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蘭時捧著那蜜餞盒子好聲好氣地把太子殿下送出殿外,還拱手奉上了那盒子蜜餞。


    “殿下日後晚間便不要來了。”頂著太子殿下的不善的目光,蘭時依舊不卑不亢,“蘭時還未出閣呢,總得顧及閨譽吧,哪怕此處是仁明殿,也還是得有分寸。”


    蘭時匆匆將那盒子塞進太子殿下懷裏,“殿下快回吧,莫要耽擱了。”


    太過自作動情的話都不必說,從前她以為她會是蕭褚胤的妻子,會是他的太子妃,所以即便有時失了些分寸也不覺得逾矩。


    可如今不同了。


    蘭時神情嚴肅,屈身行禮。


    太子殿下伸手想扶,蘭時已經起身進殿。


    直至她消失在垂花門後,她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太子殿下的手僵在半空,良久後才收回,等到蘭時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才背過手往東宮走。


    絲毫不見怒色,太子殿下正了正懷裏的盒子,輕聲道:“時日還長,阿宛,咱們慢慢來。”


    蘭時才踏進偏殿,胖信鴿直直朝她麵門撲來。


    虧得蘭時底子好,一個閃身避過。


    抬臂讓那信鴿落下,這才沒被胖鴿子的小尖嘴啄到臉上。


    信鴿腿上,綁著火紋紙,蘭時眼睛一亮,北境的信到了!


    作者有話說:


    我來晚了,哭泣


    第22章 變故


    奉誰的令來攔皇後?


    火紋紙是北境軍中用來傳信的令紙,水浸不汙,輕扯不斷。


    兩指寬,寸許長的火紋紙上隻有八個字:靜待時機,信隨驛站。


    鋒利的筆勢,刀子一般簡直直戳蘭時臉上。


    蘭時捏著火紋紙盡力平複心情,薑承諳何時添的這神神叨叨的毛病,這話說得不清不楚,何時才是時機?等太子大婚,大赦天下的時候嗎?


    她前番去信就是想讓兄長們想個由頭接她到北境去,結果要她靜待時機!


    時不我待,她可不能隻待時機,她得自己創造時機。


    一夜無眠。


    蘭時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來有什麽時機可以讓她借機做個文章。


    這般一晃,便是半月。


    能讓她心底稍感安慰的,便是那小院子裏的娘子們都漸漸入住了慈濟院。


    有蕭寶圓幫把手,銀錢一項的確是輕鬆不少,可也不能一直依賴蕭寶圓,她的錢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


    所以她最近一直都在想有沒有什麽生錢的法子,蘇姐姐的俸祿的一半去按月還那宅子的錢,另一半在京城隻能算是溫飽。


    換了她,她隻會管人,又不能替各家娘子管理內宅賺錢,除卻當首飾和家當,真的沒什麽路可以走。


    仁明殿偏殿的石榴花漸漸謝了,風一吹,便有花瓣簌簌落下,蘭時悶著頭在石桌上寫寫畫畫,偶爾會有石榴花瓣落到她的紙上。


    鮮紅的花映著那鋒利的字都柔和了不少。


    “娘子,娘娘命奴婢給您奉一盞酸梅湯來。”平翎姑姑性子比硯書姑姑溫和,所以仁明殿內需要溫言軟語的活兒,一般都是平翎姑姑來。


    蘭時擱筆,接過平翎姑姑手裏的湯碗,一飲而盡,又埋頭去寫寫畫畫。


    “娘子最近做什麽呢?當心熬壞了眼睛。”平翎收了碗,看蘭時這般用功,有些不太適應。


    她們娘子,看什麽都是一遍即會的,從前課業如此,同硯書學規矩如此,同皇後學插畫焚香刺繡亦如此。


    這般廢寢忘食,還是頭一遭。


    蘭時聞言,將自己畫好的那一張圖拿給平翎,“平翎姑姑你瞧,能瞧明白嗎?”


    宣紙上是線條極為簡單的小人,不同一般畫本,蘭時這畫上,能明顯瞧出是個女子,好似在比劃著什麽武學招式,看著極為有力。


    “這是在練功?”


    蘭時眼睛一亮,“沒錯,正是在練功,我演示給姑姑瞧。”


    蘭時綁起了外裳的寬袖,一招一式都不尖銳,但極有力量。


    蘭時演示了整整一套動作,不複雜也不要求有武功底子,平翎不由自主地跟著比劃。


    一整套順下來,體質強如蘭時,頭上也出了薄薄一層汗,未施粉黛的臉上也染上了一層薄紅,看著極有生機,讓人歡喜。


    “娘子這一套,也並不像是薑家qiang法,是新琢磨出來的?”


    平翎姑姑是皇後娘娘的陪嫁丫鬟,自幼也是在衛國公府長大,是親眼看著皇後與蘭時兩任衛國公府的嫡女練薑家qiang的,眼下蘭時繪的這一套,明顯綿軟許多,便是沒有任何底子的人,也能輕易練會。


    “這一套拳法是寫給女子的。我是想著,女子體質一般都要弱於男子,太過剛猛鋒利,恐難掌握。”


    蘭時將一摞宣紙都排起來摞好,“平翎姑姑你想,我大涼女子,都以賢淑貞靜為美,這樣的女子也的確美。可在美之前,總得先健康吧。”


    大涼為何會有完備的棄嬰養育機製,還不是女子體質孱弱,生產如過鬼門關,一屍兩命比比皆是,導致大涼隔代便有青壯不濟,無農無商無軍,所以大涼針對此況,建立了一係列的保障,可對女子難產,卻並未有醫師增多。


    頭痛醫頭的法子,終究治標不治本。


    母體不強,腹中子又如何能強健。


    不說旁的,單看先帝,後宮充實,育有十子四女,可隻有陛下一人長大成人,尊貴如天家貴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平民百姓了。


    “所以我想先試試,這個法子能不能改善女子體質,若是有效,我再想法子推行它。”


    蘭時眼睛亮亮地,還盤算了下,這底冊若是給書局印刷,能不能分她幾成利。


    “那娘子預備怎麽試?”平翎照顧蘭時長大,又在蘭時臉上看見她幼時的神色,很是感慨。


    不知從哪年起,她們娘子都刻意壓著自己性子,盡力照著太子殿下心目中欣賞的貴女模子去長,也的確很有貴女風範,可還是會讓人懷念曾經那磨喝樂一樣玉雪可愛的小娃娃。


    “這個,我倒是也想過,咱們仁明殿,服侍姑母的宮女約有十來人,我先把她們攢起來練一練。若是可行,把別的殿的宮女也攢起來練一練。”


    宮中貴人她沒法子支使,也不敢支使,宮女還是沒大妨礙。


    而且,若是將仁明殿的這些人都練起來,將來她也能走得更放心些,她不在,亦有人能保護姑母,誰敢同姑母大小聲,這群婢子隨便一個走上來一個巴掌打過去,打得那人銀牙全碎,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平翎年歲不算小了,但還是身體力行地在蘭時處留了一個名。


    蘭時捧著自己的冊子,興致勃勃地同皇後娘娘比劃了半天,難得地勾起了皇後娘娘的熱情。


    皇後娘娘大掌一揮,便準了蘭時的提議,不僅如此,她還換了輕裝卸了重冠,自己上手練了一遍。


    外行可能並不明白,皇後娘娘一上手便知道了,蘭時的野心,遠不隻此。


    這一套拳法,隻是打底,若是融會了這一套,那接下來走什麽,都會容易些,看來蘭時,不隻是想讓她們強身這般簡單。


    皇後娘娘與蘭時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想給姑母留一把刀,一柄可以斬向天下女子思想的利刃。


    習武,並非隻有男子可以,也並非隻有武將家女兒可以。


    這一套冊子,她還送了一冊到衛國公府,讓程伯和花嬸帶到慈濟院去,給那些娘子們練一練,不求多厲害,強身健體即可。


    原本她想自己去,可如今的宮禁也不知怎麽了,忽然便嚴了起來,她前日帶著素常出宮用的令牌,竟然出不去了。


    區區小事,又不好勞動姑母。


    蘭時便又折回來,正好教一教仁明殿的小宮人們。


    統一的豆綠比甲,發係紅繩,在仁明殿前的空場上,宮人們都覺得新奇,也並不累人,一招一式都練得極其認真。


    蘭時之前已經演示過多遍,此時穿梭一眾人之間,不時糾正她們的動作。


    日子一過又是十日,宮人們已將這一套練得有模有樣。


    正趁著清晨操練完一套,也帶著她們漸漸熟悉簡單的手勢指令,等她們四下散去,蘭時考慮是不是該拿出第二套腿法的時候,蘭時置於宮外的信鴿,落到了石燈頂上。


    蘭時拆了,是一角碎布,上頭歪歪斜斜地寫著,救命。


    蘭時當即心下一沉,這字這布,都從慈濟院來,外頭出事了!


    她的令牌已經失效了,再想出宮隻能求姑母的指令。


    “姑母,我要出宮,即刻便走,十萬火急!”


    蘭時於正殿,行大禮,她想嫁太子時,都不曾這般。


    皇後娘娘也被嚇了一跳,當即抽了自己的令牌給蘭時,又點了硯書與她同往,有皇後令牌,蘭時能在宮內傳攆,直奔門口。


    誰能想到,宮門守衛一見蘭時,竟拚死要攔。


    硯書舉令,居高臨下,“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這是皇後娘娘的令牌,你們有幾個膽子敢攔?”


    宮門侍衛麵露難色,“姑姑有所不知,我們也是奉命辦事的,不敢有違。”


    蘭時端坐攆上,帷帽遮麵,指甲掐進手心裏,也盡力穩住了並不言語。


    硯書橫眉一豎,“奉誰的令來攔皇後?!”


    侍衛們隻得退下放行。


    出宮門後,蘭時立即下攆,掀起帷帽一角,神色無比鄭重,“硯書姑姑送我到這兒吧,我還需要您幫我一個忙。”


    硯書頷首應下。


    衛國公府的牛車已經等在宮門,蘭時半刻也不敢耽擱,立馬上車離開。


    “東叔,到底出了何事?”


    今日程伯未至,顯然是出了什麽事絆住了腳。


    魁梧的黑臉東叔,天生一副亮嗓,此時卻壓低了聲音,“聽程大哥傳信,那刑部圍了慈濟院,要拿蘇編修,說他俸祿不清白。”


    刑部,蘭時閉了閉眼,這一天還是來了。


    刑部歸沈相管轄。


    這沈相,到底是為何非在此刻拿蘇姐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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