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折家姐弟落座之後,她這才跟五夫人道:“我年輕的時候見著你以為絕色,如今卻是覺得錯了,你家外甥女比你年輕的時候好看。”


    五夫人笑道:“我跟嫂嫂想的一般。”


    班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一直在瞧折夕嵐的臉,她們不避諱的打量,折夕嵐就也朝著兩人大大方方笑了笑。


    這般一笑,便也看清了她們臉上的神色。


    班三姑娘確實如同班明蕊說的一般,瞧她不上,臉上閃過譏諷,不過顯然,這個姑娘城府不深,什麽都在臉上,時不時還現出一絲驚豔。


    班四姑娘倒是心思深些,低著頭不說話,不過剛剛對眼間,便也能知曉她對自己是輕視的。


    折夕嵐便覺得往後隻在五房的院子裏走動便好。她淺淺一笑,並不為兩人的譏諷和輕視難堪和惱怒,隻坐好了,端著茶杯喝茶。


    大夫人瞧見了,倒是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又對她道:“侯爺去上朝了,你往後再來拜見就好,鳴岐昨日出去訪友還沒有回,等回來了,再——”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外頭小丫鬟說話聲傳了進來,“大少爺,您回來了。”


    簾子被撩開,一個戴著束發嵌寶青冠,穿一件不著刺繡大紅色箭袖的男子進來。


    班家三個姑娘齊齊叫了聲大哥哥。


    於是免不得又是一番介紹,折夕嵐隻得帶著弟弟起來又給他行了一遍禮。


    班鳴岐看見折夕嵐,倒是多看了一眼,不過他是君子之風,十分守禮,點點頭,並不多話,又給兩個長輩請了安,便道:“母親,兒子今日還約了好友來家中,他午膳便在兒子那邊用。”


    大夫人問:“是誰呀?”


    班鳴岐:“傅家。”


    大夫人一聽是傅家,趕忙道:“應當的,我吩咐廚房給你們備菜,可有什麽想吃的?”


    傅家最近風頭正盛,傅妃生了十四皇子,還是皇後的人,算是太子一係的人。


    南陵侯就在太子管的戶部當差,這種時候,自然要小心。


    班鳴岐搖頭,“母親看著辦便好。”


    折夕嵐就沒忍住,隱晦的看了他一眼。


    傅家……


    她想到了傅履。不過姓傅的人多,也不一定是傅履。她垂下頭,又端起茶杯喝茶。


    但她看得隱晦,班鳴岐卻因為“克妻”的名聲,自小對人的目光最是在意,就那麽一瞬間,他就感應到了。


    他眉頭皺了皺,覺得這位表妹有些失禮,不過見她又很快低頭,仿佛剛剛是他的錯覺一般。


    他就衝著母親和五夫人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班明蕊撇嘴,哼,班冷冷。


    她回去的途中沒忍住,拉著折夕嵐一頓說。


    “他的小名就叫冷冷,自詡君子,看人眼睛都是朝上的!”


    “你瞧見三姐姐和四姐姐模樣了吧?我沒騙你吧!大房一家子兒女都不是好相處的,煩死了!”


    折夕嵐就反過來寬慰她,“瞧著都不是大惡之人,隻是有些小打小鬧。打鬧起來,想來你不怕,我又隻是個表姑娘,她們要麵子,自然要留著情麵,便也犯不上跟我做對。”


    “如此,其實也沒有什麽。”


    班明蕊就愣愣的瞧了她一眼,道:“嵐嵐,你倒是真通透。”


    折夕嵐回她,“明蕊阿姐,你心腸倒是真的好。”


    兩人相視一笑,很快就手拉手。五夫人瞧見了,倒是欣慰。


    一行人回了五房,折夕嵐先帶著折伯蒼回去收拾箱籠,便跟五夫人和班明蕊分開了。


    她和折伯蒼現在住的院子叫蒼翠院。裏麵不大不小,除了屋子之外,院子中間還放著三個石缸,裏麵養著魚,折伯蒼跑過去看,“等養肥了就吃。”


    伺候他的小丫頭是春緋,聞言笑著道:“伯蒼少爺,這是鯉魚,不好吃的。”


    伯蒼卻道,“我手藝好,定然能做得好吃。”


    折夕嵐笑著去牽他的手,“外頭冷,先進去再說。”


    兩人進了屋,春螢早在裏麵沏好了熱茶。折伯蒼甜甜的道了一聲謝,折夕嵐卻讓春螢和春緋先出去,“我帶著他看會書,若是有人在,反而看不進去。”


    兩個春便出去,留下姐弟兩個說話。


    折夕嵐等人走遠,就去箱籠裏麵取了昨日金蛋給的盒子。


    折伯蒼小聲的道:“阿姐,金蛋銀蛋大哥給了多少銀子啊?”


    折夕嵐也不知道,所以要打開看看。


    她掀開蓋子,隻見盒子裏麵堆了大概二百兩細碎銀子,想來是給他們平日裏用的,再有便是八百兩銀票,寫著富昌錢莊四字,在大黎十八州都有分號,都能換出銀子來。


    折伯蒼沒有見過這麽多銀子,發出驚訝之聲,又連忙捂住的自己的嘴巴,挨著折夕嵐小聲道:“雲王妃真是個好人啊。”


    昨日銀蛋大哥說這是雲王妃給的。


    折夕嵐嗯了一句,然後說,“你晚間給阿爹寫封信,把雲王世子給了一千兩銀子的事情告訴他。”


    折伯蒼卻有些遲疑,“告訴阿爹,阿爹不準我們要的吧?”


    折夕嵐也覺得這銀子有些多了,她道:“一路上,咱們收了雲王世子不少東西,那些可以算是看在阿爹麵上的照顧,不收怕太生疏,生疏了便不好。但這回銀子太多了,你跟阿爹說,聽阿爹怎麽回吧,銀子咱們暫時不動。”


    折伯蒼眨眨眼,“阿姐,咱們可以自己留著嗎?就當是借的,等我以後還給世子爺。”


    沒有便罷了,但是此時有了再還回去,他心裏瞬間酸澀起來。


    舍不得。這孩子太窮了,沒見過這麽多銀子。


    折夕嵐卻搖頭,“阿爹六年前投靠雲王,六年來沒收過他銀子和物件,隻領俸祿。”


    “這回求雲王世子帶咱們來京都,怕是已經讓他失了本心,想來咱們收了銀子,他該睡不著了。”


    折伯蒼就歎氣再歎氣,小小年歲一臉愁容,“好吧。”


    他問:“阿姐,那咱們以後的銀子怎麽辦啊?”


    折夕嵐:“之前我一直做繡活賣,倒是能補貼家用,這回到了京都,要是姨母不嫌棄,我還想做些出去賣。”


    但高門大戶,她就怕這般做會讓五夫人丟臉難做。


    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長大之後,她就不為沒有發生的事情擔憂太多了。折夕嵐寬慰垂頭喪氣的折伯蒼:“先這般吧,以後的事情以後打算,阿爹應該會送銀子來的。”


    至少現在,看起來他們不用愁吃喝。


    而且……折夕嵐看著那一千兩銀子閃了閃目光。她雖然告訴伯蒼得跟阿爹說,但是寫信寄去青州怕要兩個月,等阿爹寫了信來,怕是又要兩個月,如此四個月,他們在南陵侯府也該穩下來了。


    這四個月裏,隻要沒有什麽大的動蕩,銀子還回去也沒事。要是有,她應也會挪用了銀子,四個月後,雲王世子想來也該回雲州了,她請人去還剩下的銀子,用了的就打欠條,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她不會胡亂用銀子,但是當年阿姐因沒有銀子被醫館趕出來的事讓她印象太深,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存著銀子在身上。


    在雲州,她存的二十兩銀子已經夠用了,但到京都一看,這裏錦簇繁華,怕是不夠。


    若是遇見當年跟阿姐一般的情況,這一千兩銀子也能救急。


    她把銀子鄭重的收起來,也有些愁。


    為了生計,她從小還想去做貨郎。但大黎規定女子不能行商,尤其是官戶之子,一經發現追究其父兄,讓她在雲州都不敢出門走街串巷賣東西。


    如今到了京都,更加不會去了。


    折夕嵐歎氣一聲,“還望姨母給我說個好人家,將來不用愁錢財。”


    一大一小坐在榻上歎氣,可憐巴巴的很。而另一邊,傅履已經進了班鳴岐的院子。


    他生得粉嫩嫩,麵容帶著稚氣,至善至純的模樣,讓人一瞧便心生好感。


    班鳴岐跟他差了六歲,本不相熟,三月前,班鳴岐做了一首詩,得了不少稱讚和仰慕,傅履就是其中的一人,特地下了帖子請他去京郊遊玩,說是仰慕他的才學。


    傅履的姐姐是宮中的傅妃,三年前生下十四皇子,還算得寵,傅家因此高升,做了京兆府尹,傅履也進了國子監讀書。


    班鳴岐本不喜歡這種“石榴裙帶”爬上來的人,但是傅履學問卻出奇的好,相處下來,發覺他心思也純善,班鳴岐沒多久就將他當成了友人。


    友人提出要上門用膳,班鳴岐自然歡迎。


    到了午膳時分,廚房送了好酒好菜,班鳴岐拉著傅履喝酒,還要作詩。


    傅履卻一改往日裏出口成章的模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班鳴岐好奇,“可是沒有詩興?”


    傅履尷尬點點頭。


    他十分羞愧。他哪裏會作???詩啊!他都是請人幫他寫的詩句!


    三個月前,他從阿爹書房偷聽到折夕嵐要來京都班家的消息後,瞬間心神不寧。


    當年,嵐嵐對他一片真心,他卻做了逃兵,被他爹娘帶著進了京。這麽多年,也沒有寫過信回去跟她說明,實在是對她不起。


    嵐嵐多好啊,一手弓箭射得好,自小就為他打架,保護他,還長得好,真的,在他心裏,她長得特別好,是長在他心坎坎裏麵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好喜歡他,明明性子那般冷淡,也肯主動給他拋手絹,哎,自己沒了音信離去,想來她定然傷心死了。


    傅履知曉她要來京都的消息後,便晚間睡覺都是輾轉反側,睜眼到天明。且他娘最近又給他議親,帶著他四處參加宴席,他就更煩了。


    他這輩子膽子一直小,但那日也不知道生出了什麽豹子心,竟然請人寫了詩句,裝作自己的去結交了班鳴岐。


    他想,要是能在班家見一見嵐嵐就好,當年他走得太匆忙,什麽也沒有說明白,如今能再重逢,便總要說清楚才好。


    如今嵐嵐終於來了,他馬不停蹄的到了班家,但是嵐嵐在後院,他在前院,也見不到麵。


    傅履心緒低落,黯然傷神,班鳴岐卻以為他是為了沒做出詩句而傷心,於是寬慰,“無事的,好句不是時時有。”


    不過,他有個“作詩瘋魔”名聲,傅履作詩作不出來,他卻有許多,寫完了詩句,便要請傅履賞鑒。


    傅履:“……”


    他哪裏會賞析。


    饒了他吧,他還傷心呢。


    便支支吾吾,還是說不出,幹脆站起來,道:“今日有些頭疼。”


    班鳴岐恍然大悟,“原來是不舒服。”


    傅履的長相十分純真,班鳴岐沒想過他會說謊。


    眼瞧著這般是見不到折夕嵐了,傅履便心生一計,跟班鳴岐道:“我來府上,還沒有見過長輩,內心十分不安。”


    班鳴岐還以為他是為了什麽事情,聽完笑著道:“早間本是要領著你去見母親的,隻是今日有女客在,便沒有帶著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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