒,三房妾室孟玉樓。


    招她們過來,當然不是交代後事,而是證明自己沒事,讓她們不要亂想。


    李嬌兒紅著眼圈道:“官人沒事,奴家就安心了,這幾日夜裏奴家都在祈願,任何災難都讓奴家承受就是了。”


    聞言,西門慶露出欣慰之色,隨即看向了孟玉樓,“家中生意不要耽擱,若是需要銀錢,三姐可預先墊付,等傷好了,自會歸還三姐。”


    孟玉樓神色微微一凝,她沒想到西門慶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在惦記她的錢。


    一旁,吳月娘生的麵若銀盆,眼如杏子,舉止溫柔,持重寡言。


    “好了,官人安心養傷,家裏自有我等操持。”


    她說了一句,正待離開,忽然聽到外宅傳來門房的聲音:“這位官人留步,我家老爺在臥床養傷,驚擾不得,驚擾不得啊!”


    隨著話音,一道身影昂首闊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兩個步兵。


    “你是……”


    躺椅上的西門慶隻覺得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


    “我家督頭乃是打虎英雄武直,縣令大人親自授印步兵督頭。”兩個步兵冷聲道。


    “打虎英雄?武直?”


    西門慶略微思索,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武大?”


    他怎麽變樣了?


    莫非用了什麽妖術?


    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步兵冷喝:“大膽!”


    “西門大官人有傷在身,又是衙門同僚,自身也沒什麽禮貌可言,不要在意。”


    武鳴擺擺手,讓步兵退後,來到了西門慶近前,默默地看著他臉上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的神色。


    “這位督頭,我家老爺有傷在身,有事請跟奴家講便是。”


    吳月娘連忙道。


    “既然能出來曬太陽,顯然沒那麽嚴重。”


    武鳴居高臨下的看著西門慶,不給吳月娘再說話的機會,拿出一個草紙裁成的小冊子,拿出一支筆,道:“西門大官人的傷勢,是如何得來?”


    不提這個還好,西門慶的心都在翻個,縣裏謠言四起,說他遭了報應。


    隻是老天爺下手不夠狠,沒劈死他。


    若非有傷在身,他必然挨個教訓。


    “難道大官人自己也不知道嗎?”


    武鳴疑惑道:“比如說當時聽到了什麽聲音,看到了什麽火光之類的,一點點也沒有嗎?”


    看著對方努力幫自己回憶的樣子,西門慶心頭爆笑。


    這煞筆,自己已經在琢磨怎麽把他娘子弄到手,他還在為自己考慮呢。


    武大他人還怪好嘞!


    西門慶看著武鳴,沒忍住齜牙笑了起來。


    心下暗道:等本大官人傷好了,肯定要縣令調你外出,到時候弄點迷藥,嘿嘿,哈哈……


    三個娘子看著西門慶一臉大爽,笑得額頭流汗,一時間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被雷劈這麽開心嗎?”


    武鳴隻覺得莫名其妙。


    “督頭不要見怪,我家官人……可能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吳月娘連忙解釋一句。


    李嬌兒眉頭暗皺,上次西門慶這樣笑,還是跟孟玉樓達成了婚約的時候。


    孟玉樓翻了個白眼,而後仔細打量武鳴,這家夥不知道為什麽,比上次見到還要挺拔俊秀,不知道那裏是不是也跟著挺拔了。


    那豈不是要壞掉?


    孟玉樓頓時打了個冷顫。


    “咳咳……”


    西門慶笑著笑著,咳嗽起來,嘴角再次溢出了鮮血,滿臉痛苦的蜷縮在躺椅上。


    這把吳月娘嚇得夠嗆,直呼來人。


    “外麵有生意要忙,奴家先行一步。”


    孟玉樓淡淡的說了一句。


    吳月娘知道人都在這裏也沒用,點點頭,“那三妹你替大姐送一下督頭,今日實在是不便。”


    說著,衝武鳴微微萬福,神色歉意。


    “既然查不出什麽,那就隻能定為天災了。”


    武鳴微微點頭,裝模作樣的合上了本子。


    他隻要西門慶吐血就行。


    因為什麽而吐血倒是挺無所謂的。


    “督頭,請隨奴家來。”


    孟玉樓款款的邁著小碎步,領著武鳴走出了內宅,神色如常卻壓低聲音。


    “小冤家,怎麽換了行頭?那以前的約定?”


    “自然是作數的。”


    武鳴拿出一個草紙包裝,遞了過去。


    孟玉樓看了一眼,頓時滿意地笑了,問道:“這回有多少?”


    “那就要看孟小姐有多大的庫了。”


    武鳴淡淡一笑:“我這裏自然是源源不斷的。”


    “走,到奴家的別苑細說。”


    孟玉樓轉頭看向武鳴,眉毛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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