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意有些疑惑地開口:“……江郎中,別來無恙。”


    來客不是別人,正是歐陽意的青梅竹馬、新任刑部刑司郎中——江泓!


    第38章 人之初(7)


    歐陽家和江家是世交, 從祖輩就有交往。


    歐陽澄和江父一同長大、求學,後來歐陽澄選擇入仕,江父依舊閑雲野鶴大半生, 還把自己兒子江泓托付給歐陽澄教導,幾乎成了歐陽家半個兒子。


    江泓比歐陽意大五歲,青梅竹馬, 順理成章訂婚。


    若不是歐陽意後來出了意外,兩人的孩子如今應該都能打醬油了。


    已多年未見,歐陽意幾乎認不出來, 隻是憑著他臉上那僅存的一點點少年輪廓。


    尷尬地向江父江母問好後, 攜梁柏入座。


    江父端詳著這對璧人, 笑眯眯感慨道:“多年不見,阿意還是我印象裏的小女孩。”繼而又沒心沒肺地誇, “和你夫君女才郎貌,登對極了。妙哉妙哉。”


    江母在一旁不屑地輕哼一聲。


    歐陽澄捋著花白胡須,對梁柏今日打扮有些刮目。


    他沒有穿平日布衣,一身素雅的月牙白袍, 襯得他十分英挺貴氣, 說不出的驚豔。


    康素君盯著女婿看, 越看越喜歡。


    從歐陽意進來, 江泓看她的眼神就未轉移過,“意妹妹還是和以前一樣, 都沒變,隻有我老了。”


    又來了。


    之前的江泓怎麽樣,歐陽意不知道。


    隻知道穿來以後, 和江泓僅有的幾次見麵都十分狗血。


    拐子窩走一遭, 哪個女人還能保留清白。歐陽澄主動向江家提出退婚。


    江父在外雲遊, 家裏都是江母拿主意。


    當母親的希望兒子得一清白良配,想都不想,順水推舟退婚。


    但江泓不同意。


    他多次上歐陽家探望歐陽意,哭著喊著不要和意意分離。


    江泓那時是少年,羽翼未豐,小小肩膀哪裏扛得住兩家的壓力和母親的眼淚。


    後來歐陽澄索性遷居長安,江泓的一縷情絲也就這麽斷了。


    幾年後,江泓高中科舉,江家遷居長安。


    他天資甚高,幾年內平步青雲,那時他已娶妻生子,而後妻子病故,再去歐陽家拜會,雖然還有和青梅竹馬再續前緣的念想,但終究不敢提出來。


    隻在路過時偷偷朝歐陽意閨房張望,眼含熱淚。


    歐陽意其實一直都知道江泓的心意。


    因為江泓走後,她的門外總會莫名出現一些折紙鶴、長生結什麽的。


    這應該是他倆兒時的信物。


    歐陽意對他毫無感覺,加上對當官的沒興趣,更不想和江泓再續前緣了。


    之後江泓的官越當越大,歐陽意也開始頻繁相親。


    去年,江泓大病一場,恰好歐陽意成婚,雙方更無理由相見了。


    曾經的青梅竹馬,如今已然陌生人。


    江泓的身量和梁柏差不多,卻更消瘦。


    據說他因病臥床許久,臉色也自然是蒼白的,雙目微狹,右眼眼尾下一顆淚痣,這容貌和英俊夠不上邊,卻能稱得上漂亮。


    他的目光始終溫柔地凝視著歐陽意,帶著病態美的容顏總有股禁不住他人的拒絕,薄唇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他對歐陽意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柔繾綣的。


    “意妹妹,還記得嗎,以前過年,我們都會一起下棋,誰輸了,誰就負責點過年的鞭炮。”


    說這話時,有意無意瞥向梁柏,像在告訴他,他們曾經多麽親密無間,連一年當中最重要的守歲都在一起?


    梁柏神色淡淡,難辨喜怒。


    歐陽意的回答更像不知情為何物的鋼鐵直男——


    “不記得了。”


    “哦,我差點忘了你失憶。”


    江泓青竹一般的身形微頓,失望過後,很快又燃起熱情,“今日下雪了,你可有想起什麽嗎?你最愛冬天,你喜歡堆雪人,我們一人做一個,你將雪人打扮成女娃,我打扮男娃。”


    自顧又歎,“現在還會不會玩這些呢,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堆過雪人了……”


    歐陽意的臉色一直很平靜,有一說一道:“不喜歡這裏的冬天,太燥了。”


    她是南方海邊長大的,穿來十年,還是不太適應這裏的氣候,說的都是大實話。


    “是麽……原來你喜歡老家商州……不知我什麽時候才能回鄉,去我們常去的河邊看看,也不知河邊的樹還在不在,樹上還有我們一起刻的字,那棵柳樹啊有些年頭了……”


    歐陽意聽見柳樹就皺眉頭。


    梁柏神色一動,輕聲問:“可是想起什麽?”


    “並無。”歐陽意的嫌棄都寫在臉上,“我不喜柳絮。”


    南方潮濕,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柳絮,直到在柳絮季節一次出差北方,出門沒戴口罩的歐陽意遇到漫天飛舞的柳絮後……


    柳絮比空氣先進入嘴裏鼻孔裏,一輩子心理陰影……


    歐陽意的冷淡並未打消江泓單方麵回憶美好過去的熱情。


    忽然,梁柏起身出去。


    歐陽意拉住他,“夫君去哪兒?”


    梁柏似笑非笑,拍拍妻子的手,“意意稍等。”


    隨後,一言不發的梁柏拎著一個酒壇子進來。


    歐陽意好酒大概是遺傳,因為歐陽澄也好這口。


    酒壇塞子打開,登時酒香四溢。


    “三十年的杏花酒。”梁柏很幹脆問,“要喝嗎?”


    歐陽澄眼睛一亮,三十年陳釀?!


    這幾年糧食欠收,米價飛漲,釀酒耗費糧食,朝廷幾次提出不釀酒的倡議,但越這樣,酒價漲得越高。


    別說十年才算陳釀,三年的酒都被人從地底下挖出來喝光了。


    桌上這壇還三十年,金不換的大寶貝啊……


    歐陽澄心裏小聲感慨,不得不承認還是“下九流”有門路啊!


    江父和歐陽澄都是臭味相投的,帶著無比期盼的眼神看梁柏一一為他們斟酒。


    “斟滿斟滿!”


    “拿穩了,別灑出來!”


    “這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啊!”


    繞過康素君,麵對丈母娘不解的眼神,梁柏隻道:“烈酒,娘就別喝了。”


    康素君了然,“好,聽你的。”


    一旁的江母乜了眼,眼裏對這對丈母娘和女婿的和睦相處充滿羨慕嫉妒。


    “多謝。”江泓矜持,隻要了半碗。


    最後梁柏也給自己和歐陽意的碗裏倒了酒,不多,隻沾點碗底。


    兩家人其樂融融地碰杯,康素君以茶代酒。


    本以為這壇三十年陳釀會將聚會氣氛推至高.潮……


    但,喝了一口之後,所有人的臉都凝固了,僵住片刻,隨即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


    咕嚕,艱難咽下。


    刹那,一股子臭醬油味兒直往天靈蓋衝。


    那滋味,幾十年酒齡的江父也大為震撼。


    “這、這這怎麽這個味道?”


    兩個老兄弟麵麵相覷,大為不解。


    康素君好奇,小小抿一口丈夫碗裏的酒。


    哦豁,這味兒真是嚐所未嚐,終身難忘!


    江母最先發難,“你該不是被騙了吧!哪兒路邊花幾文錢買的臭醬油?”


    康素君不高興了,為女婿辯解:“姐姐說笑,幾文錢怎買的來陳年釀。”


    “多謝娘體諒。酒確實不好喝。”梁柏表情無奈地道,“但也確實是三十年的杏花釀,梁大將軍賞的。”


    “哦……”


    歐陽澄和江父聽了奉宸衛大將軍的名號,不再有疑。


    歐陽意尷尬地笑,“那是那是,大將軍總不會騙你們。”


    江母還想嘲弄,看見幾個男人表情欲言又止,也不敢擅自發言。


    江泓更是深知官場規矩,違心地道:“大將軍賞的,自然是好酒!”


    梁柏冷笑:“江郎中不愧在尚書台行走,還是你識貨,再來一碗?”


    “不不不!”江泓嚇得連連推拒,“在下身子虛弱,本不宜飲酒的,這酒還是留給奉宸衛的將士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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