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溪勾唇笑了笑。


    看來鵝子也不算太蠢,她當時就想到,慢慢來,不用著急讓他接受什麽,等時機成熟,他自己會想明白。


    當年隻會咋呼,動輒發狠威脅人的少年,現在成長了,陸溪心裏自然欣慰。


    謝以朝笑了笑,輕斥道:“別耍貧嘴。”


    謝珩故意哼了聲,臭拽臭拽的模樣,表情卻輕鬆。


    他不喜歡被謝以朝訓斥,因為他爸總是居高臨下的,可這回不同……經過上次在辦公室,他爸和陸女士一起給他做靠山,他現在沒那麽排斥他爸了。


    “等會兒——”


    謝珩突然想到什麽,“要是她沒中選,我還有報酬嗎?”


    “……”


    陸溪臉上的笑容漸漸凝滯了,就連謝以朝也在愣了一下後,難以置信地皺了皺眉。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我會被淘汰?”陸溪冷冷一笑,“嗯?”


    謝珩這才意識到什麽,他一慌,腦子都空白了一瞬,趕緊解釋:“不是,那什麽、我的意思是假如……假如你懂嗎,我相信你肯定能選上的,但是萬一呢?對吧……”


    陸溪依舊冷笑,沒被哄好,眼神反而越來越微妙,怎麽看怎麽可怕。


    謝珩放棄了,驚慌之下,他第一時間看向二樓。


    現在該他無所不能的老爸出來救場了啊!


    再一看,哪裏還有謝以朝的身影?人不見了,書房門卻緊閉著。


    謝珩:“……”


    他是校園大魔王又怎麽樣,沒人知道,魔王他媽更可怕,連魔王他爹都不敢招惹她。


    謝珩心下茫然,閉了閉眼睛,英俊的臉龐萬分糾結,仿佛慷慨就義一般,朝著陸溪伸出自己的臉。


    “你、你捏吧,當我道歉,”少年用最後的倔強強調道,“但隻能捏一下。”


    陸溪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她好氣又好笑,不跟他客氣,上手就捏,捏完還忍不住揉了下他毛茸茸的腦袋。


    小少爺到底是自知理虧,雖然不太爽,但還是咬牙忍著。


    誰讓他剛才說錯了話呢。


    但以後這種錯誤,他一定不會再犯。


    小少爺痛定思痛,等回到房間洗澡時,他被熱水澆頭,突然靈光乍現想起了什麽。


    他被捏了臉,揉了頭,挨了欺負,結果還是沒人告訴他,如果陸溪沒贏他能不能有報酬?


    !!!


    ……


    陸溪這通揉完,把那頭藍毛揉得不成樣子,心裏總算是舒服了,她回到房間,接著走進衣帽間裏,坐到書桌前。


    她現在有了事業,雖然才剛起步,但也是一件正經事,不好再跟謝以朝共用一個書房,她自己也需要在工作時,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私密空間。


    這點事不需要問過謝以朝,她自己就能做主。於是她找了管家,自行選定了二樓左邊一個空置的房間,剛好在謝以朝書房隔壁。


    管家看她選了這裏,微微一笑:“這裏本來是小少爺的遊戲房。”


    陸溪不禁有些意外,“那怎麽現在空置了?”


    管家解釋:“少爺七歲的時候,他就不來這裏玩了,因為隔壁……”


    陸溪眨了眨眼,立刻會過意,莞爾一笑。


    是啊,隔壁住著他沒情趣又不懂娛樂的嚴肅老爹,試想想,小崽崽在娛樂房裏小火車玩得正開心,謝以朝聽見後開門訓斥,那想必非常掃興。


    換了她她也要換地方。


    她的新書房需要整理,添置辦公用品,陸溪又按自己的喜好,選了辦公桌椅,書櫃,電腦和其他裝飾品,全部進場還需要等幾天。


    在那之前,她暫時在衣帽間裏工作。


    反正現階段她隻需要畫設計稿,電腦和手繪板足夠了,至於為什麽選在衣帽間,當然是因為對著她的漂亮衣服,她會更有靈感啊。


    這次明禮中學的校服設計,一共需要四套,男女款,春夏和秋冬款。


    ddl在這個月底,不到二十天的時間,時間不算緊迫,但也絕對不充裕。


    這次設計比賽的要求看似寬鬆,每個家長,無論是不是設計師都能參加,但可想而知,學校這麽做隻是為了顯示“公平”,真正不會設計的家長,不可能憑空在這二十天內突然才藝爆發,一下拿出四套作品來。


    然而報名的家長,卻有五十三個這麽多。


    陸溪看著設計稿,又在電腦上打開論壇上的公告帖,沒細看報名家長的名字,隻是皺了皺眉。


    明禮中學的家長這麽臥虎藏龍的嗎?


    競爭比她想象中激烈很多。


    她本來隻是抱著玩玩而已,試一下,行就行不就行就算了這樣的心態,但難度變高,她無形中感受到更大的壓力,可又覺得,事情變得更好玩了。


    遊戲要是沒難度,很快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她聽見房門輕響,有腳步走近。


    臥室和衣帽間是相連的,很快,陸溪一抬眸,剛好跟謝以朝四目相對。


    “還沒睡?”男人微微挑眉,朝她走過來。


    陸溪眉頭微微蹙著,那張美麗的臉龐顯得有些煩惱,“嗯,有個設計細節卡住了,我再想想。”


    謝以朝走到她身邊,傾身,手擱在她身後的椅背上,低頭細細地看她手中的設計稿。


    陸溪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皮,看向身側的男人。


    經過一天的工作,都十點多了,他仍舊不見一絲疲態,五官深刻,麵龐如同一尊精心打磨的雕像,冷肅而俊美。


    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隻是……男人眼中那一絲迷茫,稍稍有點毀氣氛。


    那種既視感,就像她看到了高數題,後者是小少爺看到了所有題。


    陸溪抿了抿唇:“看得懂嗎?”


    男人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在麵子,和對妻子的誠實中平衡了一下,低聲道:“一點點,不是太懂。”


    對他來說,衣服就隻是衣服,隻需要根據場合,和功能性來區分。


    比如他去晨跑,絕不會穿西裝。


    他去參加重要場合,也絕不會穿睡衣。


    至於其他細節,謝以朝從不考慮,事實上也不需要他操心,他的衣服有專人采購,從買下來的那一刻就決定了會在什麽場合穿。


    男裝他都不夠懂,更何況陸溪現在給他看的設計稿是女裝。


    陸溪笑了笑,她怎麽一點都不意外呢?


    但她的笑意一閃而逝,很快又皺起眉,就連謝以朝抬起手指,用極溫柔的力度,從她柔軟的發間輕輕拂過都沒察覺。


    謝以朝注意到她有些緊繃,問:“有什麽困難嗎?”


    陸溪緩慢眨了眨眼睛,伸個懶腰,看男人一眼,然後把她剛才想的說給他聽。


    她有些感慨:“以為隻是個校園小活動,沒想到競爭挺激烈,搞不好真讓臭崽子的烏鴉嘴說中了,我不一定能贏。”


    謝以朝注意到電腦屏幕上的名單。


    人的確不少。


    他不了解明禮中學家長都是什麽職業,雖然大多都是高收入人群,但這麽多個設計師還是不正常。


    “其實……”


    男人剛開口,又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用詞。


    陸溪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的,故意別有深意地打量他,有些好奇,謝以朝會說什麽來安慰她?


    她其實沒抱太多期望。


    父子倆在某些方麵驚人的相似,看看謝珩,就知道他遺傳自誰。


    謝以朝垂眸,並不在意她眼底的戲謔,而是沉穩地說:“未必如此,如果你嫌人太多,這個名單也許能減掉一半的人。”


    陸溪愣了一下。


    以為他會給出直男的安慰,或是敷衍的心靈雞湯,結果他拒絕感動,隻玩真實?


    “怎麽說?”


    謝以朝言簡意賅地說:“比賽要求,隻要是學生家長就能參加,卻沒硬性規定,必須是家長親自設計,過後更不會追究設計稿的出處。”


    陸溪眼前忽然一亮。


    對啊!


    他簡直一語道破,不愧是久經商場的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規則裏的bug。這場比賽的規則的確模棱兩可,家長那麽有錢,大可以請厲害的設計師,反正隻是一場校園活動,誰會那麽較真?


    謝珩的意思是,要求學校重新定製規則,必須由家長本人設計,這種情況,隻要簽署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就可以。


    謝總不愧是謝總啊……


    一時間,陸溪都不知道是佩服他,還是該覺得男人有點可怕。


    穿來這段時間,她或多或少,也聽過關於謝以朝的一些“可怕”傳聞,他在集團裏的一些雷霆手段,打壓對手時一些不留情麵的做法……


    但陸溪不懂做生意,聽著沒什麽代入感,就像聽到一個大佬的傳奇經曆,隻是故事而已。


    這一刻,她忽然真情實感地體會到了,謝以朝的強大和可怕之處。


    如果她有這樣一個對手,肯定會睡不著覺。


    但很幸運,他和她並非對立麵,至少現在,是在以同一個戰線的同事……作為隊友,恐怖如斯!但當他是同伴,卻令人無比心安。


    “很好的建議,但還是算了,就這樣,他們要作弊隨便,我隻管我自己。”陸溪說。


    謝以朝略微挑眉,有些意外她這個決定。


    據他了解,陸溪從不是軟弱好欺負的人,她外表嬌氣,骨子裏卻又非常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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