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忙完了?”


    衛泯本來還想陪她多聊會,又怕聊太久被她聽出什麽,隻好說還沒,溫辭也沒在意和多想,還叮囑他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衛泯又回到病床邊坐著。


    柳蕙到淩晨才出手術室,過來時想起來件事,低聲說:“小辭給你打電話了嗎?”


    衛泯點了點頭:“不過我沒跟她說叔叔的事。”


    “沒說是對的,她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考試了,就別讓她跟著瞎擔心了。”柳蕙說完,忍不住又歎了聲氣。


    兒女不在身旁,父母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總覺得遠水解不了近渴,說了也隻是平添擔心。


    衛泯知道柳蕙的苦心,也順著她的意思瞞了下來,溫遠之沒出院那陣,都是他在醫院幫忙照料。


    每次溫辭問起,衛泯也都是說挺好的,完了又跟溫遠之開玩笑道:“這要是後邊被發現了,叔叔你可千萬要幫我說話啊。”


    溫遠之樂嗬嗬笑:“一定一定。”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衛泯一連半個月照顧下來一句怨言也沒有,柳蕙請的護工都沒他細心。


    起初護工不知道,見他喊溫遠之叔叔還以為是侄子,某天閑聊還誇了他一句,說沒見過侄子能做到這份上的。


    溫遠之擺手道:“那可不是侄子。”


    護工“啊”了聲,一時分不清了。


    衛泯在一旁倒水分藥,麵上看著沒什麽,可心裏卻是很緊張,幾次都拿錯了藥。


    溫遠之拍了拍桌子:“你這是打算讓我一次吃三天的藥量啊?”


    衛泯低頭一看,險些鬧了個臉紅,轉瞬又聽到溫遠之說:“我侄子是前兩天來看我的那個,這是我女兒的男朋友,我未來女婿。”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溫遠之沒說話。


    溫遠之也看著他:“怎麽我說得不對啊?”


    衛泯眼眶一熱,搖著頭,話都說不出來。


    “你這孩子,我就說你分個藥分得不對,怎麽還要哭了。”溫遠之將他多分的藥放回藥瓶裏,笑著說:“再放回去就是了。”


    他含混“嗯”了聲,藏住了聲音裏的哽咽,怕眼眶紅得太厲害,側頭望向了窗外。


    窗外雲開霧散,陽光耀眼璀璨。


    是個難得的晴天。


    ……


    溫遠之十一月才出院。


    他額頭旁的傷口不深,但冬天傷口愈合得慢,拖拖拉拉很久才掉痂,留下一塊很明顯的印子。


    人年紀大了,皮膚新生代謝能力很差,溫遠之抹了很多淡疤的藥都沒能徹底抹掉那道疤。


    後來溫辭元旦回安城,一眼就看見了不對勁:“爸,你怎麽在家裏還要戴帽子?”


    溫遠之下意識摸了下額頭:“年級大了,怕冷。”


    “是嗎?”溫辭走近了,看出溫遠之的躲閃,又發現他明顯剃短的頭發,神情突然變得很嚴肅:“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啊?”


    柳蕙在一旁說:“我就說了沒用。”


    溫辭看著他們:“到底怎麽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溫遠之摘下了帽子,額頭旁的那道疤也跟著露了出來,“我之前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了腦袋,留了個印子怕嚇到你。”


    溫辭幾乎是看到那道疤的一瞬間眼眶就紅了起來,無論溫遠之怎麽說,她眼淚還是一行接一行地流不停。


    她拿手碰了碰:“疼不疼啊?”


    “早就不疼了,爸都是多大的人,怎麽還會怕疼。”溫遠之安慰道:“不想跟你說,是怕你一時回不來又跟著擔心,這不是給你添麻煩嗎?”


    “我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的事怎麽叫添麻煩呢?”


    溫遠之笑歎:“都過去了。”


    時間是過去了。


    可溫辭看到他們臉上越來越多的皺紋,看到他們發間一簇一簇的白發,心裏還是一陣難受。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


    那是她第一次對去遠方的決定起了後悔的念頭,甚至還想過要不就不讀研了,反正以後也都是要回來的。


    早一點晚一點,或許也沒什麽區別。


    “怎麽會沒區別?”柳蕙說:“你一直想考省台,可省台的每年招的本科生隻占招收比例的1%,且都是需要有留學背景的,你一個隻有國內本科學曆的人怎麽跟人家爭?”


    溫辭沒想到柳蕙還去了解過這個,一時有些愣神。


    柳蕙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又板起臉說:“自己做過的決定就不要後悔,我們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負擔,你隻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就夠了,我們要不要你養老,那也是以後的事情,起碼現在,我跟你爸爸還能對自己做的每個選擇負責,不需要你操心什麽。”


    溫辭知道柳蕙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去戳穿那層紙,小聲說:“我知道了,我也會對我的人生每個選擇負責。”


    她旁敲側擊地說:“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我都會堅持下去。”


    柳蕙麵不改色道:“那是你的事。”


    溫辭更奇怪了,她以為柳蕙還會像以前那樣說些反對的話,可柳蕙沒給她多問的機會,起身進了廚房。


    她又看向溫遠之。


    “你媽不讓說我住院的事,我估計衛泯也什麽都沒跟你提過。”溫遠之說:“他之前三天兩頭地往家裏跑,這次也是他發現不對勁及時把我送到了醫院,我住院那段時間,也都是他在醫院幫忙,日久見人心,我跟你媽又不是鐵石心腸,但爸爸醜話放在前頭,他要是以後沒混出個人樣,我們還是不會答應你嫁給他的。”


    溫辭沒想到才一年的時間,衛泯就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紅著眼眶說謝謝爸爸,又跑去廚房抱了柳蕙一下:“謝謝媽媽。”


    柳蕙故作嫌棄:“哎呀,別耽誤我做飯。”


    她笑著鬆開手,說了句不在家裏吃飯了,拎著包就往外跑,柳蕙問一句都沒來得及。


    溫遠之搖頭失笑:“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柳蕙說:“還不都是你慣得。”


    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也笑了。


    ……


    溫辭從家裏出來,直接攔車去了衛泯的公司。


    他們學校大四上學期就能出來實習,陽康靠著給人蓋實習章的招聘福利,將原來隻有五個人的公司擴招到了十個人。


    衛泯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最便宜的辦公室,狹小的格子間裏塞滿了桌椅板凳,也塞滿了青春年少的熱血和理想。


    溫辭到的時候,公司隻有衛泯和陽康在,兩人是公司的主心骨,平時就差沒睡在公司了。


    見她進來,陽康打趣道:“喲,領導這是來查崗還是視察工作啊?”


    溫辭看了眼衛泯,他懶洋洋地坐在桌後,唇角掛著一抹笑,看著並不打算幫她解圍。


    她索性也就那麽說了:“查他的崗,視察你的工作。”


    “嘖,單身狗沒活路啊。”陽康從桌邊起身:“行了,你們聊,我也得趕回去吃晚飯了。”


    溫辭問:“不留下來一起吃?”


    “跟你們還用吃飯?”陽康抓起鑰匙和手機:“狗糧都夠吃我三天三夜了。”


    “……”


    他一走,格子間裏又靜了下來,衛泯起身問:“怎麽現在過來了?不是說晚上要在家裏吃飯。”


    他走到溫辭麵前,拉著她又回到辦公桌旁坐下,胳膊圈著她的腰,下巴搭到肩膀上,呼吸都噴灑在她頸側:“怎麽不說話?”


    溫辭側頭看他:“衛泯。”


    “嗯?”


    “謝謝你。”


    他忽然笑了,整個人往後一靠:“幹嗎突然謝我?”


    “謝謝你照顧我爸爸。”雖然溫遠之說得那麽輕巧那麽不在意,可溫辭心裏清楚,當時的情況一定遠沒有他說得那麽輕鬆。


    她鼻子有點酸:“沒有你,我都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麽樣了。”


    “不用謝我,說起來還是你的功勞。”衛泯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她的腰:“還記得你國慶給我打的那個電話嗎?你問我最近有沒有去你家。”


    溫辭點了點頭。


    衛泯說:“那天跟你說完之後,我總是覺得你是有什麽事,就順便過去了一趟。”


    溫辭抹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氣說:“真的沒什麽事,是我媽問我是不是我讓你沒事去我家看看的,我說不是,她也沒說信還是不信,我有點擔心她會不會以後不讓你去了。”


    “所以你看,其實還是你救了你爸爸。”衛泯抬手蹭了蹭她的臉:“我隻是剛好去了。”


    溫辭聽到他這麽說,還是覺得慶幸又後怕:“幸好你去了。”


    衛泯輕笑:“我們要在這個問題上聊一下午嗎?不管我是去了還是沒去,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叔叔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溫辭當然也想父母都平平安安的,隻是現在她離得那麽遠,他們總是報喜不報憂。


    她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掉眼淚。


    衛泯由著她發泄了會情緒才說:“再哭下去,長城都要倒了。”


    溫辭哭笑了:“你又沒被埋在長城裏。”


    “那要不我現在去埋一下讓你哭倒試試?”


    “你神經病啊。”溫辭埋頭報複性地把眼淚全擦到他的t恤上,“我可不是孟薑女,沒那麽大毅力。”


    “那要是我真沒了——唔。”


    溫辭捂住他的嘴巴,惡狠狠道:“不許你胡說。”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在她手心親了下,才攥著她的手腕摩挲著說:“好,不說了。”


    溫辭也沒把手抽回來。


    衛泯看了她幾秒,忽然扯著她的手腕把她拉下來,仰頭吻了上去,力道很親地試探著。


    溫辭沒躲,反而還主動迎了上去,他手換了位置,扣著她的後頸,指腹揉捏著耳後那一處。


    親吻的力道有些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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