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起她的長發,她在山門前站定。


    她抬頭看見了那個曾經把她搞得狼狽不已的護宗大陣。


    ——像是一個道天塹,把她和昆侖劍宗隔絕開來。


    仿佛是她無法僭越的一道鴻溝。


    但,菩提神樹裏的劍聖小酒,曾經坐在昆侖劍宗的護宗大陣前一百年。


    麵壁百年,圖破壁。日日夜夜想的都是破昆侖劍宗的大陣。


    她輕聲道:“昆侖劍,隨我破陣。”


    這句話就像是戰場上吹起的號角,昆侖劍,立馬發出了興奮的嗡鳴之聲,仿佛在用無限的戰意回應她。


    她沒有千軍萬馬。


    但是她一個人,足夠了。


    她足尖一點,就躍上了半空。


    她的手中,昆侖劍開始瘋狂匯聚起靈氣!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帶動了周圍的風聲呼嘯、山河色變!


    而在這靈氣暴風的漩渦當中,她的長發飛揚,手中的劍上,金光乍現——


    她說:“這一劍,為我自己。”


    斷前塵,了恩怨。


    第66章 風雲突變三


    昆侖劍一劍掃出萬丈金光, 猛地朝著昆侖劍宗的護宗大陣劈去,和大陣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幾乎讓整個昆侖山都震動了起來。


    她以為自己放下了, 可是在看著這座大陣的時候,一種強烈的不甘心湧出了她的心頭。


    她前世壓抑了一輩子, 忍了一世, 看見夙流雲,想殺, 卻不能殺;


    看見朝太初,恨意滋長, 卻隻能受限於天道誓言, 把血和恨往肚裏吞;


    她以為這一世自己終於釋然了, 可是她錯了。


    這股壓抑了百年的怨和恨,幾乎要腐爛,就像是一個潰爛的傷口,時間久了, 她自己都要遺忘了,可是它始終是存在的,而且在此刻, 化作了滔天的不甘。


    那股不甘,就像是燃燒的火苗,愈演愈烈,幾乎化作燎原的烈火。


    於是, 昆侖劍在半空中和護宗大陣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幾乎以一種地動山搖之勢!


    一次次撞擊!


    一次次毫不猶豫地前進!


    緊接著, 整個昆侖劍宗的弟子們都被驚動了。


    他們紛紛抬起頭來, 驚恐地發現, 這座守護他們多年的護宗大陣,正在搖搖欲墜。


    昆侖劍的萬丈金光幾乎刺破了整個清晨,像是不知疲倦的撞不周山的巨鳥,一次次以一種驚人的恐怖力量,將整個昆侖山都撞得搖搖欲墜。


    最後,半空中的那個人,熊熊燃燒的眸子盯著這座護宗大陣,在護宗大陣即將醞釀起來第一次的金色巨刃之時——


    她足尖一點,像是一隻充滿力量和美感的飛鳥,一劍掃出萬丈金芒,狠狠地朝著護宗大陣撞去!


    天地一片寂靜。


    仿佛時間都凝滯了。


    緊接著就是一道輕微的“哢嚓”之聲。


    一開始隻是一道細紋,緊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哢嚓哢嚓之聲v;裂縫越來越大,像是蜘蛛網似的皸裂出現在了半圓形的護宗大陣之上。


    於是,那號稱牢不可破的屏障,碎了。


    半空中,她在那一刻,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真正的釋然不是變得平和、學會遺忘了,而是將那塊腐爛的創口挖去。


    菩提生天道,她生來就有天生劍骨、天生道心。


    但是一直以來,她的那一顆“道心”,就像是蒙塵的珍珠。


    所以,她的劍從來沒有朝照月的瀟灑隨意;也不如魔魔頭劍的霸道恣意。


    因為她的心中壓抑了太多的東西。


    但是在這屏障碎裂的那一刻,她的“道心”,就像是掃去了灰塵的珍珠。


    她的眼前豁然開朗。


    昆侖劍宗護宗大陣,本來像是他們頭頂上金色的、透明色的天空。


    但是現在,天空裂開了。


    他們看見了那守護昆侖劍宗幾千年的護宗大陣,就像是紙片一樣地破碎、消散在了天空當中。


    震驚、恐懼、不可思議,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他們看見了半空中的少宗主,一身白衣獵獵作響,抬起的眸子裏,仿佛有金光乍現。


    似神、似佛。


    她背叛宗門,遠走魔界,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但是當她再次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裏,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身上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恐懼的,卻是朝太初。


    他不敢置信道,“怎麽、怎麽可能?”


    那可是祖師爺在萬年前留下的護宗大陣!在所有昆侖劍宗人的眼中,他們的護宗大陣就像是一座永遠屹立在那裏的豐碑,他們的高山仰止、他們的守護神。


    朝太初正是這樣想的:隻要進入昆侖劍宗,他總有一條活路的。


    可是他哪裏知道,世界上哪有牢不可破、萬年不改的屏障呢?


    所謂屏障,生來就是為了有一天被打碎;所謂高山仰止,生來就是為了讓人攀登!


    這座大陣不是不可戰勝的,它也有薄弱之處,劍聖小酒用了幾乎一生的時間去研究這座大陣,她清楚了每一次攻擊的原理、認識護宗大陣上的每一處細微的變化。


    朝太初對上了那雙隱約泛出金光的雙眼。


    心中一顫。


    他不顧自己渾身劇痛,朝著遠處拚盡最後一絲的力氣,拚命地逃跑。


    他朝著昆侖山的北麵高山跑,來到了茫茫的雪原之上。


    昆侖山的北麵,是萬年不化的雪原,誰也不知道雪野的終點、極限在哪裏。


    朝太初踉踉蹌蹌地跑著,漫無目的,幾乎像是隻沒頭的蒼蠅。


    隻知道要往前、繼續往前!


    終於,他被追殺到了雪原的一處斷崖之上。


    斷崖千丈,白雪皚皚中,是無數凡人的屍骨,沒知道這裏叫什麽,隻是無數凡人求仙問道之時,誤入雪原,往往會在這裏屍骨無存。


    如果非要命名的話,這斷崖之下,應該是個“亂葬崗”。


    尖嘯的風刮過,讓人眩暈、發冷。


    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風雪裏負劍而來的身影。


    朝太初知道,他沒有活路了。


    他的最後一絲靈氣已經耗盡,已經和凡人無異了。


    他死死盯著那個身影,眼中竟然浮現出來了z怨恨和無邊的陰毒。


    他往後一退,於是就掉下了萬丈雪原當中。


    在墜崖的那一刻,朝太初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


    “我是你的生身之父!你以為我死了,你不會留下心魔麽?!”


    他大笑了起來:


    “我會日日夜夜地糾纏著你,叫你睜眼閉眼,都是我的死!”


    ……


    一時間,大雪紛飛中,全是這瘋魔一般的聲音在不停地回蕩。


    她看見了很多的幻象——那是朝太初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給她留下的東西。


    那個的幻想裏,年輕的朝太初抱起了小歲歲欣喜不已,把她舉起來逗得她咯咯直笑;他也曾上街尋遍小巷,隻為給她帶回來一隻小小的撥浪鼓;他也曾經在聽到預言的那一夜,成宿成宿地不眠,熬得雙眼通紅……


    他還曾猶豫過、後悔過;也曾在送她去死的那一刻,有過片刻的心軟。


    畢竟他也是人,他是個壞人,卻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那樣壞,他也曾在她受傷後,悄悄在窗外看她。


    他也過偶爾的父愛,哪怕就像是天邊的流星一樣短暫。


    最後的最後,這些幻象全都變成了他墜崖時死死盯著她的雙眼——


    “你以為我死了,你就不會留下心魔麽?!”


    斷崖雪原之上,她的白衣被吹得的獵獵作響。


    原來你記得啊。


    記得小時候她很喜歡小兔子的糕點,記得她纏著他叫爹爹,記得她小時候喜歡的撥浪鼓長什麽樣子。


    你看,他原來都記得的。


    他也許有過些微的愛,些微的慈父心腸,也曾短暫地疼愛過她這個女兒。


    但是這種人的愛,就像是個笑話。


    也是他,把兔子糕點碾碎在鞋底,對她說“是你害死了你的娘親”,也是他說,“卑賤的凡人之子,哪裏配做昆侖劍宗的少宗主!”;


    也是他,把她丟在萬魔窟等死;


    也是他,揮手下令,在她離家一步之遙的地方,讓她萬箭穿心。


    他以為她會因為知道了他曾經那一點的慈父心腸,就會後悔,就會愧疚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月光隻和滅世魔頭he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吞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吞魚並收藏白月光隻和滅世魔頭he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