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年繼續道:“人總會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你要是真那麽難受,你也別忍著。要不你哭一哭吧?反正這裏也沒別人,我肯定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蔣禹涵卻笑了:“你以為我是你啊……”


    她倒寧願他是她,畢竟每次她難過的時候還有他可以依靠。


    她也想變成他的依靠,但真到了這時候,她發覺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了。


    “我隻是特別不想看到你難過,我寧願聽你對我冷嘲熱諷,也不願意看你這麽消沉……”


    她越說越覺得難受。


    “我知道蔣爸的事對你打擊很大,但你身邊不隻有蔣爸一個人,你還有很多很多在意你、關心你的人,他們時時刻刻顧及你的感受,費盡心思想讓你開心,他們這麽希望你幸福,是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願意做傷害你的事的。可是現在你要為了一個人,讓其他這些愛你的人難受嗎?”


    蔣禹涵看著她,半晌歎道:“可是那是我爸啊……”


    這一句話就堵得賀年年啞口無言了。


    除了她幹媽,其他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又怎麽能和蔣爸比呢?


    那她就更不算什麽了。


    她突然意識到,沒有經曆他所經曆的,這一刻的她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臉上忽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再一抬頭時,他已然收回了手。


    “明明是讓你安慰我,你怎麽哭了?”


    賀年年胡亂擦了下臉:“我這是被凍哭了。”


    蔣禹涵掃了眼她懷裏的羽絨服:“不是說讓你把衣服穿上嗎?”


    “要穿一起穿,要挨凍也一起挨凍。”


    賀年年在羽絨服裏穿了件不算很厚的衛衣,跟蔣禹涵身上那件薄厚差不多。


    其實她挺冷的,但既然他非要扛著,她就陪他好了。


    懷裏的羽絨服忽然被抽走了,然後被穿在了他的身上。


    這款羽絨服她穿著那麽寬大,穿在他身上卻那麽局促。


    下一秒,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她就感到腰上一緊,她被他攔腰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切隻發生在短短的幾十秒內,待她回過神來,想從他身上下去,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別動。”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吧,也或許隻是需要一個依靠,不然他不會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


    他用羽絨服緊緊裹住她,腦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聲音悶悶的:“這樣就暖和了。”


    賀年年一動不敢動,但這樣確實不冷了。


    兩人誰也不說話,周遭靜得隻餘風聲。


    他們好像置身一個孤島之上,被濃鬱的黑暗包圍著。


    可是這個地方,賀年年是那麽熟悉。她印象中的這裏,不該隻有一片漆黑。


    這裏藏著他們最無憂無慮的青蔥時光。


    賀年年忽然就想到了以前,還在這裏讀書時,一到下午的體活課,她總喜歡拉一兩個小姐妹在陽台上聊天。那時候她的目光總會有意無意掃過不遠處的籃球場,而那裏正有精力充沛的少年在揮汗如雨。


    她總是能從那群人中鎖定他,她不知道是因為兩人太熟悉,還是因為他太過出挑。


    那些很尋常的瞬間,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忘掉,任它們在歲月洪流中漸漸褪色。


    可時至今日,那些她以為最平常不過的場景卻是那麽的清晰。


    綠色的塑膠場地、藍色的球服、赤紅色的晚霞,早已烙印在她的記憶深處,是每每翻開都會被驚豔到的畫麵。


    可是,那畫麵的主角,那個她印象中無所不能的人卻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悄悄買醉,任情緒崩潰。


    就當她也喝多了吧。


    她伸出手,慢慢環住他。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然後漸漸放鬆了下來。


    她輕撫他的後背:“我知道我沒立場勸你堅強,但我知道一個規律——人在很倒黴以後,就會夢想成真。你想想你想要什麽,說不準很快就能得到了。”


    懷裏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再度開口:“我隻想有一個普通的家,還有,賀年年……”


    “還有什麽?”


    賀年年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他的下文。


    低頭看他,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睡著了。


    這時候睡著,明天肯定要發燒了。


    她嚐試推醒他:“快醒醒,別在這睡啊。”


    或許真的喝多了,他短暫的清醒後,又迷迷糊糊的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著。


    看來還是要盡快把他弄回去,但他現在這情況,她一個人肯定不行。


    她打電話給小胖,告訴他他們現在的位置。


    又等了大約半小時,小胖總算來了。


    這麽晚了,再把蔣禹涵送回家肯定會打擾到項小雲休息,所以兩人一起把他弄回了公寓。


    賀年年不好意思再麻煩小胖,到了公寓就讓小胖先回去了,自己留下來照顧蔣禹涵。


    等把他安頓好,已經是半夜了。


    賀年年擔心蔣禹涵夜裏會發燒,所以也留在了公寓。


    好在蔣禹涵的身體素質一向不錯,賀年年晚上起來兩次去看他,他都睡得好好的。


    ……


    第51章


    折騰了一晚上, 賀年年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來想起昨晚的事,她立刻爬起來, 想去看看蔣禹涵。


    一出房間就聽到廚房抽油煙機工作的聲音, 賀年年去看時,他正在灶台前煎蛋。


    他身上穿著簡單得居家服,頭發微濕, 像是剛洗過澡。


    聽到了聲音,他回過頭來:“去洗漱吧, 馬上可以吃了。”


    賀年年躊躇一下說:“好。”


    再從衛生間出來時,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


    賀年年走過去坐下來,悄悄打量著對麵人的神情。


    似乎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他記得多少。


    賀年年試探著問:“你記不記得昨天晚上你做了什麽?”


    蔣禹涵懶懶抬眼:“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麽?”


    看來兩人昨晚的親密舉動他也都不記得了,雖然知道這時候不該想這些, 但賀年年還是稍稍有點失望。


    她笑了笑:“也沒做什麽,你就是絮叨個沒完。”


    “是嗎?”


    “是啊, 我勸你回家,你非要在那吹冷風。”


    “昨晚謝了。”


    “行啦!”賀年年無所謂地擺擺手,“咱倆還說什麽謝不謝的?”


    蔣禹涵看她一眼繼續道:“我會提醒我媽,讓她別再因為我們家的事麻煩你。”


    他有時候說話確實不中聽, 但還從來沒跟她這麽生分過。


    “你酒還沒醒吧?怎麽突然跟我這麽見外?”


    “這些年我們兩家關係雖然好, 但畢竟是兩家人,有時候,該見外的時候還是得見外。還有, 一會兒我會重新設置一下指紋鎖, 咱倆現在的關係, 你再住在這不合適。”


    這是在怪她擅自進他家嗎?


    賀年年有點委屈, 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沒地方去, 還不是怕你昨晚發燒,想留下來照顧你嗎?”


    蔣禹涵神色平靜地看著她:“我知道,所以我以後不會再喝酒了。”


    賀年年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好像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掌控。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垂下眼不說話。


    她大概猜得到,應該還是蔣振東的事,讓他昨晚情緒崩潰,也讓他今天這麽反常。


    賀年年斟酌著措辭:“我沒遇到過這種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你。但每個人都會經曆一些難以麵對的時刻吧,比如我哥離開的那九年就是我媽的心結,同樣也是我哥的心結。就連我也有求而不得的時候,當然可能跟你們的經曆無法比,但無論如何日子還在過,我們總要去克服這些。”


    如果可以,她特別想分擔他的壞情緒——不止壞情緒,還有那些糟心事。


    她不願意看他就此沉淪,一蹶不振,她認識的蔣禹涵該是肆意的,無所畏懼的。


    半晌,蔣禹涵隻是說:“我隻想好好畢業。”


    她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你肯定會好好畢業的呀……”


    “所以請你以後不要來煩我。”他打斷她。


    一時間,賀年年忽然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麽,她怔怔地看著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


    然而他無情地重複道:“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分心,尤其是你。”


    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賀年年不由得又想到那一晚蔣振東說的那番話,難不成他和別人一樣,也覺得她總是給他找麻煩,嫌棄她是個累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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