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不不不。”


    “仙君大抵是誤會了,我不知他如何,是因為……一個死人,大約隻有陰曹閻羅,才知他如今過的好壞了……”


    玉衡僵住了。


    鈴蘭繼續道:“那些日子,麒麟帝心思都在你身上,這小少主自己鑽出殿去,一次兩次未遇到凶險,怎知這次偏偏就趕上了呢……”


    鈴蘭越說,玉衡臉色越白。


    鈴蘭道:“麒麟乃是神獸,命韌骨強,聽說……是先被拔了舌頭,又砍斷脖子,放了好幾日的血,才死透的……”


    玉衡嘴唇動了:“夠了,別說了……”


    鈴蘭置若罔聞,繼續道:“不過,若是早些知道少主失蹤,早些通知麒麟帝,早些派人去找……”


    “說不準,也不會死的這麽淒慘。”


    鈴蘭還要開口,玉衡搖頭,掩住雙耳,道:“夠了!不要……不要說了!”


    話說的太急,喉底太癢,一下子未能忍住,玉衡咳了起來。


    血點濺在地上,鈴蘭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玉衡仙君如狗般被鎖在這殿門前這樣久,但隻有今日,才讓他真正瞧見了什麽是真的狼狽不堪。


    鈴蘭笑道:“都說麒麟帝一往情深,如今看來,卻不止於此,玉衡仙君原來……也是會賤到,對這種荒淫輪奸之下,生父是誰都不知得孽種,生出感情啊……”


    “……”


    玉衡張開嘴,想說什麽,又確實說不出什麽。


    殿中靜了半晌。


    久到玉衡喉嚨底的癢止住了,才道:“殷淵,隻是殷淵。”


    “我在意他,不是因為是誰的兒子。”


    鈴蘭嘻嘻地笑:“誒,玉衡仙君,你問了我這麽多,我也有句話想要問你……”


    玉衡淡漠道:“你說。”


    鈴蘭問:“你為何活著?”


    “人間災劫苦難,活的如此痛苦,你怎麽不再去跳回瑤池,一了百了?”


    玉衡重複道:“一了百了?”


    鈴蘭低聲蠱惑:“對,一了百了。”


    玉衡緩慢抬頭,麵上琨玉秋霜,勾起嘴唇,冷冷地道:“上回,我入墜瑤池,你三言兩語,得我靈丹,這回,你來蠱我,又想得到什麽呢?”


    鈴蘭微頓,隨即哂笑:“仙君這是何話,你問了我,我便隨口一答,之後又隨口一問,也不必要把矛頭指我吧?”


    “嗬嗬……”


    玉衡盯住鈴蘭,眼中慢慢爬出了血絲,道:“你隨口答我的,比殷冥還要詳盡,割喉放血一日一夜?怎麽,這是那個悶言少話的麒麟帝,親口告訴你的麽?”


    鈴蘭眉頭一擰,道:“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仙君,不必認真……仙君還未回答我的話……”


    “那你便聽清楚。”玉衡太陽穴青筋跳動不止,一字一字道:“我就算死,也要先揪出害了殷淵的畜生,把他碎屍萬段。”


    “我以神魂起誓,定叫他永不得安寧,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鈴蘭背脊躥涼,一陣觳觫。


    玉衡鈴蘭各懷心事,再無多話。


    玉衡麵無表情,鈴蘭瑟縮心煩,此情此景,如大夢般荒誕熟稔,竟好似……他們之間,一直如此。


    如此情形,直到天君歸殿,淩雲殿門打開,承華踏入殿中。


    鈴蘭撲到天君懷裏,肉眼可見那位玉衡仙君佝僂了身子,挺得筆直的脊骨抵在牆角,縮成一團。


    鈴蘭收回視線,噘著嘴問:“天君今日可忙?”


    “還好。”


    鈴蘭斂著眉,替天君下冠散袍,承華眼神落在鈴蘭臉上,手指揉他眉心,道:“受欺負了?”


    鈴蘭耷拉著臉,道:“沒有。”


    “這殿中隻有我和仙君,能受什麽氣……”


    這話落下,承華走出兩步,扯了鏈條,咣啷碎響中,玉衡被扯得踉蹌,連跪帶爬,撲到鈴蘭腳邊。


    玉衡忍耐著,咬緊嘴唇,未發出一點聲響。


    承華淡淡道:“道歉。”


    破布底下,玉衡攥緊手指,澀聲道:“對不起。”


    承華麵前,玉衡早沒了尊嚴。


    鈴蘭胸口濁氣散了,臉色略微好轉,方才他還真被玉衡假模假樣震到了。


    也是,這般無用的廢人,怕他作甚?


    承華俯身,指尖蹭過玉衡眼角,淡淡道:“哭什麽?”


    哭?


    他哭了麽?


    玉衡怔怔抹了把臉,確實滿手潮濕。


    鈴蘭接話道:“方才,仙君問了我殷淵那事,大約是仙君心善,聞之傷心,一時情不自禁……”


    帝君道:“傷心?”


    玉衡牙咬了又咬,他直覺自己應說不是,可那“不”字在唇舌間纏繞,最後終被玉齒碾碎,他道:“是。”


    燭光在承華身後,承華俯身之時,陰影將玉衡裹了,玉衡緊閉雙眼,以為承華又會給他耳光,唇角卻是一熱。


    玉衡陡然睜眼,承華嘴唇溫軟,從玉衡破了細口的唇邊,移到眼角。


    “師兄如此無情,竟也會喜歡孩子。”


    ……


    今夜,興許帝君心情是好,並未再折騰他那破破爛爛的師兄,同鈴蘭睡在了榻上。


    玉衡睜著眼躺在地上,腦袋裏全是殷淵,全是一聲聲的……


    爹爹。


    玉衡手掌按在眼窩,五指插入頭發,用力攥緊。


    內殿之中,鈴蘭同承華小聲說話,不知說起什麽,嬌笑不止。


    過了子時,殿中好容易清淨,門縫邊冷,玉衡縮成一團,忽聽得腳步窸窣,抬起頭看見了承華。


    玉衡靠牆而坐,方才臉埋在膝間,此時承華過來,掰開玉衡膝蓋,雙腿微岔,跪坐在玉衡腿間。


    玉衡的腿夾著承華,若那人再貼近些,恐怕他就要騎在承華腿上。


    承華越貼越近,玉衡越發心驚膽戰。不知不覺已過數百年,仙藤林中的師弟早已長成凶猛俊極的頂級乾元。


    高出玉衡近兩頭的身子,肩寬臂闊,被籠身下的玉衡,像個破爛的雞巴套子。


    承華撩開玉衡碎發,摸他紅透的眼尾,道:“哭了很久?”


    玉衡害怕,小心翼翼道:“我……沒出聲響。”


    承華道:“你每寸氣息,我都能覺察到。”


    玉衡更怕了。


    承華問:“你喜歡淵兒?”


    玉衡抽著鼻子,想了想才道:“我對不起他。”


    承華抱住他,道:“我很高興。”


    “師兄喜歡我的孩子……”


    “啊?”


    玉衡腦袋裏嗡了一聲,他愣了許久,才好似聽不懂似的,問:“你的……孩子?”


    承華道:“殷淵重塑肉身前,本是一條五爪金龍。”


    第125章 第一百一十九 自由


    玉衡道:“我見過他的真身,是隻麒麟。”


    承華道:“殷冥重塑了他的肉身。”


    “哦……”


    玉衡應了一聲。


    承華揉玉衡的眼角:“不哭了?”


    玉衡人和臉全都僵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掉兩滴眼淚,但又實在哭不出來。


    玉衡坐在承華腿上,睜大眼睛,想看清對麵的人,夜色太黑,怎麽努力也看不清,隻能放棄了。


    玉衡道:“其實,也沒那麽難受。”


    承華臉上那點溫意慢慢散了。


    他的師兄,興許喜歡殷淵,卻又著實厭惡……他們的孩子。


    承華在貼近玉衡耳邊,淡淡道:“沒關係,我們還會有無數個孩子。”


    “總有一個,你會喜歡的。”


    灼熱的氣息延伸到嘴唇,玉衡被人密密匝匝的吻著,他想要躲,身後是牆壁,避無可避。


    承華不知何時直了腰,玉衡困死在胸膛與硬壁間,巨物抵在身下,淺淺頂開了穴口,疼的人頭皮發麻。


    玉衡避無可避,他手臂撐著承華肩膀,怎麽也不肯坐下。


    玉衡一頭冷汗,嘴唇被吮得同眼角一般稠紅,臉頰耳尖兒如拭豔粉,他小聲哀求道:“我趴下……我趴下……這樣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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