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倒也無妨。”王老夫人沒等她回神,接著道,“先前我同你說過,你父母的東西,你成親時可一並帶走,你父親離家太早沒替你攢下什麽財富,但留了一個人給你,等時候到了,他自會上門找你。你母親,既已將那塊玉佩留給了你,便算是你的嫁妝,先前就罷了,往後若是有機會,玉佩最好還是留在自己手上,可明白?”


    芸娘聽得一愣一愣的。


    玉佩確實是母親給她的,可給她的時候,母親沒告訴她有多重要,隻說她腰間太素了,隨意尋了個物件兒來,掛在她身上。


    她並沒在意......


    但聽此時祖母話裏的意思,那玉似是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意義就不一樣了,玉佩芸娘著實沒料到,心緒有些亂,忙應了一聲,“孫女明白。”


    不過一塊玉,裴安應也不會介意,日後她想辦法討回來就是。


    王老夫人該說的都說了,也沒再耽擱她,臨走了,又讓陳嬤嬤將一本畫冊給了她,“你母親不在,這東西便由我來交給你,今日夜裏你選個無人之時,先自個兒瞧瞧,免得新婚之夜鬧了笑話。”


    芸娘齊齊都收了。


    回到院子,還在想著祖母的一番話,匣子裏的東西連帶著冊子,也沒心再瞧,攤在了榻上,交給青玉去收拾。


    —


    明日就是裴安的大喜之日,禦史台個個都有些放鬆。


    自上回護送秦閣老去了一趟渡口,將人送死了之後,禦史台的人心裏都起了變化。


    尤其是林讓一倒戈,幾乎沒人再敢給裴安使絆子。


    不僅不敢使絆子,最近兩個月,素來被朝中臣子當成石磨盤上一粒豆子的禦史台,跟隨著主子水漲船高,眼見地威風了起來,眾人對裴安的崇拜,尊敬便更甚。


    自己的頭兒要成親了,怎麽可能不賞析你,底下的一堆人討論起來,比自己成親還激動。


    “明兒咱一早就起來,家裏有多少人就叫多少人,怎麽也得給頭兒長起麵子。”


    “行,我明兒我把家裏的吹嗩呐帶上,露一嗓子。”


    “你行啊,還會吹嗩呐,你好好表現,說不定頭兒一高興,新婚一過,就給你升官漲俸祿......”


    “那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為的是這個嗎?隻要頭兒高興......”


    這頭正說得熱鬧,林讓從外進來,腳步匆匆地從幾人跟前走過,“讓,讓讓一邊去。”


    幾人見他臉色肅然,當下一愣,問道,“林大人,又是哪家想不開了?”


    這兩個月,不怕死往上撞的人太多,害得禦史台一幫子人,連個半日的假都沒,明日頭兒都要成親了,這節骨眼上,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不長眼的人,是新秀榜眼,邢風。


    林大人也很意外,一路走到裴安辦事的書房,敲了兩下門後,推門而入,“裴大人。”


    裴安正整理卷宗,頭也沒抬,“怎麽,又有誰求情?”


    其他幾個家族還好,兵部範玄範大人一倒,竟像極了當初的秦閣老,不少不怕死的人跑去聖上麵前求情。


    無一例外,都沒好果子吃。


    “邢風。”林讓說完,裴安手中狼毫明顯一頓,抬起頭,一臉意外。


    林讓趕緊稟報了適才發生在殿上的一幕,“今日陛下設了宴席,心情挺不錯,正說得高興,那邢大人突然上前以頭磕地,非說範大人是被咱們禦史台冤枉的,陛下本也沒打算拿他如何,隻讓人將他趕走,他倒好,一心赴死,扒著殿內的抱柱不鬆手,口中文濤不絕,含淚泣血,非要陛下給範大人一個公道,陛下氣得夠嗆,當場就讓人將他硬扒拉下來,哦......”


    林讓想起漏了一段,又補上,“中途,那明陽公主還攔了一回,說他是喝多了,耍酒瘋,明擺著就是在替他保命,他卻不領情,嚷嚷著自己滴酒沒沾,腦子清晰得很,陛下徹底怒了,砸了手裏得酒盞不說,立馬讓人將他拉下去,這不,剛送到禦史台。”


    裴安:......


    林讓說完,裴安將身子往後一靠,臉上一團疑惑,沒明白,“他不想活了?”


    “屬下也正想著呢,這不找死嗎。”


    裴安捏了一下眉心,權貴不攀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又悔了。


    裴安將手裏的卷宗處理完,便跟著林讓去了一趟地牢。


    看到那張臉,確定的確是邢風。


    兩人是同一批考生,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榜眼,早就相識,且也曾在建康打過交道,裴安的印象中,他不是個愚蠢之人。


    這回是突然降智,還是他一心想找死。


    裴安打發林讓上去,自己一人留了下來,緩緩問道,“邢大人,怎麽也想不開。”


    邢風此時正坐在草席上,麵色蒼白,一語不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裴安又道,“邢大人一心撲死,邢夫人不傷心?”


    邢風眼皮一跳,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尚公主不是挺好嗎。”明陽找上他,兩人各取所需,幾乎是共贏的局麵,一開始,他不也答應了嗎。


    邢風抬頭,意外地看向他,似乎沒料到他會知情。


    裴安一臉淡然,沒什麽猜不到的,說起來他也算是其中受到牽連的無辜者,托流言的福,不得不和王家三娘子湊成一對。


    他們是湊成一對了,可最初的始作俑者卻沒成,豈不可惜了。


    裴安問他,“邢大人當真想好了?”


    “邢某上不愧天地,下不愧百姓,死而無憾。”邢風咬牙說完,目光又不自覺地盯向了他腰間,不過匆匆一眼,很快又瞥開。


    裴安還是察覺到了,一而再再而三,他要是還認不出來,就是眼瞎了,“怎麽,邢大人認識這塊玉佩?”


    邢風神色微變,“裴大人說笑了,裴大人的東西,下官怎會認識。”


    “邢大人說得對,既然不是邢大人的東西,往後還請不要再瞅。”


    第25章


    邢風的父親邢文成,曾任大理寺少卿,兩袖清風,從未貪墨過一分一毫,出了名的鐵疙瘩,到了邢風這一代,繼續保持了邢家老爺子的作風,以清明為家族祖訓,檢身若不及,從不與任何有汙點的家族來往。


    在王家三娘子的父親王戎遷還未出征之時,兩家關係確實很融洽,但自從皇上開始議和,而王戎遷在軍中的威望越來越大時,兩家的關係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尤其是王戎遷戰死之後,被灌上了一個莽夫,滿身殺戮的汙名後,維持了十幾年清名的邢家,斷不會就此被牽連。


    邢夫人不會讓邢風去娶王家三娘子。


    明陽之所以選擇了邢風,看上的便是他家風清廉的這一點,要是她和邢風好上了,就憑邢家的名聲,皇上不會懷疑其他,隻會認為兩人是真心相愛。


    當初也不知明陽是以什麽為條件,讓邢風答應了她,與王家三娘子悔婚。


    如今又不知道是為何,邢風突然不樂意了,且還是當著明陽和皇上的麵鬧了起來,沒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以邢家的家底,想要挖出點東西,估計有些難。


    他在殿上那一鬧,頂多算惹怒聖上,論錯,禍不及家人,且邢家也不在他的和皇上的計劃之中,沒必波及到他的家人。


    從地牢出來,裴安便要林讓結了邢家的案。


    “關著吧,過幾日一道流放。”今年是陛下的本命,不宜見血,但不見血的死法實在太多。


    想死還不容易。


    此時太陽已經落了西,明兒天一亮就得去接新娘子,國公府老夫人派人過來催了幾回,“有什麽緊要的,就不能放在成親後再去忙?”


    多少年了,她國公府就這麽一樁喜事,怎麽也要辦得體麵。


    派來的人沒等到消息都不敢回,門口已堆疊了好幾個下人,拿老夫人的話,肉包子打狗,都被叼了。


    人找不著,都圍著童義。


    童義正是頭大,見人終於出來了,趕緊上前攔了下來,“主子,時辰不早了,還得準備接親的事宜,您要是再不回去,老夫人就該親自來請您了。”


    這兩個月,裴安確實太忙,沒怎麽操心婚事,都是老夫人和明家嬸子在置辦。


    這會子國公府上下早已籠罩在了喜慶中,就等著他這個正主兒了。


    林讓也跟著附和道,“有屬下在,頭兒就放心回去,明兒大婚,屬下在此提前祝頭兒,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林讓開了個頭,底下一堆盼熱鬧的侍衛,立馬跟著起哄,“祝裴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大喜之日降至,鬧鬧也沒什麽。


    見氣氛起來了,裴安也跟著笑了笑,一副準新郎官的模樣,拱手對大夥兒回了個禮,“多謝各位,明兒都來捧個場。”


    這兩個月以來,朝廷多少命官,視他為惡魔鬼厲,禦史台內,也是對他又敬又怕。


    如今見他站在那兒,臉上洋溢著喜慶,清雋而儒雅,大夥兒似乎這才意識到,他不過也隻是一位年齡同他們相仿的英俊少年郎。


    距離感一下拉近了不少,台下起哄聲更勝,一片熱鬧聲中,裴安上了回國公府的馬車。


    —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國公府門前便圍滿了人。


    林讓趕在當值之前,也來湊了一趟熱鬧,以他為首,讓禦史台的人排成了兩行,站在門前的巷子內。


    “待會兒聽我的口令,有多大力氣就用多大力氣,使勁兒地給我吹,最好把臨安城的百姓都吵醒,起來一塊兒熱鬧!”林讓也不知道從哪兒弄好的紅綢,一人一條,都係在了要盤上,隊伍齊齊地排在門口,有模有樣。


    這番帶頭一鬧,周圍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等國公府的大門從裏打開,裴安一身大紅喜服走出來時,門口早就鬧翻了天。


    林讓見人一出來,立馬揮手,學著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唱腔,“上嗩呐!”


    國公府迎接的隊伍,原本就有二十來人,這一加入,兩方爭著勁兒吹,兩邊腮幫子鼓起來,像極了呼著氣的田蛙。


    嗩呐銅鑼的喜慶聲,徹底打破了青色天際。


    接親的隊伍,從街頭一過,多數都披了衫子出來看熱鬧,臨街的一排客棧,窗戶打開,一顆顆腦袋湊出來,伸長了脖子。


    當年裴安高中狀元郎之時,臨安城的百姓大多都目睹過他的風采。


    氣宇軒昂,風度翩翩。


    官場上他是如何陰險毒辣,百姓們橫豎也見不著,即便聽到傳聞,也沒什麽切身感觸,一眼瞧去,先入眼的便是他那副好看的皮囊。


    今日一身大紅喜袍再次加身,騎在馬背上,比起兩年前,風姿隻增不減。


    要說這臨安城內,誰家小娘子的容貌能配得上他,百姓大抵也隻能想到王家的三娘子,王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以來才子配佳人,都會稱為一段佳話。


    如今兩人當真走到了一塊兒,情理之餘,心頭還有幾分激動,膽兒大的公子哥兒,衝著馬背上的俊俏新郎官囔了一聲,“裴公子,小的們就在此等您將三娘子接回來。”


    話畢,周圍瞬間哄笑了起來。


    接著又一位公子道,“裴公子,小的同人打賭,堵您和王家三娘子天生一對,早晚會成一家人,如今也算是贏了,得來的銀兩,待會兒給您掛到國公府賬上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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