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小滿的手一個不慎順著他的眉骨滑到了他的眼角。


    江清和的眼睛立馬紅了。


    “等等,爸,你哭什麽?!”小滿驚慌失措。


    她終於理解了江清和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給他自己念旁白?


    不是,這人怎麽回事啊?想哭就哭了唄,還要整個預告?


    江清和使勁閉了閉眼睛,兩秒鍾之後實在坐不住了,立馬衝進了衛生間,一邊壓著嗓子氣呼呼地說:“你手上什麽玩意?!”


    小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腹處的確沾了點辣油。


    “……是奶奶剛剛給的小魚幹。”她心虛地說。


    好家夥,小滿眼睛紅紅是因為小魚幹太辣了,江清和則是腦補完之後被坑的。


    在江清和去洗手間之後,獨自一人的小滿也有想問的事情。


    小滿並不是笨小孩,江清和能想到的事情她也能想到,更何況她本身能夠跳脫出這個四歲小孩的記憶,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待這一切,當然也能更輕易地發現其中的疑點。


    如果疑點隻有一個兩個,還可以解釋為是變數,可累積過多,就讓人不得不懷疑了。


    【現在的設定和原書裏的設定偏差有點大了吧?】


    鈴鐺沉默。


    小滿皺著一張包子臉,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此時的表情和剛剛的江清和極其神似:【不光是我爸爸,就連原女主……司清月也是,人生軌跡和書裏完全不一樣。】


    鈴鐺解釋:【因為小滿大人來了,所以這一切有所改變很正常,您也有聽過吧?一隻蝴蝶扇動翅膀,都能引起龍卷風呢。】


    小滿並不認同她的話語:【可這不是有所改變的程度。】


    如果這一切隻是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了的話,她可以接受江清和的性格、未來有所變化,司清月放棄作惡、好好做人——但眾所周知,曆史是不可變動的。


    【司清月第一次和她的係統溝通的時候,你我都能察覺到,是在綜藝已經開拍之後。】而在書中,司清月明明是因為已經完成了係統的害人任務,才會得到這個獎勵,但如今的司清月卻並沒有做出那種奪人氣運的惡事,身上也並未沾染因果。


    【江清和父母俱在,甚至還有親哥哥。】而在書中,江清和本來應該是孑然一身,沒有任何親朋好友可以依靠,也正是因此才會落得那樣悲慘的境地。


    【而且他的親哥哥,也就是我的大伯,明明是認識我的。】要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一個關心弟弟的哥哥才會在明知道弟弟失蹤的情況下,還對弟弟唯一的女兒不聞不問,任由對方流落到孤兒院?


    鈴鐺沒辦法回答小滿的連環提問。


    衛生間傳來的動靜吸引了小滿的注意力,她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死死盯著自己的鈴鐺。


    【許奶奶是我的信徒,】她輕聲道,【可我為什麽連我的信徒都不知道?】


    作為神明的她本應該能夠聆聽信徒的每一句祈念——除非這一切被人為屏蔽了。


    她最初就是因為沒有信徒、沒有信仰,才會選擇下山,可許奶奶的存在卻揭示了這其中的矛盾。


    還有鈴鐺身為她的神器,卻知道的比她多得多……有一些的確可以用互聯網來解釋,但它如今露出的破綻卻有絕大部分是絕不可能為常人所知的。


    除非……


    【你就是係統。】


    【……】


    鈴鐺終於放棄了偽裝,它冷笑了一聲——在外人看來,隻是鈴鐺無風自動了一下。


    【是,我的確在誘導你入世,但我從未強迫過你。是你自己決定要來到這人世間的。】


    在如今這個年代,神明已經成為了傳說中的存在,本來小滿也應該如同自己的前輩們一樣化為即存在又不存在的不可知狀態。


    然而現實就是她不僅在這樣靈氣稀薄的環境下誕生,還主動入世成為了‘人類’。


    沒有人類的身體可以長時間承受神明的靈魂,除非這本來就是為神明準備的軀殼。


    小滿原本以為是因為原主‘小滿’自願獻出身體,這具身體成為了她的貢品,她才能夠隨意使用,現在看來事實或許並非如此。


    她剛來到滿山村,就本能地產生親近感。


    隨著在村子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其他人還會因為導演的折磨而變得精疲力竭,小滿反而越來越振奮。


    她知道自己是山神。


    可……她是哪座山的山神呢?


    她似乎從未探究過這個問題,本應該存在於本能之中的答案卻如同隔了一道紗。


    如今答案卻很明了了。


    她的名字是「滿」。


    是這一處滿山的山神。


    小滿肯定道:【我是聽到了信徒的祈願,才會降生的。】


    唯獨這件事情是絕對真實的。


    她最後的信徒靈感一貫強於常人——或許這正是命途多舛的代價。


    信徒在做過一次噩夢之後,虔誠地向她祈禱:希望能讓她的小兒子平安度過人生的劫難。


    此時此刻,江清和從衛生間裏出來之後沒有回到臥室,而是下了樓,恰好遇見了剛做完飯準備來喊他們的許奶奶。


    許奶奶憐愛地撫上小孫子的臉頰。


    “一直以來在那樣的窮泉朽壤裏掙紮,真是辛苦你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江清和睜大了眼睛。


    第66章


    江清和在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無比:“你……知道?”


    許奶奶說出這句話幾乎就沒打算掩飾什麽。


    她憐愛地摸了摸江清和的頭, 用動作代替了語言,告訴他答案。


    江清和一時間有些無措。


    他知道在麵對別人的惡意和攻擊、麵對別人的蔑視與冷淡、甚至是麵對別人的崇拜與仰慕時應該怎麽做——他隻要做自己就好了。


    他永遠是驕傲的,我行我素的, 從來不會因為外部因素而動搖。


    即便他在網上的名聲曾經黑紅參半,有許多根本就是惡意編造的黑料, 江清和看了後也隻是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 從來不會像自己的經紀人一樣上頭憤慨。


    可每每遇到他人不包含任何目的的善意時, 他都會感到茫然。


    就像是個從未邁入社會的孩子一樣無措。


    尤其是他從未想過告訴別人、更沒指望過會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理解的那一段過去經曆……如今卻得到了承認, 並且因此而被憐惜。


    唯獨在這個時候, 江清和才終於放棄了心中那道一直把現實世界和噩夢遊戲割裂開來的隔閡,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真實。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他過去如同幻想般的經曆也是真實的。


    他也是真實的。


    而另一頭,小滿和鈴鐺——或者說是係統,仍然在進行對話。


    【書是我寫的。】小滿恍然道。


    難怪她回憶不起來書中的具體情節和措辭,隻對於劇情梗概有個模糊的印象。


    因為這本書最開始存在的目的就是確定因果。


    因為江清和一定會出現在未來, 參加這個直播娃綜, 所以他絕不可能死在劫難之中。這算是一種利用時間線和因果線投機取巧的辦法, 如果先確定了結果,那麽無論過程有多痛苦漫長,也總會迎來黎明的那一天。


    小滿並不是什麽全知全能的神,她隻是一個山神, 寫出來的書也不可能全然操控書中角色的行動, 更何況小滿自己也會參與其中, 所以劇情才會產生變動。


    從這方麵來說, 係統說得的確沒錯,劇情的變動的確是因為她而產生的, 但更重要的根本前提卻是——書的作用僅僅是固定了出場人物的存在而已。


    這一切角色都來源於許奶奶模糊的夢境。


    但小滿最初的設定隻是江清和一個人勇闖娛樂圈、最後走上人生巔峰罷了——這恰好對應了書中設定的‘江清和原本有一個順風順水的人生’。


    她肯定是不會寫出那樣讓她和江清和一起吃癟的文, 更別說讓身為神明的自己降生成為一個人類的女兒的, 所以……


    【設定的更改中肯定也存在你的痕跡,】她篤定地說,【你把你自己加了進去,而且還利用司清月給自己設定了個最貼近主角的席位。】


    司清月的係統也是鈴鐺,這是毋庸置疑的。


    最開始司清月聽見的聲音信號時斷時續,原因就是因為係統正以鈴鐺的形式跟隨在小滿的身邊,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地在小滿眼皮子底下舞。


    因為這種原因,它不敢太過頻繁地和司清月溝通,也導致了司清月這個被選中的最佳棋子脫離了它的掌控。


    鈴鐺冷淡地說:【你如今知道也已經沒用了。】


    小滿歪了歪頭:【我倒不這麽覺得。】


    她想了想,說:【江清和所經曆的那一切,也有你的參與吧。】


    鈴鐺和她都是獨特的存在,介於純物質構成的人類和不可被認知的意識區間,幾乎是半虛無的存在。


    隻有他們有可能建立起通往半空間的通道——也就是噩夢遊戲。


    鈴鐺沒有否認:【我隻是順應了未來的發展。】


    小滿反而沉默了。


    她並不能肯定其中的因果聯係究竟是不是如同鈴鐺所說的那樣——畢竟因果線就是由她自己親手攪亂的。


    有可能是因為許奶奶先做了孫子遭遇不幸的預知夢,所以才有了鈴鐺創造出那種場景的未來,也有可能二者之間並無關聯。


    【但你還是做了。】她說。


    【但我還是做了。】鈴鐺重複。


    【在我身邊作為一個神器潛伏著,在江清和的身邊作為噩夢遊戲的主宰存在,在司清月的身邊作為能夠奪走氣運的係統而引誘她……】


    小滿一個個數出了它的身份,突然覺得很荒謬,【你究竟想做什麽呢?】


    她的眼中並沒有憤怒與憎恨,而是純然的疑惑。


    這三個身份都可以間接得到依附於主體的名或利,卻並不能作用於它本身,小滿也不相信它是為了這些荒謬的東西而做出這些事情的。


    除此以外,它能得到的……是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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