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你剛剛進入我的識海之時,有沒有看見什麽不同尋常的記憶?”


    這魔頭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她的試探,搖了搖頭。


    她鬆了一口氣。


    這輕拍著她背的大魔頭,突然間開口,語氣像是在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對了,我沒問你,你的記憶裏,為什麽有那麽多從未發生過的事?”


    她再次一僵。


    他若有似無地看了她一眼:“你曾經進入過幻境?”


    這個問題實在是棘手,她沒有回答他。


    他笑了一聲:“不想說就算了,本座遲早會知道的。”


    他說的沒錯。


    這魔頭本身是魔神轉世,沒人知道他的傳承當中到底有什麽,但若是已經到了神的領域,那麽輪回、時間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自然也是有涉獵的。


    如今這魔頭還隻是對這段記憶感覺到奇怪,那他大概很快就會想明白這些記憶到底怎麽回事。


    他見她麵色好轉,便直接去幫她補魂了。


    等到這次補魂結束後——


    他睜開了眼睛,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的少女。


    他突然間開口:“歲歲,那些事,都發生過對不對?”


    他的一雙丹鳳眼盯著她。


    從上一次補魂之時,他就有所猜測。


    她猛地抬頭看他。


    她這個態度,已經將答案告訴了他。


    他那雙丹鳳眼微微一眯。


    她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忍不住啞然。


    她又忘了,這魔頭可不是什麽好哄騙的笨蛋,反而他極其敏銳,在某種方麵,有著驚人的直覺。


    他突然間低下頭,撫了撫她的黑發,像是保證,又像是安撫。


    “本座不會傷害你的。”


    比起上一次補魂的時候,大魔頭連這句話都說不出口,這一次他卻說得斬釘截鐵。


    但是她如今心神不定,沒有去分辨這其中的差別,更加沒有注意到這大魔頭說這話的篤定不同尋常,像是已經有了什麽依仗和底氣似的。


    她被他抱著,卻忍不住苦笑。


    她想,按照這個速度下去,他下一次補魂之時,必然會看見她捅他的那一劍。


    既然他已經知道那是發生過的事,那……


    這隻正在對她撒嬌的大狗狗會怎麽想?


    是會像是一隻被狠狠傷害過、還淋了雨的可憐小狗似地看著她;還是會記仇、恨不得咬死她;亦或者,翻臉不認人?


    將心比心,若她發現他前世曾經殺了她一次,會既往不咎,不計前嫌麽?


    她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欠下了高利貸的人,利滾利,債務越來越大,尤其是剛剛還發現了一筆隱藏的巨大債務,在債主麵前,她突然間覺得壓力巨大。


    還好,接下來的時間裏,她說要和小眼睛一起去萬魔窟練劍,這魔頭除了把小眼睛提溜過去耳提麵命了一番之外,並沒有跟過去。


    等到她從萬魔窟裏麵出來,故意饒了一大圈,半夜才回到魔宮的時候,卻沒有看見那魔頭的身影。


    她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她一回到了臥室裏,卻看見床前擺了一盆花——不是魔藤花,而是一盆靈晶石花。


    靈晶其實是靈石的一種,隻不過它其中的靈氣含量極為純淨,比上品靈石還要幹淨、濃鬱許多,隻是因為十分稀有,故而可算是天價。


    擺在身邊不僅可以疏導靈氣,還能夠加速靈氣的運轉。


    還真是這魔頭會做出來的事。


    她忍不住失笑,又有種緊張感,下意識地四處搜尋了一下那魔頭不在,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最怕的就是,萬一他突然間要和她談一談,好好說一說上次吻她的事。如今他不提這件事,她還能糊弄過去,萬一突然要和她談談,她要怎麽應對?


    接下來的幾日裏,她幾乎一有空就往萬魔窟裏跑。


    在練劍的時候,她會努力消耗掉最後一點的靈氣,仿佛在瘋狂地壓榨自己,把自己逼迫到了一個極限,一直練到了半夜幾乎脫力了才會回來。


    等到回來之後,簡單的洗漱過後,她就會感覺到深深的疲憊,就會很快地入睡。


    在一日日接近極限的訓練當中,元嬰中期的修為日漸鞏固,金鍾境穩步前進,終於在幾日後突破。


    在修為進步的同時,她也回來得越來越晚。


    一直到係統忍不住問道:


    “宿主,你是不是在躲著他啊?”


    她頓了頓:“不,你不是知道麽,前世沒過多久,朝太初的修為就要突破到元嬰大圓滿了,我怕他這一世提前突破,我要抓緊時間追上去。”


    係統:“那,宿主你為什麽每天都繞著魔宮走三圈,確認他不在了再進去?宿主,你知道麽,這樣很像是做賊。”


    歲:“……”


    她終於開口了:“我曾給過他一劍。”


    係統納悶:“那都是前世的事了。”


    提著劍的少女看著夜空,歎了一聲:“可下次補魂之時,他就差不多知道了。”


    係統本來還覺得宿主最近很是不夠氣魄,但是真的知道之後,係統慫得飛快,頓時緊張了起來。


    她說:“我想冷靜一下。”


    所以她冷靜的方式,就是瘋狂地練劍。


    這又不是什麽對陣殺敵,一是一,二是二;也根本不能用理智分析,因為感情就像是燎原的烈火。他最近看她的眼神近乎直白和野蠻,幾乎不加掩飾自己的占有欲和貪婪。


    她又不是佛子轉世,還能在這樣的眼神裏不動如山。


    這些天,她本應該去思索補天石的下落,思索著當初和朝照月所說的,要不要重建一個宗門……這些事都是她應當做的才是。


    可是她一停下來,腦海裏就會出現一隻魔頭。


    係統:“那宿主你知道你每天繞三圈才回來的時候,他就在對麵山上看著你繞麽?”


    她抬頭看去,果然看見魔宮對麵有一座高高的山,依稀能夠看見一隻魔頭正靠在樹上,好整以暇地抱臂看著她。


    歲:“……”


    這段時間她每天練劍,消耗極大,於是夜裏也睡得很沉,從未半夜醒來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結束得比較早,她睡得不是特別沉。


    於是當夜裏外麵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她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就感覺到了床邊有熟悉的氣息。


    他似乎也很晚才從外麵回來,身上還帶著濃重的露水氣,席卷著風,拉開了椅子坐在了她的榻邊,像是個沉默的大幽靈,安靜地在床邊看著她。


    雖然一句話不說,可是他的存在感無比的強,貪婪而滾燙的視線盯著她,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


    自從那次的親吻之後,他們雖然也很親密,那魔頭似乎暫時沒有越線的舉動,就像是純然把那天的事給忘掉了。


    在他的注視之下,她沒有睜開眼睛,但是悄悄地抓緊了錦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更長。


    他突然間起身,低下頭,那種滾燙的氣息就籠罩了她,他在她的唇邊落下了一吻,氣息灼熱,但是隻是含住了她的唇,輾轉地吻了吻,並沒有深入,像是一個自然至極的晚安吻。


    她渾身僵硬,滾燙的吻落在唇上,呼吸貼得又那麽近。


    ——她以為平靜的表象,最後掩耳盜鈴的,隻有她一個。


    他將她給摟進了懷裏,睡在了她的旁邊,像是一隻凶獸收起來了爪牙,安靜地靠在了馴獸人的身邊,陷入了睡眠。


    他的氣息無處不在。


    她渾身僵硬,好一會兒感覺到他均勻的呼吸聲,這才鬆懈下來。


    他的懷抱溫暖至極,極為高大的身體一撈就把她撈進了懷裏,剛剛好像是可以嵌合一般。


    魔界的氣候陰冷潮濕,尤其是夜晚,有種入骨的寒意。


    她突然間覺得被他抱著入睡,有些溫暖,好像他在,於是整座房間也是暖烘烘的。


    許久之後,她睜開了眼睛,突然間想,要不直接問問他算了。


    “燕燕。”


    大魔頭幾乎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下巴擱在她腦袋上,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但是話一出口,她突然間又不知道該怎麽問了。


    怎麽問——


    我現在捅你一劍,你有什麽感覺?


    我從前捅你一劍,你會記仇麽?


    我未來捅你一劍,你會原諒我麽?


    這問出來感覺怪怪的,問好了,像是什麽即將殺妻證道的渣男發言;


    問不好,又像是對這魔頭心懷恨意許久,日夜都想捅他。


    他聽見她叫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搖了搖她。


    她話已經說出口,現在卻突然間問不下去了,隻好隨便扯了個理由問:


    “你為什麽偷親我?”


    大魔頭:“……”


    她原來醒著麽?


    他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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