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要騙我?


    方才,有一瞬間,太子想掐住他的脖頸,用力撕爛他這張撒謊的嘴,逼他說出他不在時,這裏發生所有的事。


    可他不能,太子殷冥多仁慈寬厚,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承華嘴裏咬出血腥氣,他第一次覺得,太子的身份,毫無用處。


    皇權高位,如此重要。


    若這宮中仍有一人在他頭上,他同玉衡皆不能得償所願。


    ……


    玉衡是被踹醒的。


    那一腳正踢在他的胸口,像要踏碎他的肋骨,他劇烈咳嗽著醒來。


    玉衡蜷在地上,四下漆黑,屋子正中間擺著張木桌,上頭擺著一盞油燈。


    橙黃色的火光在漆黑中跳動,散發著股怪味,十分難聞。


    玉衡全身無力,趴在桌下陰影裏。


    燈油中不知有什麽東西,讓人手腳無力,所有靈力都被迫壓在靈府之中,施展不得。


    玉衡被迷昏綁到此處第一日,曾打翻過一盞,火光滅後,他緩慢恢複了些力氣,用靈力劈開牢門,擰斷了門外幾個看守的脖子。


    然而,他未能離開萬坤閣,夜中,萬坤閣中到處都是散發著怪異味道的油燈。


    玉衡鬧過萬坤閣後,王室到底派了些能叫出名號的人監察巡視。


    玉衡掩住口鼻,靠近出口時,被人發現,他來不及躲避,一拳擂在心口,玉衡被拍在梁柱上,腹中劇烈作痛,他脫力跪在地上,嘔出好幾口血。


    有人道:“就是他?”


    “那個試圖謀殺帝君的坤澤?”


    玉衡撐著膝蓋,試圖爬起來,被人踹在膝彎,猝不及防跪在地上。


    幾個彪悍至極,身長九尺,肌肉十分誇張的壯漢出現在玉衡跟前,其中一人蹲下,黝黑粗壯的手指掐住玉衡的下顎,掰正他的臉。


    麵前的人眼尾微微上挑,眉頭正因痛苦擰著,鼻梁高挺,嘴唇殷紅,麵無表情時都能見些許媚氣。以往在外除祟,他曾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玉衡仙君,隻是當時此人一身素色,頭上綁了條水綠色的發帶,腰懸長劍,遙遙看去,冷漠至極,高不可攀。


    任誰都未想過,這位名動天下的劍修翹楚,竟是個坤澤。


    在場數人,皆用露骨至極的眼神舔在玉衡身上,好似已經當場把他當場扒光,就地輪奸。


    玉衡冷冷與他對視。


    萬坤閣中沒有法度,更無人性,所有坤澤都似活畜,任人玩弄,但眼前這個,明顯又與生來就在閣中的不同。


    他當下,還是個人。


    那人拍拍玉衡的臉,力道不大,是種提醒,他道:“玉衡仙君,在這裏,坤澤若把自己當個人,是活不下去的。”


    玉衡麵色慘白,冷笑道:“不做人,能活下去?”


    那人一怔。


    未說出話。


    這樣好相貌的坤澤,除非是在萬坤閣頂上,否則,無論在哪一層,都是眾矢之的,不得好死。


    他萬不該得罪北涼王室,扔他進來那些人,沒想要他活著。


    玉衡被拖回去,屋中是亮的,當夜,燒熱的燈油潑在玉衡手上。


    玉衡那日才知道,過熱的東西落在肉上,並不會立即起泡,而是灼爛外頭的皮肉,血淋淋的皮肉邊緣,才有一圈細小的黃泡。


    玉衡的手支撐不起身體,被人從桌下拖出來。


    一盆冷水劈頭蓋臉潑下來,玉衡赤身裸體,狠狠哆嗦了下。


    他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他冰冷的看著對麵那人,怨恨的想,若是他能活著出去,定要萬坤閣中這些畜生,個個不得好死。


    來人道:“可真是個硬骨頭,什麽法子都用盡了,沒法讓你懂什麽是體貼乖順,上邊的人你既然伺候不來,從今兒起,你就不必在這了。”


    玉衡抬起眼皮。


    那人掰著玉衡的臉左右掃過兩圈,道:“雖說可惜,但你如今毫無用處。”


    “上頭發話,今兒,你就去最低層,那裏多的是人,排著隊等著教你,什麽是坤澤。”


    不要……


    一股刻骨的寒意從背脊躥起,玉衡瞳孔劇烈收縮,全身發抖,他還來不及掙紮,就被鎖住手腕。


    那人兩股戰戰,興奮至極道:“我倒要看看,你在下麵,能活過幾日。”


    話罷,玉衡被人抓住頭發,從囚室之中裏拖出去。


    那日,玉衡第一次在萬坤閣中求救,叫出來一聲:“殷冥!!!”


    第209章 神界篇之謊言


    “太子。”


    承華猛然抬頭,頂著刺眼的烈日,看到了坐在宮牆上勾著嘴唇笑著的玉衡。


    二人再見那日,七月初七,日光明媚。


    承華站在宮牆下,愣了很久。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一年中,他時常會做這樣的夢,每次他奔過去了,未觸碰到人,夢就醒了。


    還不如多看他一會兒,哪怕是在夢中。


    他實在太想念他了。


    直到遠處傳來一點腳步,牆頭上的人側過頭看了一眼,瞳孔劇烈顫了顫,轉身要走。


    太子才回過神,他瘋了似的奔到牆下,他的心髒跳的太快,隻一瞬間就口幹舌燥,幾乎叫不出那個名字。


    “玉衡!玉衡!!”


    玉衡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怔,他看到北涼尊貴的太子,雙目血紅,掉出眼淚,那雙手可笑的張著,那是個擁抱的姿勢。


    太子亂七八糟道:“玉衡……你過得好麽……你終於回來了……”


    “求求你……”


    “你先下來。”


    牆內的男人又哭又笑著哀求,他的聲音那麽輕,好似稍重一些,就會把他驚跑。


    “……”


    玉衡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他受得了太子因為他的忽然失蹤,全是怨憤,卻受不了他小心翼翼,輕哄討好。


    玉衡的心頭好似壓了塊沉重的石頭,原本勾起的嘴角放下了。


    有一瞬間,他是真的忘記了,今日他出現在太子麵前是為什麽。


    玉衡深深看著眼前的人。


    他想,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他回來,隻是想殺他全家,把北涼王室中每個人都千刀萬剮,還會這樣柔聲呼喚他麽?


    承華的眼睛盛不住眼淚,他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牆頭已沒有人。


    承華僵在原地,站了許久。


    他的心髒久違的劇烈跳動,霎時,又沉入穀底。


    好半晌,他才在自己頭上用力錘了一拳,仰起頭,無聲的嘶吼,一口氣息吐得額頭青筋畢露,又重重把頭磕在宮牆上。


    不能做,他什麽都不能做。


    太子殷冥,不會在宮牆中發瘋大喊,所以……他也不能。


    承華血紅著眼睛,咬著牙根想,他應該拆了這該死的宮牆,應該殺了所有讓他不得自由的人。


    承華再每次經過那處宮牆,總會停下瞧上一會兒,一晃半月,都再無人到過那裏。


    一天夜裏,承華踏回東宮,他走進殿中,瞥到榻上,霎時頓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嘴唇顫抖,囁嚅道:“玉衡。”


    玉衡笑盈盈道:“太子殿下好啊。”


    話音剛落,承華大步邁過去,玉衡還未回神,承華已到了身邊,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


    陰影籠在玉衡身上,玉衡瞳孔猛的縮成一個小點,心頭重重一跳,險些叫出聲。


    乾元的信香激動時難以抑製,霎時鋪天蓋地,玉衡險些翻身就跑,可惜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信香之下,他使不出什麽力氣,重重跌在地上。


    “玉……玉衡……”


    承華愣住了,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白衣,從不染塵的玉衡仙君,被他抓著手腕,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指尖正在發抖。


    承華伸出另一隻手,拉他起來,未碰著人,玉衡就退了一步。


    承華的手僵在原地。


    半晌,玉衡才就著太子的手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甩手道:“好久不見,太子殿下。”


    二人麵對麵,承華看著眼前的人,身著一身並不穩定幹淨的灰衣,依舊清逸脫俗,十分俊美,可眼神中卻一團死氣,陰鬱沉悶。


    “玉衡,你怎麽了?”


    玉衡眯起眼睛,笑道:“我沒怎麽,吃好睡好,很好。”


    “……”


    承華紅著眼眶,盯著他看了很久,那眼神,似是要將他扒光了,從裏到外一寸寸舔過,玉衡很不自在,道:“我就是來看看你,沒什麽事,我先……”


    玉衡的話沒有說完,被承華一把拉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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