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試煉的內容是下山尋找飛霜草,以上交的靈草為此次試煉的結果。


    然而不知為何,朝小塗一行人卻誤入了魔族交界處的那片荒蕪之地。


    他們一行人除了朝小塗和夙流雲兩個金丹期,其他人都是幾個靈字輩的弟子,不過堪堪築基期的修為。


    荒蕪之地位於人界和魔界的交界處,千裏赤野,遍布泥沼,隻生長著許多爬地魔藤。要不是朝小塗身上有朝太初給的許多護體法寶,恐怕連走出來送信的人都沒有。


    那裏時常有魔族出沒,若是遇見了什麽厲害人物,生機渺茫。


    情況危急,朝今歲沒有遲疑,吩咐了幾句,便提著伏魔劍前去救人。


    一個時辰後,她終於找到了人。


    在一片赤野間巨大的岩石中間,昆侖劍宗的宗服有些顯眼。


    他們情況糟糕、顯然已經在這裏困了很長時間了,看見熟悉的身影,發出了驚喜的呼聲:“少宗主!”


    夙流雲在他們身後,一身白衣已經染血,看上去十分狼狽。


    剛剛要上前,卻一頓。


    他的視線轉移到她手臂上白色衣衫滲出的血色——那是剛剛搜尋中被魔藤劃出來的傷口。


    夙流雲伸出手,將僅剩下最後一瓶補血丹遞了過去。


    她一頓,朝著夙流雲點了點頭。


    靈溪在一邊顫抖著說:“少主,我們,我們遇見了……”


    她話還沒說完,仿佛是為了應和一般,黑暗中,有嘶嘶嘶仿佛蛇類覓食一般的聲音傳來,給人帶來一種冰冷的爬行動物爬過脊背的、陰惻惻的戰栗感。


    整個黑暗的沼澤裏,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潮濕的空氣中,無形的威壓在蔓延,像是一座山壓在所有人的心上,他們屏住了呼吸,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一條巨大的蛟蛇,朝著他們的方向爬行而來,抬高了高高揚起的蛇頭,一雙血紅色的豎瞳看著他們,仿佛在看一頓美味的大餐。


    再抬頭,巨大的岩石上,一個穿著黑色大氅的高大青年正靠在上麵,屈著一條長腿,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地上的夙流雲等人,一邊漫不經心地安撫地拍拍身邊大蛟的腦袋。


    青年嘴角噙著笑,身形高大修長,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頭頂那兩根有些殘缺的魔角,更是給他增加了一點兒野獸般的凶悍,仿佛是一隻懶洋洋棲息著的龐然巨獸。


    他轉過了視線,陰毒又漂亮的丹鳳眼看向了朝今歲,嘴角噙著嘲諷的笑:


    “啊,多管閑事的來了。”


    顯然,多管閑事說的就是朝今歲。


    昆侖劍宗眾人渾身顫抖,卻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顯然,他們差一點就要成為大蛇的口糧了。


    ——魔尊,燕雪衣。


    他養的寵物也別具一格,是一條巨大的、擇人而噬的蛟。


    朝今歲卻很淡定地看著上麵的人,抖了抖劍,示意夙流雲他們先走。


    強烈的求生欲,讓眾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裏。


    然而在遠離了那恐怖的威壓之後,後怕又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


    他們總覺得留少宗主一個人不太妥當,又開始踟躕不前。


    夙流雲在這群人中間修為最高,他停了下來,說道,“你們先走,我在這裏等等。”


    這裏是離開密林的必經之路,由修為最高的夙師兄接應少宗主,是最萬無一失的辦法了。


    隻是,卻沒有人注意到,夙流雲說話的語氣十分奇怪,有種古怪的輕柔和期待。


    朝今歲毫不意外會遇見他。


    她和燕雪衣互相仇視,兩人之間的梁子可以追到百年前。


    百年裏,此魔頭與她大大小小的廝殺無數次,可謂是你死我活、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打到後來,她和他的蛇都熟了。


    而燕雪衣此人,陰狠、歹毒,又是天生魔種。


    她從小便知道此人心眼極小,又將她恨之入骨。


    她若是死在別人手上,他都要將她救活,再將她親手捅死。


    她曾經好奇,去昆侖山下集市買過幾本寫魔族的話本,尋找他們會如何殺死她。


    幾百年前,修真界曾經有一場浩劫,幾乎傾覆整個修真界,被魔族統治,所以修真界多少有點“談魔色變”,不僅對魔族趕盡殺絕,更是有說不出的厭惡畏懼。


    以至,記載了魔族的書籍裏,魔族們都顯得格外凶殘、恐怖。


    而燕雪衣,更是止小兒夜啼的個中翹楚。


    她因為好奇燕雪衣會怎樣殺死她,特意買了書前來拜讀——


    結果發現修士們的書裏,魔族折磨殺人的方法千奇百怪、極富想象力。


    如果是真的,她可能會被丟進刀山火海、挫骨揚灰千萬遍。


    她很早就明白一件事:千萬不能落在這魔頭的手裏。


    所以朝今歲毫不猶豫地吃下了夙流雲遞給她的那顆補血丹。


    直到氣血翻湧,四肢百骸如同螞蟻啃噬一般痛苦,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被那魔頭險些打中,伏魔劍差點脫力飛出去,她疾步後退。


    青年此時仍然嘴角噙著笑意,像是逗弄戲耍老鼠的貓似的,帶著殘忍的惡意。


    顯然,他也發現了死對頭今天的不對勁,對此青年很有蓬勃的探索欲,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朝今歲飛快地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直到渾身發熱,她才終於明白這是什麽:


    合歡宗的虎狼之藥。


    她很快就想到了那顆平平無奇的補血丹,差點把牙給咬碎。


    夙、流、雲!


    她不明白為什麽——


    然而,她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


    她飛身後退,隻來得及找到一個藏身之處,就扶住了堅硬的岩壁,吐出一口血來。


    她在冰冷的岩洞裏,強忍著火燒一般的,從四肢百骸傳來的啃噬之痛,看著外麵的漆黑一片,小心翼翼地聽著一切細微的動靜,甚至屏息凝神,努力控製自己的呼吸聲。


    果然,在岩洞的外麵,傳來了那個索命一般的腳步聲。


    那青年還在外麵輕輕地笑了一聲。


    陰惻惻的。


    聲名在外的大魔頭,如今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困在籠子裏的困獸了,他早在許多年前,就成長成為了一個可怕的、如同跗骨之毒一般的對手。


    她發誓,他絕對在想一百種折磨她的方法。


    往前,是陰毒的宿敵。


    而往後,就是給她下毒的罪魁禍首。


    她雖然沒有想清楚為什麽他要給她下藥,但是夙流雲此人心機深沉、平日裏做事滴水不漏,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必然會在必經之路上等著她。


    她強忍著巨大的痛苦,剛剛想要強行運功,逼出這毒——


    沉眠的係統被驚醒:“別!”


    朝今歲一頓。


    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當中。


    她陷入了一個漫長的,跨越了數百年的,大夢。


    在夢裏,她過了完整的一生。


    夢裏,她沒有被係統阻止,她以為這藥不過是普通的合歡散、強行逼出了這藥,卻不料,這卻是合歡宗秘製的情蠱。


    她強行運功離開,卻在回到昆侖劍宗後,筋脈逆行、丹田燒灼,吐出一口血後,直接陷入了三個月的昏迷。


    然而在她再次醒過來後,她茫然地聽說:朝照月出事了。


    他在尋找她找靈草的路上失蹤,魂燈搖搖欲墜。


    她聽見消息後,在朝太初的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去找朝照月。


    朝太初卻在那時提出了一個要求:


    她要發誓守護昆侖劍宗、保護朝小塗,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她在風雪當中抬頭看著這個叫做父親的人,冰冷的憤怒在燃燒,在胸口沸騰,最後,隻是聲音很輕地說了一聲好。


    然而還是太遲了,朝太初隻帶回來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她花了兩年調養身體,終於恢複了修為,然而卻落下了嚴重的病根。


    她開始天冷畏寒,大概是因為三天三夜跪在雪地裏,徹底熄滅了最後一絲的希望,她厭惡冬天和大雪,就像是再也不想回想朝照月死去的那個冬天。


    天地契約已經立下,她也再也沒有反悔的可能。


    當時魔界和人族勢不兩立、水火難容。


    她為宗門殫精竭慮,就在那段至暗時刻,昆侖劍宗在她的看護下,死傷極少。


    她從不讓人無意義地犧牲,她永遠提著劍,站在自己宗門弟子的前麵。


    昆侖很複雜,這裏有許多修真世家摻和進去的影子,還有無數人的利益糾葛,但是她並不在乎。


    就算是她一次次遭受猜疑、忌憚、指責,無數次被迫離開昆侖,等到他們需要的時候,她仍然會回來,堅定不移地護著昆侖。


    因為那個天地契約、也因為朝照月問她為什麽要入劍道的時候,她答應他:斬盡天下邪魔。


    在修真界危難時刻,她會守護昆侖、保護人族。


    一年年中,她把自己活成了昆侖劍宗活的護宗大陣。


    人界和魔界征戰不休,她終於在一次傷重之後,退下養傷。


    然而,在聽到昆侖山被攻破的消息之時,她仍然回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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