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到食盒裏往外走,路過在院子裏和丫鬟打雪仗的軒哥兒。


    那孩子吃的圓滾滾的,在雪地裏打著滾,時不時讓丫鬟把他抱起來,抓起一團雪就往丫鬟的脖領子裏麵塞。


    看著丫鬟冷的激靈著跳腳又不敢鬆手怕摔了他,樂得哈哈個不停。


    白歌歎了口氣。


    軒哥兒也五歲了,總在姨娘這院子裏教養,怕是不行。


    第五章


    過了申時,國公府的宴席便散了。


    賓客們三三兩兩的從國公府大門出來,或是騎馬,或是坐轎的離開。


    戚白玉正準備出去找謝塵一起回謝府,卻聽去門房打聽的下人回,謝大人一個時辰前已經回去了。


    戚白玉頓時又被氣的眼前青黑,隻覺臉上如被人扇了個巴掌一般火一樣燒,哪裏還有半分臉麵可言。


    薛氏連忙道:“罷了,正好你今晚再住一宿,我有些話好同你仔細說說。”


    正這時,哐當一聲,門開了。


    戚國公走了進來,腳步又重又急走至主位坐下,臉色比窗欞上結的冰還要冷。


    薛夫人不悅問道:“你這又是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不成?”


    戚國公聽了這話頓時冷笑一聲,怒氣抑製不住的湧上來。


    “你說誰給我氣受?你是沒看見,今天謝塵那態度,我是他嶽父,不是什麽他手下的郎官!他就當著那麽多人麵折我的臉!”


    “在他眼裏,我們戚家算什麽?啊?”


    “再這麽下去,等太後不在那天,他就能把給玉兒的休書扔到我臉上來!”


    這最後一句話,瞬間讓戚白玉的臉色蒼白下來。


    戚國公夫人薛氏見女兒神情不對,連忙對著丈夫道:“好了,你少說兩句,玉兒聽著呢。”


    戚國公則冷笑一聲道:“聽著怎麽了,那謝塵對她什麽態度,對戚家什麽態度,她心裏比我清楚的很!”


    戚白玉冰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戚國公看她這樣子,火氣更盛。


    “你擺這副臉色給誰看呢!當初人是你自己挑的,非要嫁,攔都攔不住,日子也是你自己過的,就過成了今天這樣,你還好意思給你爹娘擺臉色!”


    戚白玉絲毫不懼父親的怒火,她隻是冷冷道。


    “人是我挑的,也是我非要嫁,可是您今兒在這氣的是什麽?是我一意孤行嫁錯了人?”


    她冷笑了一聲:“難道不是這些年下來,看戚家勢弱,謝塵卻權勢愈盛,起了攀附之心,又見他絲毫沒有與戚家修好的意思,父親大人遷怒於我這個不中用的女兒了?”


    “你,你——”


    戚國公被嫡女這番毫不留情的諷刺,氣的臉色發青半天說不出話來。


    “啪”一聲,他狠狠將茶盞摜在幾上。


    對著薛氏吼道:“你看見了,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如此忤逆不敬,牙尖嘴利,難怪謝塵橫豎看不上!”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吵架有用,去和那謝塵吵,你們父女倆鬥什麽氣!”


    薛氏頭疼的兩邊勸著,她這丈夫女兒都是一個脾氣,強硬都不願意低頭。


    “玉兒,你父親也是擔心你。”


    戚白玉冷哼一聲。


    戚國公皺眉道:“不行就把白芷抬進謝府,哪怕是個妾生子,謝家也必須有一個我戚家血脈的孩子。”


    “不行!”


    “你敢!”


    薛氏和戚白玉異口同聲道。


    “與庶妹共侍一夫,你是想讓白玉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話麽!”薛氏也有些急了。


    戚國公絲毫沒被動搖的道:“她一個人被看笑話,好過整個戚家被看笑話,你當真以為太後不在了,謝塵還會容她?”


    “無子,善妒,七出之條她占其二,謝塵隻要想,隨時可以休了她,現在不過是在給宮裏麵子罷了。”


    “那也不能把白芷送去,那丫頭心思鬼著呢,誰知道她能幹出什麽事來,不行我在府裏尋摸兩個模樣齊整的家生子送過去,幫襯玉兒,有了孩子就去母留子,養在玉兒膝下。”


    戚國公皺眉道:“那有什麽用,那孩子不是親生的,等謝塵得勢那天,還不一樣不會把戚家當親家看!”


    “戚家!戚家!戚家!你就想著戚家,你怎麽不心疼你閨女!”


    薛氏聽這話,再想起女兒這十年過的日子,頓時心疼的不行。


    “婦人之見。”


    戚國公煩躁的斥了一句。


    他看著戚白玉又道:“還不是她自己作的,當初非要把那丫頭生路斷了,不然怎麽會讓謝塵恨成這樣。”


    薛氏小心掃了女兒一眼,道:“那事兒本也不怪玉兒,謝塵和那丫頭情分那麽深,將來成了妾室還了得,玉兒是戚國公府的嫡長女,太後娘娘的侄孫女,怎麽能受這樣的委屈。”


    “說來說去,還不是她當初心高氣傲,仗著家世非要強逼著謝塵娶她——”


    “你還不是同意的,不也看中了謝塵的前程——”


    “行了!”


    戚白玉大聲嗬了一句,嗓音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碎一般帶著點啞。


    她的臉色透著慘白,眼白周圍盡是血絲,神情冰冷,仿若一抹孤魂。


    屋中頓時僵住,正巧外麵“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薛氏緩了口氣,才開口:“進來。”


    進來的是薛氏的心腹周媽媽,她快步走到薛氏跟前,低聲說了一句。


    薛氏輕皺了一下眉,問道:“她聽清楚了?”


    周媽媽點頭:“確認了好幾遍的。”


    薛氏點點頭道:“你先下去。”


    周媽媽離開後,屋中又隻剩下父女三人。


    戚國公顯得有些煩躁:“不用多說,年後就讓白芷入謝府,就這麽定了。”


    薛氏厲聲道:“絕對不行。”


    戚國公擰眉道:“你若沒有更好的法子,就別胡攪蠻纏耽誤正事!”


    薛氏看了一眼女兒,眉眼間染上一層鬱色:“我剛剛還真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法子。”


    戚白玉陡然抬頭看向母親。


    薛氏緩緩開口道:“我今兒一直派人留意謝塵在府裏的動向,正巧劉二家的在園子剪枝的時候,撞見了謝塵和他那個隨從,聽到了他們說話。”


    戚國公疑惑道:“你還派人去跟著他了,聽到什麽了?”


    薛氏看著自己的女兒,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異樣,聲音有些低:“她聽到謝塵身邊的那個隨從說,三房的那個庶女叫白歌的,長得有些像雲鶯那丫頭。”


    “什麽?”戚白玉陡然站起身,衣袖將桌上的茶杯帶倒在地上,碎成一片。


    她卻全沒在意,仔細回憶起那個三房淑女的長相,卻發現腦海內一片模糊。


    自三房的人回京,她就沒見過幾次,就算見了也不曾正眼打量過,此時竟有些想不起來,那三房的庶女長什麽模樣。


    半晌後,她蹙眉道:“便是與那個賤婢長得像又如何——。”


    話到一般,她忽然轉頭,看向自己母親,聲音略顯尖銳:“娘的意思是說那個庶女——”


    薛氏臉色發沉點了點頭。


    戚國公皺眉不耐道:“你們母女倆這在打什麽啞謎呢?”


    薛氏瞥他一言道:“明日你把你三弟找來吧,他不是一直想在丁憂後補一個京城的缺麽?”


    戚國公看著自己的妻子,眉頭蹙的更緊,默然不語。


    ·


    白歌此時正坐在嫡母寧氏的院子裏吃晚飯。


    她腦中想著寧氏為什麽會忽然叫她來吃飯,心裏有些打鼓,雖然以她對紅杏的了解,應該不會向寧氏泄露什麽,可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寧氏膝下無子,戚三爺三個兒子三個女兒都是妾室所出,寧氏也從沒特意要將哪個妾室的孩子抱到自己屋裏養,她性情有些冷淡,但對家裏幾個孩子向來一視同仁。


    雖說算不上多慈愛關懷,但生活上各方麵也從來沒差過。


    尤其在對子女品性上的教養,頗為嚴格,白歌小時候也曾因犯錯被寧氏狠狠責罰過,也正因此,蘇姨娘十分不願意將軒哥兒交給寧氏教養。


    白歌懸著一顆心和嫡母吃完了飯,腦子裏也已經把萬一被寧氏發現那封信之後的應對方法過了七八遍,等著丫鬟們都撿完了桌,重新上了茶,寧氏才開口。


    “前幾日裴家遣人來信,說是想等春闈放榜後就來府上給裴桓提親。”


    白歌心中一定,忽然想起下午時候蘇氏和她談起裴家要來提親的事。


    寧氏原來是為了這事找她。


    寧氏神情平靜的看著她,問道:“這事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白歌抿了抿唇,沒說話,腦海中卻回憶起了和裴桓的相識。


    她九歲那年,寧氏為了家裏幾個孩子的學業,特意請了淮安府有名的鄒夫子來給戚家教書。


    鄒夫子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若是來戚家教書,便要把他的得意弟子也帶上,稱他那弟子是個不世出的經世之才,萬不能耽誤了,寧氏自然不會拒絕這小小的請求,裴桓就這樣來到了戚家讀書。


    彼時裴桓十二歲,清秀俊俏的像個小姑娘,卻是遠近聞名的少年天才,教過他的夫子都誇讚他有文曲星之相。


    於是,她在學堂跟鄒夫子念了三年書,也就和裴桓做了三年的同窗。


    十二歲時,她的年紀不好再去學堂和男子一起讀書,兩人便很少再見麵,卻還會有書信往來,討論的也多是詩詞棋譜一類,她常覺得裴桓與她便如書中所說的知己一般。


    直至去年裴桓府試拿了頭名,成了解元,第二日便遞了封信給她,信中自然說待春闈殿試之後,他就要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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