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雪激動的同時,沒有遺漏自家玄尊擔憂的神情,問道:“玄尊大人,您在擔心什麽?”


    玄尊闔上眼眸,修長的手指抵在額間,隨口道:“唔,這下欠了明燭一個天大的人情,我擔心就算是把妖族上下賣了都還不起。”


    邀雪頓時急了:“啊?那要怎麽辦!?”


    玄尊未答,隻是沉沉歎了口氣。


    用妖族的臣服來換一個重獲生機的鳳凰,這筆買賣不虧。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往後隻能更加矜矜業業地替明燭幹活了。


    有了仙網之後,消息總是傳得很快,在仙網已經開始紛紛討論起有人在曲州看到鳳凰之火時,這場驚人的渡劫終於落下了尾聲。


    漂亮驕傲的小鳳凰沒有變回人型,而是以原身飛回地麵,美麗澄亮的火紅色眼瞳安靜地望著任平生,嘴裏銜著一枚長長的鳳凰尾羽,將它鄭重交到任平生手裏。


    隨後,以不容拒絕地態度,飛快地垂首,用額頂的翎羽輕輕掃過任平生的發端,說不出的親昵。


    玄苓額角一跳:“喂你——”


    哪怕已經成為了重獲新生的鳳凰,離朱依舊十分有自知之明,在玄苓開口的瞬間就重新飛往天際,玄苓不甘示弱,騰空而起,黑色巨龍化作陰雲席卷而去,暴怒道:“她已經有我的逆鱗了!把你的臭毛收走!”


    風中傳來清亮的鳳鳴,是離朱大喊道:“我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沒有收回來過的!”


    玄苓咕嘟著龍語,怒斥道:“你才晉升化神境而已就飄得落不了地了是吧!看我不把你打下來!”


    龍骨鳳髓乃是龍族與鳳凰的至寶。


    那龍之逆鱗和鳳凰尾羽便是最珍貴的信物。


    任平生奇異地瞧著手中的鳳凰尾羽,漫無邊際地想著,她或許是頭一個同時擁有龍之逆鱗和鳳凰尾羽的人吧。


    她笑了兩聲,剛回頭,看見帝休貼在她身邊正在拽自己金色的葉子,任平生連忙按住他的手:


    “行啦,我可不喜歡光禿禿的小樹。”


    帝休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片刻,慢吞吞應道:“那主人喜歡什麽樣的樹?”


    原來主人不喜歡光禿禿的人。


    可為什麽上次主人看那個穿得很少的鮫人時,似乎又很喜歡的樣子?


    任平生勾勾他的手心。


    “你這樣就很好。”


    帝休心情唰的一下就又好了,遠方神樹在風中搖曳著,偷偷開出一朵小花來。


    ……


    滄州事務繁多,以半妖之身執掌衛家,衛雪滿每日都有無數的難題要解決,回到海族時,衛雪滿甚至算不清是多久之後。


    因為母親的關係,海族對他向來友好,又因明燭這層關係,讓海族覺得他同龍神大人也有交情,便讓衛雪滿在海族的地位愈發高了起來。


    他回到海族時,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宮中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什麽東西。


    衛雪滿起初還有些警惕,觀察一番後,在宮中正殿的桌上看到了一個封存良好的玉匣,底下壓著一張紙,鐵畫銀鉤的字跡寫著一句簡短的話。


    【助你如願以償。贈雪滿】


    他打開玉匣,裏麵是一枚被收整完好的赤金色的丹藥,繁複的鳳羽紋路遍布整個丹麵,隻是靠近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灼熱,純正的鳳凰之力,仿佛能驅散世間一切汙穢。


    飛鳳赤炎丹。


    衛雪滿呼吸急促起來,很快想起了明燭離去前聽聞他母親想要手刃仇敵後說過的那句話:“她會如願以償的。”


    那時他隻當明燭前輩是隨口安慰,沒成想竟是真的。


    衛雪滿恍惚想起關於飛鳳赤炎丹的消息,自己隻對平生說過。


    他腦中一片混亂。


    想到明燭和平生的關係,衛雪滿不由感到一絲懷疑。


    難道……這次也是平生拜托明燭前輩的?


    可不知為何,這個答案並不能說服他。


    ……


    在仙網熱議鳳凰之事的第三天,任平生姍姍來遲,終於回到了學府。


    迎麵而來的是橫舟拉的老長的臉。


    橫舟掰著手指算道:“你失蹤了十五天,整整半個月。”


    橫舟抵了抵單片眼鏡,強忍著沒有說出“你知道這半個月我怎麽過的嗎”這句話。


    明燭是在天南學府招生考試結束那日走的,學府判卷用了三日,整理成績又用了三日,最終靠著比試和夢黃粱幻境中的問心試確定了前百名錄取的學子,成為了複蘇時代天南學府招收的第一批學生。


    但,同來參加考試的八位道成歸不在其中。


    遠在雲州的雲涯子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成真了,雲微跟小輩們一道參加招生考試,竟真的沒有被錄取上。


    這讓天衍顏麵何存!


    仙網鳳凰現世的消息迅速被八大道成歸同時落選的消息取代,成為了近三天內最熱門的大事件。


    甚至有人在仙網直言,連八大道成歸都不要,天南學府究竟要什麽樣的學生。


    這是任平生離開前的叮囑,可她甩甩手便走了,留下橫舟一人麵對八名道成歸,其中還有一人是曾經差點成了自己師尊的廣息先生,就算她再見多識廣穩得住氣,也架不住這樣的場麵。


    而那八人個個都是全身上下八百個心眼的,早在學府公開錄取名單時便意識到了不對,都賴在學府不走了,這幾日一個接一個地上門。


    八人還各有風格,即墨青夜總愛在會客室坐著一言不發,喝完一壺茶就離開,讓橫舟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來蹭茶水的。


    如月浮和廣息這般溫和些的,也不直接問原因,而是東拉西扯從宇宙鴻蒙說到定州皇城裏那位陛下年輕時的八卦軼聞,最終大致就一個意思——我要見明燭。


    橫舟在內心把明燭罵了八百遍,終於在快要頂不住的時候,她終於回來了。


    甚至都不用學府差人去請,那八人仿佛嗅到了氣味在第一時間齊齊趕來,終於見到了明燭。


    明燭一身玄黑長裙,赤色腰封上以金線繡出了連綿起伏的千山萬壑,裙擺處則是銀線織就的水紋,仿佛煙波江滔滔不絕的流水,她眉眼比他們想象得明豔些,少了些人們對於仙人的遐想,多了些尋常人間的煙火氣,氣質也比他們想象的溫和從容許多,隻不過從進門的一打眼,望進明燭那雙雖然含笑卻深不見底的眼時,八人都清楚——


    她太強。


    像是一座此生都難翻越的高山,虛虛垂眸,便是山勢壓頂。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廣息先打破了僵局。


    他溫吞地笑了下,向任平生問了聲安,便道:“我等有一惑,煩請明燭前輩為我等解答。”


    作者有話說:


    第151章 八方會談


    任平生了然, 反問道:“你們是想問,為何自己沒有通過天南學府的入學考試?”


    廣息麵露慚色,無奈道:“確實如此, 實不相瞞,在下在明心書院當了這兩百多年的院長,帶領學生經曆了無數場考試,卻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某場考試中被淘汰,說來慚愧, 但還是想一探究竟。”


    他倒是難得的敞亮, 成為一方大能後,多數人無論內心怎麽想,大多都是不願承認自己不如人的, 哪怕是碰到了這樣輸給一群小輩的事情,也隻會告訴自己這其中一定有各種緣由,從而將內心真正所想按捺下去, 不願承認自己心有不甘。


    廣息能夠如此坦蕩的承認, 倒讓任平生有些意外。


    她低笑幾聲, 轉而道:“諸位,與其問我為何沒有通過考試, 倒不如問自己,究竟是否為求學而來。”


    她抬手引八人入座,感受到來自八人過於熱烈的目光:“學府招生人數有限,僅百人而已, 隻能擇真心求學之人錄取。”


    廣息怔然一瞬,而後苦笑道:“廣息慚愧, 當了一輩子教書先生, 最後輪到自己時, 心卻不純了。”


    他沉默半晌,又道:“我來學府,確實不單純隻為了求學,而是別有所圖,但絕非有害於學府之事。”


    他所圖為何,任平生同樣也清楚。


    廣息不再多說,餘下眾人也明白了自己被學府拒之門外的原因。


    妖皇月浮溫瑩低笑,抱歉道:“廣息先生如此坦誠,我便也直說,我曾聽師長說過明燭前輩擅丹道,能煉製一種此間再無丹修能夠煉製的靈丹,我來學府,原是為請求明燭前輩救一個人…”她說著,頓了下,又道,“眼下看來,大抵是不需要了。”


    月浮略微闔眸,眼前仍有鳳凰遨遊於九天之上的壯麗身姿。


    她眼眶有些泛紅,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拇指交疊手指像羽翼一樣展開,像任平生深深躬身行禮:“夙願以成,月浮別無所求,明燭前輩大恩,妖族上下定定當鼎力回報。”


    皇者之諾,擲地有聲。


    妖皇此言,讓餘下幾人眼中都閃過些訝色。


    月浮的許諾,代表的是妖族上下向明燭俯首,那可是眼睛長在頭頂的羽族,他們想不出,究竟是多大的恩情能讓月浮做到這一步。


    頃刻間,堂下暗潮湧動,幾人各懷心思,原先本是抱著好奇的態度前來,覺得明燭或許深不可測,可學府到底是個教書育人之地,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可現在看來……明燭自歸來那日至今不過短短數月,竟已經暗中收攏了如此多強大的助力為她所用了。


    在場所有人都再清楚不過,距離小不周山會的時間愈發近了。


    兩人表了態,餘下幾人暗中交換過意味不明的眼神,即墨青夜隨即起身,衣擺劃出利落的弧度,被劍鞘包裹的長劍跟隨著她的動作晃動了下,她向任平生抱拳行禮,隨後道:“前輩,我對此事並無疑問,也確實並非為求學而來,我來學府,是為將家中麻煩的弟弟領回去。”


    即墨青夜懇切道:“此前一直在閉關,沒有機會當麵來感謝前輩,多謝您將若白引上劍道。”


    任平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溫聲回道:“非我之功,我隻是讓他跟在身邊而已,這段時日的成長,是他自己的悟得的。”


    即墨青夜找人的理由讓眾人都有些訝色,魔尊餘光掃過即墨青夜的發尾看向任平生深不見底的眼眸,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些。


    原來不止妖族,在所有人都不知情時,她竟和劍閣也早就建立了聯係。


    “若白和我的交易已經結束,他是自由的,他就在學府,來去自由,劍尊自可去見他,我不會阻攔。”


    她話說到這一步,即墨青夜眉峰微揚,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


    梅若白在學府來去自由,願不願意跟她回劍閣,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不會幹涉。


    如此想著,即墨青夜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一閃而逝,她沒有如任平生所說去尋梅若白,而是又回到座位上穩穩當當地坐了下來。


    他們八人齊聚,可是天底下難得的稀罕事。


    明燭定還有旁的事情等著他們。


    她不必著急走。


    雲微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場上一陣詭異的寂靜,雲微終於起身,她說的話卻顯得愈發意味深長。


    她深深看著任平生,仿佛要將任平生從頭到腳銘刻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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