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冷哼一聲,先送班鳴岐出去,約定天亮便送傅履去南陵侯府會合,然後回來靜靜的盯著不孝子。


    傅履勇敢的跟他對視,他從來沒有哪天像今日這般意氣風發過。


    傅大人看看他狼狽不堪的身體,嗤笑一聲,“你以為你今日英勇麽?”


    傅履哼哼唧唧的,“哼——怎麽就不算英勇呢?”


    傅大人被他陰陽怪氣的樣子氣得半死,罵道:“你想娶折夕嵐,等我們都死了吧!這次送你去明覺寺,你老實呆著,好好養傷,我會親自派人盯著你。”


    傅履:“盯就盯,反正我不呆在家裏,你不讓我娶嵐嵐,我就不成婚。”


    就算是見不著嵐嵐,他在明覺寺也不用去相看姑娘了。隻要他不成婚就有機會。


    於是第二天,當傅家的人抬著傅履到南陵侯府門口時,折夕嵐就嚇了一跳。


    五夫人臉色都黑了,班鳴岐連忙解釋,“昨日太晚,來不及跟叔母說。阿履這回跟著我們一起去明覺寺養傷。”


    五夫人:“……”


    你猜我為什麽這麽著急帶著人往寺裏住?


    但人都來了,腿是斷的,眼巴巴的看過來,這回有了規矩,老老實實的請過安,便把腦袋縮回了馬車裏,她便也不好說什麽。


    折夕嵐歎氣搖頭,“算了,隨他去吧,就是個不省心的。”


    班明蕊撇嘴,“確實不省心。”


    折伯蒼拉著阿姐的手問,“我能去賣瓜子嗎?”


    折夕嵐摸摸他的頭,“算了,咱們不賺他的髒錢。”


    折伯蒼:“好叭。”


    一行人上馬車,班鳴岐跟傅履一輛馬車,他一上去,便見傅履捂著嘴巴在笑。


    他好奇,“怎麽如此高興?”


    傅履由衷的感謝他,“鳴岐兄,你就是我的福星。”


    這就是天意啊!是老天的旨意!


    他眉飛色舞,“鳴岐兄,你們住幾天?”


    班鳴岐:“兩三天吧,???過幾日伯蒼還要去我外祖父家讀書。”


    傅履心想,兩三天也夠了,足夠他跟嵐嵐表明心意了。前兩天都沒有機會說。


    他雄心勃勃,握拳握爪。但一到明覺寺時,事情卻不對勁,他被人抬走了。


    抬走了……


    傅履坐在轎子上著急大喊,“鳴岐兄,鳴岐兄——”


    班鳴岐卻正好碰見了熟人,聞言轉身遙遙朝著他笑了笑,示意他先走,他待會就去後院。


    傅履是來養傷的,不用去前殿上香。


    傅履:“……”


    失策!


    折夕嵐也瞧見了。她搖搖頭,也不管他,先隨著五夫人去給阿娘阿姐燒香,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叩頭,告訴她們自己現在很好,不用擔心。


    而後便跟五夫人道:“早間跟姨母說過,還想供奉一位故人……”


    是在馬車上說的,五夫人也沒多問,她的性情如此,隻要折夕嵐不說,她就不探尋她的過去。


    她帶著折夕嵐去找主持,去的時候,主持身邊還有一位老夫人。五夫人也不認識她,但見她氣度不凡,便先站在不遠處等著。


    那老夫人笑著朝兩人點點頭,轉身跟主持說了幾句才離去。


    五夫人這才帶著折夕嵐過去,將事情說明,主持便道:“如此,也不用做法事,隻寫了法文,供奉在殿裏就好。”


    又問:“生前是什麽人?”


    折夕嵐:“是一位將軍,為國捐軀。”


    主持神情悲憫,“那就供奉在天德殿吧,那裏多是戰將。”


    折夕嵐:“多謝主持。”


    她把盒子遞過去,“就這般給您?”


    主持點頭,“對,明日姑娘和夫人來上香便可。”


    折夕嵐未曾想到如此簡單,雲州那邊就複雜許多。自然,要收的銀子也多。


    主持忙碌,五夫人謝過他之後就帶著折夕嵐回去,剛出大殿,就見有人高興的衝著她們揮手。


    她皺眉,是個男客。


    折夕嵐卻眼神一亮,側身跟五夫人道:“是雲王世子身邊的近衛。”


    話音剛落,金蛋已經大步的跑過來了,歡喜的道:“折姑娘,好巧啊,你也來上香?”


    折夕嵐:“來祭奠阿娘和阿姐。”


    金蛋:“應當的,明覺寺的香火旺,我們世子爺本來要去平王府的,結果半路上看見眾多馬車來明覺寺,思及去世的外祖父,便也來燒香拜祭。”


    正說著,他就看見世子爺了,趕緊招手,大聲喊:“世子爺!我碰見折姑娘了。”


    五夫人頭都大了。好在主持所在的大殿附近無人,不然怕是又要惹出事端來。


    折夕嵐也看向了盛長翼。他跟銀蛋和盛槊聽見金蛋的喊聲後已經朝這邊走來了。


    他依舊神情淡淡,不過看向她的時候,眸子裏透著她熟悉的溫和。等他近了,她跟著五夫人一塊微微屈膝行禮,而後道:“世子爺,您上完香了?”


    盛長翼輕輕嗯了一句,朝著五夫人行了一個晚輩禮。五夫人趕緊避開,她可受不起。


    盛長翼也沒管。他再次看向折夕嵐,她似乎過得還不錯,眉眼都是笑的。今日穿的衣裳是他在朔州時買下的,倒是頭飾算不得好。


    他便道了一句,“你爹送了些東西來,明日我遣人送去南陵侯府。”


    雲王府裏頭麵多,堆著也沒有用,給她戴正好。


    作者有話說:


    折鬆年:我沒送過。


    ——


    啊,還沒寫到三男一燈同台,下章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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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折夕嵐並未多想。算算時間,應當是她出雲州沒多久時折鬆年送的,那送到雲王世子手裏,合情合理。


    不過得寫信給他說一說,她和伯蒼已經到姨母家裏了,往後寄東西該寄到南陵侯府。


    她點頭說好,還覺得不好意思,“總是麻煩您。”


    盛長翼身姿挺拔,立如青鬆,比她高大許多。她已算不得矮的,但跟他說話,還是要微微抬頭才行。


    他便低頭,聲音也低低沉沉的,“來京都後,可曾練弓箭?”


    折夕嵐:“練的。姨母院子裏麵有武場,很是方便。”


    盛長翼輕輕嗯了一句,而後道:“我年後便要回雲州,但準備從京朔水運走,乘船多騎馬少。來時有騎一匹雲州墨馬怕是不能回騎了,我欲送你,你要嗎?”


    折夕嵐眸子裏麵瞬間露出歡喜。她知道那匹威風凜凜的墨馬,偷偷看過好幾次。


    但她是愛馬之人,自然知曉那是好馬,且看他親自喂養和洗刷,應當也是喜愛的,怎麽會因為走水運就送人呢?


    盛長翼見她臉上有猶豫之色,輕聲解釋,“它不是我打仗騎的戰馬,是父親送我日常騎的。我打仗在外,它便養在雲王府裏,時日久了,越發富貴,雖好,卻不適合我,也不適合雲州,我便想將它留在京都。”


    “本打算將它送與其他王孫,但仔細想來,各州跟各州養馬不同,京都養馬的法子不適合它,還是送與雲州人更好。”


    如此細細解釋,折夕嵐本就心動,這般一聽,心裏更加願意。她也拿他許多東西了,此時竟然有一種債多了不愁的心思,點了點頭,“那我就收下了。”


    她認真道:“您回雲州的時候遣人來說,我帶著它去送您。”


    盛長翼輕笑出聲,目光凝在她的發間:“也好。”


    五夫人心裏就開始打鼓了。這兩人相處,對話,怎麽看怎麽怪。但對方到底是雲王世子,她便不好出聲打斷,且兩人一問一答,說話雖然算不得快,但根本沒有間隙,她也找不到機會打斷。


    還是折夕嵐自己覺得該走了才告辭:“我今日來供奉阿娘阿姐的長明燈,還想回去多跪拜一會,世子爺,我和姨母便先走了。”


    盛長翼點了點頭,“去吧。”


    他側身讓開道路,並不再多話,神情淡淡,令旁人不敢親近。五夫人心裏就有些感慨,若不是剛剛親眼見他說話溫潤,便也不信他是個溫和之人。


    等折夕嵐又跟金蛋銀蛋和盛槊告辭一番後,五夫人拉著她走遠,確定四周無人後才一邊走一邊問,“你跟雲王世子相熟?”


    折夕嵐想起他幾年前受傷的事情從未聽他人說過,想來不願讓人知曉,便道:“來京都兩三月都得他照應,算不得很熟,但也不陌生。”


    她笑著道:“姨母,他看著冷,但其實性子溫和,微微熟悉一些,便也愛跟人說說話。”


    是有這般的人。五夫人便也沒有多說,隻道:“咱們出來多時,明蕊和伯蒼怕是等煩了。”


    班鳴岐剛剛就跟友人去了寺廟的後山,說要陪著去拓石山上的字,一直沒回。


    五夫人還歎氣,“鳴岐什麽都好,就是詩書成癡。”


    折夕嵐看得出她是真心為班鳴岐擔憂,便寬慰她,“人居世間,若風吹塵,極為短暫,往往還沒明白什麽才是活法已是暮年。如此看來,表哥年輕時就能找到自己所愛之事,且能持之以恒,素履以往,已經很了不起了。”


    兩人此時正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閑談。可巧就碰上送走友人的班鳴岐站在假山後,他聽見了這番話。


    於是瞬間心神一震,覺得折夕嵐當為知己,且……詩興大發。


    假山在前麵,折夕嵐和五夫人往前沒走幾步就看見了他。五夫人見他呆呆的,嘴巴一張一合,喃喃自語,便笑著搖頭,“估計又在作詩了。”


    折夕嵐就也笑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性子的人。


    本在作詩的班鳴岐本在神遊詩句中,卻鬼使神差的因著這笑容回過了神。


    他臉一紅,踟躕的過來,僵硬的道了一句,“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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