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眉峰攏起,疑惑道:“什麽意思?”


    楚青魚引他過去,一言難盡道:“莫師叔,您自己看吧。”


    莫知上前,看著太史寧直愣愣地坐在由兩張桌子拚成的簡便床上,手裏緊緊捏著他的小冊子和筆,目光呆滯直愣愣地看著前麵,眼神毫無焦點可言,像條死魚。


    楚青魚給莫知演示了下:“師叔,您看。”


    她湊到太史寧耳邊,用氣聲說了句:“明燭還活著。”


    太史寧猛地坐直,眼中突然有了光澤,開始瘋狂在自己的小冊子上不知記錄些什麽,墨灑如龍,嘴裏不斷重複默念著:“明燭前輩還活著她跟我一路同行走到這裏她還保護過我她怎麽這麽好啊啊啊……”


    整個人跟中邪了似的。


    楚青魚衝莫知攤手:“就是這樣。”


    莫知頭疼地撇開視線,擺擺手示意楚青魚趕緊把太史寧退走別再給天衍丟人了。


    衛晉源在講堂前的庭院裏來回踱步從白天到黑夜,地麵都讓他掃得一幹二淨,上午他表情還是肉眼可見的焦慮,到晚上終於平靜了不少。


    禁衛軍餘下的殘兵和明心書院的學子湊到一起,一群學子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明燭和真仙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以及明燭是怎麽活到如今的之類的問題。


    海族的畫風尤為特別,他們等的不是明燭,而是他們的龍神大人。


    一群海族在講堂外殷切盼望著龍神大人早日歸來,庇護他們海族,守著那條從後山過來的必經之路。


    每個人都在等待著明燭的出現,可直到第二天的夜裏,他們連明燭的人影都沒見到。


    而這一天一夜,任平生是真的很忙。


    湯老死了,真仙的神念被打碎了,剩下一個活捉的邱還辭還有點價值。


    學府裏沒有地牢,後山的一間暗房被辟出來當了臨時的審訊室。


    任平生走進暗房的時候,嗅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暗房深處是虞嶺南設了個陣法正在拷問邱還辭。


    邱還辭被折騰得極慘,修真者最重要的修行之源被毀,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折了,頸骨斷裂後腦袋隻能軟軟耷下來,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虞嶺南見她過來,麵露慚色:“山長,他嘴硬得很,暫時還沒問出關於天外天有用的消息。”


    任平生擺擺手,輕聲道:“沒關係,我來。”


    她蹲在房間煉了兩天丹藥,就是想到了會有這一刻。


    玉瓶中倒出一枚顏色非常奇特的丹藥,看似是白色,但隻要迎光看去就會發現其中閃爍著流光溢彩的紫,看著格外瑰麗。


    喂完藥後,她轉頭對虞嶺南道:“半個時辰後,他自己會說的。”


    虞嶺南興奮地應下,又道:“還有,境中另外幾族想要……”


    “我心裏有數,先壓一壓,不急。”


    任平生簡單安排好了一些時宜,離開暗室後,在外麵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樓北川不知何時在暗室外守著,見任平生出來,露出了一個訕笑:“山長。”


    任平生看著他,露出了相當和善的笑容:


    “小樓啊。”


    她伸出手,招呼小狗似的:“你過來。”


    樓北川表麵上還在笑,心裏卻已經苦成了黃連。


    他回想了下從山長回來後自己這一道都幹了些什麽。


    威脅山長去偷中樞令,用山長教他們的火紋符在山長的手臂上烙燙,當著山長的麵跟嶺南搞學府內鬥,差點讓天外天趁虛而入。


    他甚至還叫山長滾開!


    樓北川慢吞吞地挪過去,腸子都快悔青了。


    但總共就這幾步路,他挪得再慢,也還是到了任平生麵前。


    任平生虛掃他一眼,剛側身,還沒說什麽,樓北川已經十分自覺地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作者有話說:


    第123章 失散多年


    任平生絲毫不買賬, 也不說話,隻是挑著眼鋒看他,看得樓北川心裏愈發緊張。


    他清了下嗓子, 開始認錯加反省。


    “山長,我錯了。”


    任平生:“哦?錯哪了?”


    樓北川語氣沉痛道:“我不該對您惡語相向。”


    任平生慢條斯理地從芥子囊中拿出一根柳枝,樓北川心頭一跳,想起了那夜他和虞嶺南在學府後山亂鬥時,山長也是這樣插到他們中間, 手裏拿著一根柳枝。


    他那時心思都在虞嶺南身上, 根本沒有太多留意,現在看到這根柳枝,一些心裏陰影徹底湧現出來。


    任平生卻說:“沒關係, 不知者不罪。”


    樓北川咽了下口水,明白這個答案山長不滿意,又道:“我不該亂用符道對您動手。”


    任平生垂眸, 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還有呢。”


    “不該暗中謀劃搶奪中樞令。”


    “繼續。”


    “不該…不該跟嶺南動手。”


    任平生麵色平淡地一直聽著樓北川認錯, 沒有明確的表示, 讓樓北川愈發緊張,她一個眼神掃過來, 樓北川下意識地應了句:“還、還有啊?”


    任平生笑得和善:“你問我?”


    樓北川埋著頭,不敢說話。


    任平生看他那副鵪鶉樣,輕聲道:“起來,練練手。”


    樓北川穩穩當當跪在地上不動, 被任平生用腳尖踢了下才任命地起來,愁眉苦臉道:“真打啊?”


    任平生淡聲道:“嗯, 腦子半點都沒有長進, 看看你這些年修為有沒有長進些。”


    聽到要鬥法, 樓北川神情迅速認真起來。


    他取出自己的筆,鄭重地向任平生行禮。


    他的很特別,特別大,不像非墨如尋常毛筆一般的大小,樓北川的筆大的像一把劍,而且是體格很大的重劍,體力稍差些的人,單手還拿不住,得雙手才能將這支筆環抱起來。


    這種奇特的筆,繪符的方式自然也不同。


    尋常符師繪符講究快和準,收筆的時間要快,符火燃燒的時間要快,而要在巴掌大小的符紙上落下多達幾十甚至上百的靈力節點,講究的就是精準二字。


    像樓北川這麽大的符筆,是很難達到這兩個要求的。


    可他如臂使指,運用自如。


    樓北川的符道重在一個“大”字,厚重而磅礴,尋常需要數十個符師才能結成符陣後才能畫出的圖,他寥寥幾筆就能夠勾畫出來,這張符很大,與其說是符,不如說這是一幅字。


    很多年前,樓北川還在學府時就不擅畫,最初學符時很痛苦,和他同時入學的人,考慮的都是如何將符文完美的融入到畫裏,唯獨他還在磕磕絆絆地學畫畫。


    後來任平生見他一手字寫得不錯,索性讓他放棄學畫,改以字製符,多年下來,竟也成就了自己獨門的符道。


    空中疏風輕撫,似有極淡的雲層在他們麵前卷動。


    旁人的符許多是以小見大,而樓北川更擅以大見小,那微瀾清波不經意地靠近任平生,待到距離她幾乎沒有距離時才顯露出銳氣。


    這張過於寬大的字符上書三個大字——入青雲。


    是任平生不曾見過的符。


    他甫一出招任平生就感受到,樓北川如今的修為和虞嶺南相差無幾,都是剛過道成歸的修為,隻是境界不如虞嶺南穩固,波動極大。


    任平生不驚不瀾,反向前一步,拎著柳枝閑庭信步似的隨意揮動了下。


    那迅速聚集的雲層竟被一根柳枝輕鬆的拂散。


    柳枝的尖稍不知從何而來一股強烈的吸引力,裹挾著勁風畫出另外一張無形的符。


    撥雲見日,煙消雲散後,便是晴空萬裏。


    樓北川感受到那天似乎頓時壓了下來,萬鈞的重量壓在他心口,讓他一瞬提不起來氣。


    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柳枝啪的一聲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力氣不重,隻是聽著聲音大,且打得相當精準。


    這根柳條像鞭子一樣,一擊就打中了樓北川的氣門,他剛聚集起來的靈氣一下被打散,就連身外的護體靈障都被卸下了。


    緊接著,又一柳枝打在了樓北川的屁股上。


    傷害不高,但羞辱性極強。


    樓北川被打得直跳腳,私下張望了下,發現周圍沒有別人在,心下鬆了口氣,然後一溜煙地在院子裏四處逃竄,連聲嚷嚷道:“山長,能不能換個地方打。”


    任平生輕笑了下,手腕一翻,又是一鞭下去。


    啪的一聲,非常輕脆。


    這下樓北川才覺得有點疼了,重新撲通一聲跪下,老老實實挨打。


    任平生一共打了五鞭,代表樓北川犯了五個大錯。


    學府講堂外長著一根粗壯的柳樹,教習先生們總愛拿柳枝當教習鞭,學府的氛圍一向很好,輕易不會對學子動手,除非翻了什麽大錯。


    剛才樓北川自己交代了四點。


    任平生打完,這才正色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處在哪裏嗎?”


    樓北川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試探道:“我……不該叛出學府?”


    任平生殘忍地道破事實:“你是被嶺南逐出學府的。”


    還挺會給自己貼金。


    她聲音平緩似流水,戳破了一個樓北川極力想要隱藏的事實:


    “你們都被封鎖在這個洞府之中,時間久了會有異心,這件事我早有預料,你想出去也好,嶺南的堅守也好,沒有對與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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