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身後有風掠過,玉衡頭上遽而一疼,被人抓住頭發,直接揪起。


    簷角陰影下,來人一腳踏在階上,一手拎著玉衡頭發,把那張臉提到麵前,笑道:“呦,我當是誰,原來是殿上那個活瞎?”


    玉衡身子朝後扯開兩步,他未鬆手,仍死死扣住百花仙子的手腕。


    九嬰看了眼二人握著的手,彎唇笑道:“哈哈,殷冥師弟房中之人,竟與女人深夜私會?”


    “有趣有趣,著實有趣。”


    他笑得喧囂大聲,同此處淒清寂寥,格格不入。


    無人回他的話,九嬰不大耐煩,晃了晃手,見那張從不相熟的臉上浮出痛苦,道:“誒,記得我麽?今日我們見過。”


    “放手……”


    玉衡仙君心中隻有破屋中的姑娘,伸出手去掰頭上的手指,卻被人攥住,直接朝後掰了指節,“哢嚓”一響,玉衡悶哼出聲,驟然一身冷汗,沒了力氣。


    九嬰勾唇冷笑:“我問你話,聽不著麽?”


    隨即,又想起什麽,哦了一聲:“對了,我忘了,你是個瞎子。”


    “膿包廢物,幾步破路,還磕絆下……”


    九嬰低頭,莫名見二人握住的手不爽,手中扇柄在玉衡腕上一敲,不知震斷了哪根筋骨。


    “啊!!!”


    叫出聲的,不是被迫鬆手玉衡,是黑屋底下,掙紮外爬的女子。


    她伸出手,試圖去抱那隻廢手,可用盡力氣,卻連朝前兩步都未爬得出去。


    九嬰誇張道:“嗬,倒是情深義重,我都要感動了。”


    九嬰抬眼,望向屋內,露齒一笑,寒牙爍爍,月下倒顯得詭異般親善。


    九嬰把手上無用的瞎子甩下台階,抬腳邁進屋裏。


    “我說今夜來瞧瞧這位老朋友,好好款待,未成想,還瞧著這樣一出好戲……”


    九嬰低頭問道:“你這百花神女,怎的如此淫賤,殷冥房中的人,勾了一個不行,還要兩個?”


    百花仙沒有看他。


    她的眼神從方才,就隻落在那瞎子身上。


    “我說的話,就無人聽麽?”


    九嬰好似不惱,含笑盈盈,黑鍛錦靴朝前一步,用力碾上伏在門口的百花仙手背。


    百花仙:“啊唔……”


    指骨脆響,根根碾碎,玉衡仙君聽到血肉崩嗤。


    玉衡腦中一黑,他不知什麽時候自己開始叫起來的。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等他回神,他爬上了台階,胡亂撞九嬰的腿:“你放過她……你放過她……”


    九嬰冷笑:“你有什麽資格,教我做事?”


    玉衡逼瘋了,急瘋了,他的眼眶血一樣紅,鹹水墜出眼眶,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口。


    他有什麽資格?


    他有什麽?


    他還有什麽?


    九嬰本想把他踹開,忽聞到一些香氣,抽著鼻子又聞兩口,卻覺信香鋪天蓋地,一瞬便染紅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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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能這麽說,九嬰的火葬場,火燒的很旺。


    人走的時候,非常痛苦。


    第58章


    百年之中,逍遙仙為了玉衡,險些愁禿腦袋。


    玉衡抑情丹吃的利落,頗有些自暴自棄,熬過一日算一日。


    逍遙仙頭發大把的掉,玉衡摸瞎掃地,道:“你衣裳哪裏破了,幫你補補。”


    “這些日子,床上地上,淨是些爛線頭子。”


    逍遙仙:“……”


    玉衡放了笤帚,摸瞎坐在逍遙仙身邊,倒了杯茶,往那邊推了推,逍遙仙剛喝一口,玉衡道:


    “說說吧,我還有多少活日。”


    “噗!”


    逍遙仙當即噴了一地,道:“你胡言亂語什麽?我靈丹珍草好容易救活你,你就這麽咒你自己?”


    玉衡道:“得了,你這幾日,歎的氣比往常一年都多,最近民間也無瘟亂,若非是我,誰還能叫你如此煩心?”


    逍遙仙靜默片刻,終是歎道:“玉衡,你可知於你坤澤而言,頸後腺囊,是如何物?”


    玉衡仔細想了想,一本正經道:“廢物。”


    逍遙仙頭都氣大,開口狂躁:“你他媽放……”


    玉衡仙君“嘖嘖”兩聲,提醒道:“藥神靈君,恩普眾生,注意儀態,注意儀態……”


    逍遙仙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臉!那幾個小畜生不知輕重,不知腺囊等同你們坤澤的第二顆‘心’,你自己也不知麽!”


    “……”


    提及往事,玉衡常常無話,屋中靜默片刻,玉衡才道:“我真不知。”


    逍遙仙也覺自己方才話重,聲稍軟慢:“方才喊你並非有意,我隻是不想拿你性命開些無趣玩笑。”


    玉衡正色道:“如此嚴重?”


    逍遙仙點頭,道:“自你出事,我便翻查古籍,想從古人舊典,尋些方法。”


    “我查閱萬卷醫書,皆無述法,直到前些日子,我尋著一本禁書……”


    玉衡仙君惑道:“什麽?”


    逍遙仙道:“《萬坤記》。”


    玉衡仙君:“……”


    屋中寂然。


    玉衡曾聽聞此書,此書乃萬年之前一本雜文野史,所以為禁,並非緣其淫穢獵奇,而因其血腥殘虐。


    數十萬年前,坤澤雖稀,地位不高,卻也不至淪為全族為娼,永不翻身。


    事起,皆因“南水之禍”。


    天神古史有載,三界人間,自盤古開辟,皆是乾元至上,唯有一次,人帝這萬乘尊位,險被一坤澤謀篡。


    因其年代古遠,許多不可考。


    隻知其在南水之地試圖弑帝篡位,卻不成想,人帝龍罡護體,被捅數十刀,竟未能死。


    自此之後,坤澤一脈沒落,淪為娼族。


    南水禍後,坤澤被追捕囚辱。


    傳聞人界曾有一萬坤館,數萬坤澤被囚於此,大多死於……輪奸,生子,或是藥驗。


    《萬坤記》記得便是,當時慘景。名為萬坤,實則是屠坤。


    在那之後,數萬坤澤不出百年,皆被屠戮,血流成河,怨氣不散,後成瑤池。


    據聞,當任人帝坑屠數萬坤澤之後,萬鬼反噬時,竟地動山搖,飛升入了神位。


    那個篡位坤澤,亦史無記載,不知所蹤。


    不過傳聞倒是有二。


    一是,南水之禍後,此人被擒,為帝所殺。


    二是,當時蓬萊勢大,其生於此,為族人所救,後不知所蹤。


    玉衡:“……”


    逍遙仙道:“你莫要誤會,我查閱此書,並非有意冒犯,而是想尋到挖腺之症。”


    玉衡冷聲道:“找到了麽?”


    逍遙仙道:“找到了。”


    玉衡:“怎麽說?”


    逍遙仙道:“挖腺之人,忌大悲大喜,大驚大怒,若信素失控,遍體溢香,過五必死。”


    玉衡皺眉道:“失控溢香?”


    逍遙仙道:“腺囊所在,是因坤澤可生信素,信素積於體內,本無法排解,便由腺囊外散,散素而生信香。”


    “但若被挖掉腺囊,體內信素堆積,無路可散,乾元將不會受其引誘,可坤澤卻仍能感知乾元,隻得在體內堆積素香燥火,夜夜發情。”


    玉衡惑道:“那可與失控有何關聯?”


    逍遙仙道:“若是身邊能有乾元,便是日夜發情一路可走,但倘若是如你這樣,外藥抑之……”


    玉衡:“嗯?”


    逍遙仙道:“抑情丹隻可壓製,卻不能化之,信素於體內堆積,過滿則溢。若是體內本就信素堆疊,過激,過喜,過悲,過恐……皆會引體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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