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卻微微掀了掀唇角,臉上分明是一副輕蔑不屑的表情。


    宮展羽自然受不了這樣的激,反手就要拔劍。


    可是在對上秦溯的目光時,一股無形的威壓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


    宮展羽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頭危險可怖的凶獸盯上了一般,整個心神都被攝住,握劍的手竟然有了一絲顫抖。


    宮展羽心底駭然,還沒等他細想這是為什麽,一隻手已經壓在了他的手腕上,重重地將他的劍推了回去。


    宮沉素沉著臉,冷聲道:“再有下次,就給我滾回宮家。”


    裴清予一展折扇,輕輕笑了兩聲,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宮兄,你們宮家的家教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容菏水淡淡開口:“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都多少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麵前拔劍。”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玉階上的宮展羽一眼:“不錯,很有勇氣。”


    宮展羽被他看的冷汗連連,恨不得打死之前衝動上頭的自己。


    或許是容菏水自始至終都表現的太過隨和,使得宮展羽竟是忘了,這位在千年前可是親自拔出了龍脈上那把封印了近萬年的軒轅龍劍,然後一人一劍,直接血洗了當時昏庸無道的皇族,在凡人聚集的中洲建四十九城,徹底奠定了人間界的凡域。


    宮展羽袖子下的手哆嗦的厲害,他低著頭,身形狼狽地從玉階上下來,站到了宮沉素身後,徹底老實了。


    眾人不再耽擱,直接踏上了麵前的白玉階。


    隨著他們的動作,一道又一道的靈氣波動此起彼伏,充沛的靈氣在玉階上湧動,除了宮展羽,幾乎所有人都在踏上玉階時觸發了靈氣灌頂。


    不過靈氣灌頂一般隻能觸發一次,等眾人踏上第二階玉階時,湧動著的靈氣慢慢平靜了下來,這些玉階已經和尋常台階無異了。


    除了雲檸。


    最開始的時候,走在前麵的裴清予和容菏水還沒注意到異常,直到身後一會兒爆發一次靈力璿一會兒爆發一次靈力璿,二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他們回頭看去,雲檸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一手扶著邊上的白玉欄杆,一手捂著嘴,小臉通紅,一副虛不受補的樣子。


    雲檸都快要被這時不時灌進來的靈氣撐吐了。


    頭幾次的時候,她還覺得靈脈裏充盈著靈氣十分巴適,可漸漸的,她上一個台階,靈氣灌頂一次,上一個台階,靈氣灌頂一次,雲檸終於受不住了。


    不管是哪路神仙,還請收了神通吧!


    這種灌法,是個人都遭不住。


    想到前麵還有無數個玉階等著她上,數量多的一眼都望不到頭,雲檸就很絕望。


    救命,她不會是第一個被靈氣撐死的穿越者吧?


    裴清予和容菏水對視一眼,倆人眸中是如出一轍的無奈。


    嘖,這境靈,表達喜歡的方式可真是簡單粗暴。


    裴清予看了眼秦溯,見他神色看似平靜,眼底卻滿是緊張和擔心,沒忍住“嘖”了一聲。


    他合上手中玉扇,扇頂指了指秦溯,對雲檸道:“讓他抱著你。”


    “隻要不接觸玉階,就不會觸發靈氣灌頂。”


    聞言,雲檸立馬看向邊上的秦溯,可憐巴巴地喊了他一聲:“阿溯。”


    秦溯:“……”


    玄衣少年似乎呆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了神。


    他上前一步,小心地將雲檸抱了起來。


    到底是在陡峭的玉階上,雲檸腳下沒有著力,沒忍住摟住了秦溯的脖子。


    秦溯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雲檸察覺到了,連忙鬆開手:“不好意思啊。”


    秦溯抿了抿唇,低聲道:“沒事。”


    這次,因為沒有接觸玉階,雲檸沒再受靈氣灌頂的苦。


    一行人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山頂。


    玉階盡頭是一扇金色的光門,造型古樸,氣息厚重,似乎經曆了漫長的歲月。


    秦溯將雲檸放了下來。


    裴清予:“這是樂門。”


    “要想進門,需要在門前將門上的曲子吹出來。”


    說著,裴清予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小小的骨笛,照著門上的曲譜吹了起來。


    見他拿出骨笛,雲檸有些遺憾的將自己的嗩呐收了起來。


    還以為她的嗩呐這時候會有用武之地呢。


    悠悠的笛聲響起,聽著莫名有一種悲涼沉重的感覺,格外牽引人的心緒。


    隨著最後一個顫音結束,眾人眼前突然出現一陣白茫茫的霧氣。


    “吱呀”一聲,金色的光門從中間緩緩打開。


    雲檸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秘境外經過那一麵水幕時的狀態,渾身像是浸泡在冰涼的湖水中,耳邊是此起彼伏的水聲。


    這種虛之又玄的狀態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很快,白茫茫的霧氣散去,顯露出門後的光景。


    數十座金光閃閃的宮殿矗立於門後,其間亭台樓閣,嶙峋假山,粼粼碧湖,皆盡有之。


    每一個宮殿裏麵都有數十間小房,如今正擠滿了人。


    看他們衣著服飾,似乎都是修士。


    那群修士似乎並不像雲檸他們想的那樣,是自願來這裏的,反而像是被押著來的。


    他們神色憤憤,時不時瞪向門外,嘴裏低聲咒罵著什麽。


    原來每一個宮殿外麵,都有幾個身著雪青色道袍的修士看守,一旦有人想往外跑,就會三人成陣,將外逃的修士抓回去。


    裴清予搖了搖頭,低歎道:“談聞道真是瘋了。”


    按照星閣那群神棍的說法,天元年,菩娑秘境境靈將會認主,認主之後,秘境將不再開啟。


    但菩娑秘境是那位創造出來的小聖境,那位隕落後,境靈認主的幾率本就小之又小,就算境靈腦子發昏,想給自己找一個主人了,但認主過程中能出現的意外實在太多了,隨便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會認主失敗。


    而談聞道那個瘋子為了保證不會出錯,竟然讓人將這次來秘境的修士全都抓了起來,讓他們一個一個挨著試。


    菩娑秘境作為那位創造出來的小聖境,裏麵靈草靈果不計其數,機緣更是數不勝數。


    而境靈隻能認主一次,且幾率小之又小,相比於這種虛無縹緲的機緣,但凡來秘境的修士有點腦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更何況,一旦境靈認主,菩娑秘境將會永遠關閉,這就意味著修士們隻剩這一次的機會可以來秘境中尋找機緣。


    如今談聞道這樣做,無異於斷人機緣,牽扯之大,不是瘋子根本幹不出這種事。


    突然,裴清予眸子一沉,看向某處,淡聲道:“莫不是你還想迫著我們也去那殿前試一次不成?”


    “她去。”


    一道雪青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看上去和裴清予差不多年紀,雪青色道袍上繡著繁複晦澀的銀色暗紋,錯綜複雜的線條看上去有種淩亂的錯亂感。


    青年白發散落,側臉冷白如玉,眉宇間帶著病態的蒼白,手上拿著一個銀色的羅盤。


    他抬手捂住嘴咳嗽了兩聲,淺淺的猩紅從他指縫滲出,被他毫不在意地拭去。


    談聞道緊緊地盯著裴清予身側的雲檸,聲音裏帶了幾分沙啞:“隻她一人去。”


    裴清予眯了眯眼,驀地一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談聞道,你越界了。”


    談聞道充耳不聞,隻一瞬不瞬地盯著雲檸。


    雲檸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垂眸,避開了他炙熱的視線。


    談聞道看著雲檸,啞著聲音道:“星閣欠你一個因果。”


    “隻要你願意去那殿前試一次,無論日後你需要什麽,星閣在所不辭。”


    雲檸蹙了蹙眉:“若我執意不去呢?”


    談聞道仿佛沒有聽到她這個問題一般,自顧自道:“隻一次。”


    “無論成與不成,星閣都欠你一次。”


    雲檸看向邊上的裴清予。


    裴清予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雲檸道:“好,那我就去試一次。”


    她來到主殿前,扭頭問身後的談聞道:“怎麽做?”


    “那個曲譜,”


    談聞道指了指主殿正中間那座雕像下麵的石壁,嘶啞著聲音道:“彈出來。”


    雲檸:“我沒有琴。”


    談聞道愣了一下,眼中似乎有些茫然。


    他喃喃道:“沒有琴……你怎麽會沒有琴……”


    雲檸拿出嗩呐:“這個行不行?”


    談聞道居然呆了一下:“這是什麽?”


    雲檸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嗩呐啊,你不會連嗩呐都沒見過吧。”


    她不再廢話,看了眼對麵的石壁,舉起了手中的嗩呐。


    見狀,談聞道回過神,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中滿是瘋亂的癲狂。


    即使明知道不會有什麽結果,裴清予的心跳依然控製不住地快上了幾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雲檸捏住了嗩呐的音孔,閉上眼,用力一吹。


    第一聲響起,談聞道眼中的癲狂猛地一滯。


    第二聲響起,談聞道身子微微晃了晃。


    第三聲響起,談聞道猛地閉上了眼,牙齒咬的嘎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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