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夕嵐皺眉。


    說句老實話,她其實並不厭惡傅家兄妹,他們本性不壞。她見過窮凶???極惡的強盜,見過陰暗處滋生出來的嫉妒和惡意,相比這些,傅師師就像個炮仗一般,隻要不點燃還能靠近。


    但她時不時就要炸一炸。


    今天明顯又炸了。


    她看向傅師師,無奈道:“你又怎麽了?”


    “有什麽話先下馬再說。”


    人來人往,傅師師也不想丟臉,於是答應下馬。


    為了折夕嵐那句“你阿姐不快活”的話,她已經整整快兩日沒合眼了,心緒難平,便瞞著阿娘一個人溜出來騎馬散心,誰知竟然碰見了折夕嵐。


    她還要去下館子!


    自己都這般模樣了,她還要去下館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收了馬鞭,便要下馬跟她進酒館裏麵好好說一說道理。


    變故就是這時候發生的。


    她正要下馬,馬兒卻受了驚一般瘋狂的向前奔去。


    “救命——”


    傅師師嚇得臉色慘白。


    她也是訓馬的好手,但此時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懂如何去做。


    街邊的人匆忙散開,幾家鋪麵門前擺的東西散做一團,四處都開始狼狽起來,好在沒傷著人。


    折夕嵐連忙快跑幾步,抓住韁繩,翻身上馬,坐在傅師師的後頭,從後麵在她手裏接過韁繩,一邊勒緊,一邊用韁繩磕,努力牽製它側屈,而後繞著馬轉頭,轉身,想慢慢的控製它停下來。


    但今日這匹馬跟她們以前在雲州受驚的馬不一樣,無論怎麽做它都嘶鳴著往前狂奔。


    折夕嵐也感覺有些吃力了,隻能控製著再慢一點。她大聲跟傅師師道:“你下去——別擋著我。”


    傅師師都被嚇呆了,一點反應也沒有。折夕嵐罵道:“你學過功夫的,直接跳起來下去,聽見沒有!”


    傅師師總算回神了,但瞬間又哭了起來,“嗚嗚嗚,我腿軟了,我根本沒有力氣,怎麽辦啊折二,我們是不是要死了,我沒有力氣了!”


    折夕嵐咬咬牙,正要一隻手放開韁繩,準備騰出手來將傅師師拋下去時,便看見盛長翼不知道從哪裏出來,他站在遠處正前方,手裏的長弓已經搭上。


    他沒有說任何話,隻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便立刻明白了。隻一瞬間,她抱著傅師師往後頭一翻,整個人下馬,將傅師師往邊上滾去,而此時盛長翼的長箭已經射來,正中馬腿上,讓它往下倒。


    一把長刀同時拋了過來,折夕嵐接住刀,騰空而起,拿著長刀便照著馬腿一砍,瞬間鮮血四濺。另外一邊,金蛋早和銀蛋等在那裏,在折夕嵐揮刀的時候,也朝著馬腿砍過去。


    隨著馬閉上了眼睛,這場變故才平息下來。


    周邊人指指點點,直說厲害。折夕嵐卻心道好險,幸虧隻是傅家選給傅師師騎的馬,不是戰馬,也不是戰場,否則殺不了這麽快。


    雲州人砍馬腿是天性,幸而她學過。


    隻是身上全部濺了血,一點也不好受,頭上有血順著流在臉上,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臉上又多了個血印,然後見盛長翼持著彎弓走來,她朝他笑了笑。


    盛長翼深吸一口氣,這個姑娘,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害怕。


    他讓金蛋和銀蛋驅人,又讓侍衛把這邊圍起來。而後解開披風蓋在她的身上,仔仔細細看她,隨後舒出一口氣。


    “無傷。”


    折夕嵐:“是,沒有傷。”


    她還有些興奮,拿著刀比劃,“世子爺,你拋給我的刀真好用。”


    盛長翼:“好用便拿去。”


    他早就知曉,姑娘的喜好有些不同尋常,越是血腥的東西,她好像越是喜歡。


    她披著他的鬥篷,小小一個縮在裏頭,但眼裏璀璨奪華,臉上鮮血眾多,手裏大刀揮舞,別有……一番風味。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掏出帕子遞給她,“擦擦臉。”


    折夕嵐極度興奮,也沒不接帕子,而是自然的接過來,在臉上擦了擦,搖頭,“不啦。你上回給的刀也好,我還沒用熟呢。”


    刀練好了是一樣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將傅師師忘記了。折夕嵐連忙又把傅師師扶起來,“怎麽樣,你還好嗎?”


    傅師師恍恍惚惚,沒有說話,看著魂還沒歸的模樣。


    折夕嵐歎氣,也不打她巴掌使其清醒了,隻扶著她,跟盛長翼道:“這馬砍成這般,還能看出來是怎麽受驚的嗎?”


    她說,“我聽見耳邊一陣風過,應該是有什麽東西擦過去了,所以才驚馬。”


    但具體是什麽,她不知道。


    盛長翼皺眉:“是眼睛,有東西弄傷它的眼睛了。”


    他不願意她插手這件事情,馬是傅家的,後頭如何,傅家去便好。


    他溫聲道:“交給京兆府和傅家吧,你不要管。最近京都人多眼雜,你要多加小心。”


    折夕嵐就直接點了點頭。本來也不關她的事情。


    她便不再過問,道:“世子爺,多謝你。”


    又看金蛋銀蛋,“多謝你,金蛋銀蛋兩位大哥,你們的功夫真好。”


    金蛋就咧著嘴笑,摸摸腦袋,“嘿嘿,一般一般。”


    此時,大夫人已經帶著春山和春螢來了,見了她這般模樣,瞬間嚇得癱在地上,春山趕緊扶住她,大夫人□□著過來拉著折夕嵐細細的看,等知曉沒受傷之後才鬆口氣。


    她哭著道:“你怎麽如此膽大,你要是出個什麽事情,我怎麽跟你姨母交代,怎麽跟你阿爹交代!”


    折夕嵐十分感動,連忙安撫,“我沒事的。”


    傅師師還是一臉懵的站著,大夫人也不敢不管她,讓春山脫了外衫給她披上,扶著她去一邊坐著,不要離開,隻等著傅家人來接就好——她是不敢再讓傅師師上馬車了,萬一再驚著馬呢?


    今日任何一匹馬她都信不過。


    再者說,這裏已經被雲王府的人圍住了,最為安全,她也放心。


    春螢在一邊用帕子給折夕嵐擦臉和手,擦幹淨了折夕嵐才舒坦一些。大夫人已經朝著盛長翼在道謝了。她並不認識他,先看的折夕嵐,折夕嵐便解釋,“這是雲王世子。”


    大夫人就鬆了一口氣。是熟人,熟人就好說多了。


    她道謝,盛長翼不敢受,隻是道:“此事凶險,我已經散了人,讓人圍了這裏,遣人去了京兆府報官。”


    大夫人點頭,覺得這般處理最好。京兆府尹正好是傅師師的爹,他來接最好。


    但好生生的出了這麽一樁事,她是沒了吃飯的興致,隻想馬上帶著折夕嵐回去。


    正在這時,盛槊已經從隔壁的絲綢鋪子裏麵買來了兩套衣裳。


    “我們身邊沒有女侍,這衣裳便給您了。”


    這話是對著大夫人說的,恭恭敬敬。大夫人便覺得雲王府的下人極為細心。春螢便把折夕嵐身上盛長翼的披風取下,給她披了新披風。


    沒一會,京兆府尹傅大人親自來了。


    傅大人是騎著馬來的,一臉的汗,見了折夕嵐身上的血,又在她身邊沒看見自家閨女,頓時臉煞白起來,聲音都帶著質問。


    “嵐嵐——師師呢!”


    他都要站不穩了。


    雖然雲王府的人說沒事,但沒看見心裏不放心啊。


    折夕嵐便指了指後頭縮在牆角的人,“那兒。”


    傅大人就看見了披著件丫鬟外衫的閨女,


    大夫人便道:“今日驚馬太突然,我怕事有變故,所以不敢送她。”


    最簡單的就是不動。傅大人感激,“多謝,我必定親自登門道謝。”


    大夫人卻有些不悅。她道:“不用謝我,謝嵐嵐便好。是她救的傅姑娘。”


    傅大人老臉一紅,連忙道:“是,是,都謝,都謝。”


    折夕嵐無所謂的笑了笑。一向如此,她習慣了,也不說話,本想回頭跟盛長翼道別後就離開,但剛要轉頭,目光卻被人群之外的另外一個人吸引了過去。


    她神色一緊,臉上有些怔怔。


    大夫人也想趕快走,她過去拉折夕嵐的手,但沒拉動。她疑惑抬頭:“嵐嵐,你怎麽了?”


    折夕嵐回過神,恍惚道:“沒什麽。剛剛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誰?”


    “不記得了。”


    大夫人便道:“那就算了,不要管,咱們先回。”


    折夕嵐嗯了一句,跟盛長翼道別:“改日再送禮謝你。”


    盛長翼點了點頭,沒說不受禮,隻目送她離開。


    盛槊不用他說,已經湊在他身邊小聲說:“世子爺,折姑娘看的是那個人是隨遊隼。”


    ……隨遊隼。


    盛長翼微微不解。


    小姑娘給宴鶴臨點長明燈他理解,但是怎麽會認識隨遊隼?


    對了,去年隨遊隼到過雲州,說不得就是認識的。


    他輕聲道:“京都人多,人雜,多有變故,你從咱們的人裏麵派個會武功的姑娘去她那邊跟著。”


    盛槊:“偷偷送去?”


    盛長翼:“我會告訴她。你隻將人先混在采買的人裏送去,要不要,隨意她。”


    盛槊點頭。


    此時,傅大人已經抱著傅師師過來道謝了。他道:“今日匆忙,來日必當道謝。”


    盛長翼看他一眼,淡淡道:“不用謝我,我隻是幫忙罷了。”


    言下之意沒有明說,卻已???經直白的譏諷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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