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泉湧。


    她輕聲說:


    “好一個癡心一片。”


    “既然你這麽喜歡我,那為我去死,不好麽?”


    她鬆開手,他便直直跪倒在她麵前。


    潮水一般的驚叫聲傳來,周圍亂成一片。


    她看見朝小塗撲過去,看見朝太初震驚無比,強行封住了他的心脈,怒吼道,“快!快送去醫堂!還愣著做什麽?!”


    她輕笑,卻從未有過這麽輕鬆,就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從心中移開了。


    她對上了朝太初暴怒的雙眼,周圍人震驚的視線,隨手鬆開了劍,丟在了一邊。


    ——不是自己的劍,果然用起來不怎麽順手。


    她攏了攏袖子,輕柔道:“謀害同門,三十鞭,思過崖三個月。”


    “父親,你親口說的,我自己去。”


    她抬腳就走,把一幹人等甩在了身後。


    昆侖劍宗有六座山頭,各司其職,而刑堂獨立了出來,位於不遠處的山腳下,看上去陰森又威嚴。


    她在弟子們震驚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進去。


    這是必須的流程——如果她現在還不想立馬和整個昆侖為敵的話。


    係統十分及時:“宿主,我可以屏蔽痛覺!”


    朝今歲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係統,就感覺到手指被猛地咬了一口。


    她低頭一看,有一條青黑色的小蛇探出了頭來,頭頂還有熟悉的兩個角。


    它一路跟了過來,但是因為蛟蛇的視力極差,迷了半天的路,匆匆爬來,就聽見了後半段:


    什麽,三十鞭?


    要是這個人類在它的監視下被活活打死了,它保證自己回去就會被魔尊做成蛇肉煲,所以它光速通知了自己的主人。


    ——本命靈獸和自己的主人之間有著靈魂深處的聯係。


    小蛇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一開口卻是另外一個暴躁又好聽的嗓音:“蠢貨!”


    她站住了,看著小蛇突然間魔頭附體,竟然沒有反駁。


    那魔頭語氣陰寒道:“你的命是我的。”


    “在我殺了你之前,你最好別把自己折騰死了。”


    空氣安靜了片刻。


    “它可以幫你。”


    她遲遲不語。


    遠隔千裏的魔族青年捏緊了掌心,嘴角爬上了一抹冷笑。


    他了解她,從前她曾經無數次受罰,就算因此遍體鱗傷,也從未吭一聲。


    隻因為她要以身作則,就從不肯逃脫責罰。


    滿心的失望淹沒了他,讓他附身的小蛇看上去都陰冷至極。


    他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四個字:“不識好歹。”


    他的神識就要離開那條小蛇——


    卻見她伸出手,摸了摸那隻小蛇和他相似的魔角,然後輕輕地,一指頭把小蛇腦袋給戳了回去。


    她說:“好啊。”


    他愣住了。


    她想了想:“不過,要留一點表麵傷,不然不好交差。”


    他愣了半天,表情古怪地安靜了一會兒,才冷冷道,“你這是在,指揮我做事?”


    她很耐心地說:“沒呢,我在求你。”


    千裏之外的青年眯起了丹鳳眼,透過蛟蛇幽幽盯著她半晌,才冷哼了一聲。


    魔界之主的神識從小蛇身上消失了,小蛇恢複了正常,不滿地咬了她一口,也安靜了下來。


    她想,人總是會變的。


    從前她把昆侖當做家,以身作則,是立家之本;


    如今她把昆侖當做龍潭虎穴,自然不願意在這個關頭削弱自己。


    蛟蛇幫她承擔了大部分的鞭刑,對於一條千年的蛟蛇而言,這對於修士來說痛入筋骨的九節鞭,落在它身上不過是撓癢癢似的。


    剩下的皮外傷對於她而言並不算什麽,不過,至少看上去血跡斑斑、十分淒慘。


    幾個小弟子追了上來,“少宗主!”


    靈韻衝上去想要去攙扶她,被朝今歲拒絕了。


    “我沒事,回去吧。”


    靈韻憂心忡忡,卻也不敢再上前了。


    隻能目送她獨自消失。


    靈散不安地問道,“少宗主會沒事的,對麽?”


    靈韻沒有回答,他們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夙師兄生死未卜,宗主勃然大怒,就算少主占理,此事能夠善了麽?


    朝今歲在思過崖下的大石頭上坐下,心情卻意外的輕鬆。


    她甚至還戳了戳小蛇,問道,“你叫什麽?”


    小蛟蛇愛答不理地把自己盤起來,直到她拿一根木棍戳了它的蛇腹,才憤怒地抬頭,朝她嘶嘶嘶。


    這條蛟蛇從前作為魔尊的本命靈獸,沒少和朝今歲交手,一直幻想著有一天可以把她吃掉。


    結果,主人的態度變來變去不說,它莫名其妙地還幫她挨了一頓打,滿心的委屈,看這個食材十分不順眼。


    食材:“沒取名字?那就叫你小眼睛吧。”


    蛟蛇縮小後,眼睛的確不大,就黃豆大那麽點。


    小蛇猛地回頭,一副怒發衝冠的模樣。


    食材: “幫我注意下周圍的動靜,有響動就通知我。”


    它更生氣了,它可是魔尊座下第一猛蛟,又不是看門的!


    這個正道修士就不怕它吃了她!


    但是它想起了主人無數次把它踹飛的經曆,隻敢憤憤地張開血盆大口威脅,多咬一口都不敢。


    她卻很有禮貌道:“今天謝謝你了。”


    小蛇瞪她一眼,飛速溜走。


    都說本命靈獸肖似主人,她莞爾:可真像。


    朝今歲閉上了眼睛,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敲擊在岩壁上。


    係統忍不住說,“宿主,你太衝動了。”


    係統想到了宿主會動手,但是沒想到宿主速度這麽快。


    她搖搖頭,“我今天不動手,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師出有名,加上沒人防備,這是最好的空子。


    她有必須動手的理由。


    一來,前世的夢魘始終纏繞不去,夙流雲三個字幾乎成為她上一世的心魔,她不想這個人對她的心境影響太大,這勢必會影響她的修煉;


    二來,係統曾經說過,夙流雲是男主角,是此間世界的大氣運者,她對此十分忌憚,尤其是夙流雲對她居心叵測。


    她這一次沒有被算計成功,難免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願留一個心腹大患在側。


    因此,就算今天惹出了個天大的麻煩,她也必須要重創夙流雲。


    甚至,她心中隱隱期待著夙流雲真的可以死掉。


    她問:“你能感覺到夙流雲還活著麽?”


    係統想了想:“目前,還沒死透。”


    昆侖家大業大,傳承古老,有什麽天材地寶吊住性命也不奇怪。


    至少明天早上,她就會有答案了。


    朝今歲歎了一聲:“你說他是大氣運者,所以我留了一手。”


    係統:?


    “我震碎了他的筋脈。”


    她回憶道,“就是用劍轉的那一圈。”


    將劍氣灌進去的瞬間,將他的筋脈一寸寸震碎。


    那是她前世幻想過無數次對夙流雲動手的畫麵,她成功了。


    她笑了,“就算是他能活,也是個廢人了。”


    夙流雲心高氣傲,追求權勢和力量,為達到自己目的不擇手段,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這樣一個人如果變成廢人,對他而言,比殺了他要殘忍多了。


    畢竟,她上輩子不也是當了那麽長一段時間的廢人麽?成為廢人有多痛苦,她最清楚不過了。


    係統立馬噤若寒蟬,突然不覺得捅男主一刀有什麽的了,因為總覺得她能做得更過分。


    她沒有再和係統閑聊,已經閉上眼睛,開始梳理自己身體裏紊亂的靈氣了。


    今天宗門大亂,朝太初還沒空處理她,等到明天他們反應過來,勢必會對她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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