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這隻魔就已經將她往一輛馬車裏一塞,自己也進來了。


    這馬車豪華無比,熏了香爐,還有一架大床,容納七八個人都綽綽有餘。


    朝今歲一愣:“這是夙家的馬車?”


    她萬萬沒有想到,等到她的不是一場血戰,而是——


    桌子上擺著點心,手邊擺著上好的靈米茶,坐在柔軟的車裏,和那個魔頭麵對麵喝茶。


    那英俊的魔頭伸手丟給她一瓶補氣丹:


    “先療傷。”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太多次單打獨鬥慣了,她都數不清自己多少次在絕境裏不得不拚死相博。


    第一次把後背交給另外一個人,感覺,竟然還不錯。


    吞了一粒補氣丹,微微蹙眉,雖然瀕臨枯竭的丹田漸漸凝聚起來了靈氣,可是丹田裏的氣血翻湧之感卻越發明顯,伴隨著一陣強烈的頭疼。


    她一皺眉,那魔頭就想問她怎麽了,恰好在這個時候,車門外有人問道,“老祖,您這是要下山?”


    大魔頭敲了敲車壁,外麵的人就毫無戒心地探頭進來,被他扭住了脖子,嘎嘣一下,丟一邊,一腳踹下車,作風十分土匪。


    朝今歲:……


    她收回覺得感覺不錯的話。


    車頂上,藏在流蘇立的小眼睛探下頭來,一甩尾巴,馬車就開始狂奔。


    趕車的,竟然是小眼睛。


    於是這輛馬車就像是如入無人之地一般,在夙家的重重包圍圈當中,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對上她詢問的眼神,他輕笑:


    “這是他們的那個半步化神老祖的馬車。”


    而且……


    這魔頭的表情很古怪:“夙家的老祖,怎麽是個半魔?”


    朝今歲也是一愣,但是她很快就想起來了一些事。


    前世夙流雲也是在掌控了全局之後,才暴露了半魔族的身份,她以為僅僅是夙流雲一個人如此,誰知道夙家的那個勞什子的老祖,竟然也是個半魔。


    所以這隻大魔頭,麵對一個半魔族,還有什麽話好說的?當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給吞了。


    不過,在路上,這魔頭突然間發現夙家好像是來找朝太初麻煩的——


    他幫她自然可以,但是為什麽要順便幫朝太初掃清麻煩?


    聽到這裏,她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這魔頭放下茶杯,湊到了她麵前來,漂亮的臉蛋上惡意滿滿:


    “怎麽,怕我大開殺戒?”


    他個子高,在馬車裏靠過來,陰影籠罩了下來,壓迫感極強。


    她看著這魔頭:“不,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會讓你來了。”


    她短發的樣子實在是好看,笑吟吟地盯著他,


    “我隻信任你,我知道你不會。”


    花言巧語!


    他立馬不自在地撇過了頭去,今天被她要求束手束腳,簡直像是一隻惡犬被戴上了嘴套,一路上很是不痛快的惱意,他本十分不痛快。


    但是她又說好聽話來哄他,還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他渾身不自在,連句惡毒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像是一隻懶洋洋的巨獸,在被撫平了炸開的毛後,危險性不僅大大降低,還充滿了漫不經心的愉悅,時不時去瞟她一眼。


    朝今歲的確沒有騙他,她說的是一半的真心話。


    魔族的體係和人族是很不一樣的。


    魔族沒有修真界什麽元嬰、金丹的區分,一般隻分低階小魔、中階魔族,最厲害的便是高階魔族。


    他們成長的方式也非常簡單粗暴:互相吞噬。


    高階魔族的手段十分詭譎,實力深不可測。


    然而,魔族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他們容易失控,一旦魔性大發,就隻剩下了本性裏的吞噬,可是完全不分敵我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人族修士萬年來,單體戰鬥力一直不如魔族,卻能夠和魔族僵持近萬年的緣故。


    畢竟,如果對麵的魔族開始魔性大發,對付一群敵我不分的瘋子,總是要容易得多。


    魔族就是這樣混沌、失序又危險的存在,他們隨時都像是在懸崖峭壁之上,不是毀滅自己,就是毀滅他人。


    當年的小魔頭能夠從這群瘋狂的高階魔族當中殺出重圍,就是因為他不僅很強,而且還有著自虐般的自控能力。


    他本來就沒有多餘的欲望,天生喪失痛覺,別的魔族會因為痛苦而失控,但是魔尊不會。一個危險而強大的魔族,一旦擁有了理智和明確的目的性,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她雖然知道自己一挑,就挑了最恐怖的一隻魔,卻仍然隻願意讓他一隻魔來。


    之所以說是一半的真心話——


    她不敢冒險,如果他真的大開殺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失控……


    除了昆侖和夙家,山底下還有許多的普通散修。


    她自己的恩怨,不能殃及無辜。


    她交出了自己的信任,卻不願意別人為她的選擇承擔風險。


    她這麽想著,就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肯鬆手。


    ——她會一直寸步不離地盯著他。


    他失控,她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攔住他。


    長發的漂亮大魔頭果然渾身一僵,看看她,看看衣袖,用喝茶掩蓋著自己今天過於愉悅的心情。


    他想:嘖,黏人!


    此時,另外一邊的夙家家主渾然不知道他們的老祖已經換人了。


    他正在山上眺望,遠遠地注意到了那輛馬車像是瘋了似的往山下跑,心中忍不住狐疑:


    “老祖這是要去做什麽?”


    他打發了弟子前去詢問。


    然而還沒有等到他親自過去,卻聽見了昆侖山間有了動靜。


    他嗖地起身,哪裏還顧及得了那架奇怪的馬車,馬上帶著人就衝了上去。


    朝太初是帶著人去追朝今歲的。


    在見識到了昆侖劍的厲害之處後,他滿心的貪婪和不甘幾乎要滿溢出來。


    那可是曾經可以一劍劈開昆侖山的天下第一劍,果然十分不凡,對上護宗大陣,都能夠有一戰之力!顯然,他已經徹底忘記,能夠對上護宗大陣,隻是因為用劍的人是朝今歲而已。


    然而比貪婪更加旺盛的,是恐懼。


    他絲毫不顧昆侖坍塌的半邊山、也不顧回頭去看朝小塗的死活,帶著人就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今日,他絕對不能放她出山!


    他從未見過這個女兒臉上那樣的表情,她一直都是很溫和的,然而在她斬斷青絲那一刻的眼神,狠絕至極。


    那寒冰小劍造成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凝結成的寒霜因為是劍氣,竟然一時間無法愈合。朝太初寧願帶著傷,也要追下來。


    他不能放這個狼崽子出山!否則來日,必成他的心腹大患!


    然而朝太初帶著人下來,被昆侖山間清寒的山風一吹,卻陡然清醒了過來。


    但是已經晚了——


    他一出來,就和夙家家主對上了眼。


    夙白山咬牙切齒,他可是蹲守了好幾天。


    當初朝今歲利用夙白引的傳訊符傳出去的話,讓夙白山早就信了朝太初才是罪魁禍首,偏偏礙於護宗大陣進不去昆侖,隻好在外麵守著。


    朝太初說好今天要給他個交代,卻又是一拖再拖!


    一時間,夙家家主夙白山悲憤血紅的雙眼對上朝太初,裏麵迸射出刻骨的仇恨!


    “老匹夫!給吾兒償命!”


    夙白山一聲令下,周圍的夙家子弟就把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


    朝太初不得不拔劍應對,然而再抬頭去找,哪裏還有朝今歲的身影!


    更加糟糕的是,夙家的眾人早就一擁而上,將退回昆侖劍宗的最後一條路也給堵死了。


    對上夙白山那恨不得將他置之死地的視線,一時間,朝太初背後冷汗直冒。


    朝太初一開始本隻是想要將朝今歲推出去息事寧人,夙家得了“交代”,又沒法進來,時間一長自然就會離開昆侖,誰知道他的如意算盤打得響——


    最後送上去給夙家“泄憤”之人,卻變成了他自己。


    另一邊,夙家“老祖宗”的馬車正朝著山下駛去。


    夙白山此前派下去的弟子,已經將這輛行蹤詭異的車給攔住了。


    有發覺到不對的夙家人攔下了馬車,想要掀開簾子。


    下一秒,昆侖劍一轉。


    那白衣戴鬥笠的魔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歲歲,叫一聲哥哥,我就幫你。”


    她笑了一聲,然後翻身,一腳踩在他肩膀上,踏著他的肩將一個飛撲上來的金丹修士斬飛出去!


    昆侖劍發出興奮的鳴叫之聲。


    萬年未曾飲血的劍,此時興奮得顫抖。


    那魔頭磨了磨後槽牙,追了上去。


    他們這邊的動靜並不大,又在昆侖山間,有高大的樹木遮掩,竟沒有人發現這邊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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