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是皇後......”


    這回手底下的人倒是反應快,幾個太監和禁軍迅速從人群堆裏接出了皇後。


    皇後臉上沾著黑灰,衣裙也被燒毀了一些,到了皇帝麵前,滿臉擔憂,急切地問,“陛下可安好?”


    “朕沒事。”皇帝見她狼狽成這樣,必然受了苦,上前拉她,擁入懷裏安撫了幾句,便問,“太子呢?”


    皇後瞬間從他懷裏抬起頭,臉色都變了,“太子沒和陛下在一起?”


    皇帝神色僵住,猛然回過神來,轉身便對著一群人怒吼,“愣著幹什麽,快去找啊,找太子......”


    —


    鬧市的火早已撲滅,城門也封了,到了三更鑼響,還是沒有太子的消息。


    皇帝已回到了皇宮,坐在龍椅上眼皮子隔上一陣便顫上一回,堂堂太子,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可不是天大的笑話。


    跟前木幾上的東西,被他掃了幾回,幹幹淨淨,大殿下齊齊跪了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皇後抽抽嗒嗒的哭聲時不時落入耳邊。


    皇帝突然又暴躁了起來,怒視著皇後道,“哭什麽哭,要不是因你,朕會去遊街?”


    花車就那麽好看?


    不過一個商人,十年了,竟還讓她惦記,一國之母,比不上一介商婦,她是眼瞎還是心瞎。


    如今太子不見了。


    怪誰?怪她!


    罵完皇後,皇帝似乎還不解氣,“誰?誰提議的遊街?給朕找出來,賜死。還有燒起來的那輛花車是哪個州府的,查清楚,腦袋也一並砍了。”


    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發了半夜的怒,到這會子已沒了力氣,皇帝一擺手,“找不到太子,你們個個都去陪葬吧。”


    底下頓時一陣討饒,“陛下饒命......”


    皇帝累了,起身正準備擺駕回寢宮,外麵一位太監匆匆地走了進來,頭磕地,“陛下!”


    皇帝當是太子有消息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卻見那太監趴在那裏,頭也不敢抬,顫抖地稟報道,“安國寺今兒夜裏也著了一場大火,鳳凰靈,靈石,沒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樣樣都砸在皇帝心頭上,皇帝站在那,氣血突然倒流,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身子一歪,一屁股跌坐了下來。


    “陛下......”


    —


    襄州捷報,抵禦了北人,又天降靈石,一切都值得高興,可一個重陽節,卻出了這麽大的亂子。


    太子沒了。


    天降靈石也沒了。


    天災?不可能,這是有人故意為之,膽大包天,太歲頭上動土,敢挾持一國太子,當天夜裏便查出了那輛著火的花車,是乃建康知州所獻。


    皇帝一刻也沒猶豫,立馬讓人去建康捉拿,可等皇帝的人到了建康,知州一家子卻不見了人。


    擺明是提前規劃好的。


    一國太子被人挾持,便家國大事,第二日早朝,眾臣子跪下參拜,不停地出謀劃策。


    前段日子,個個高呼聖上萬歲,皇帝還以為這些人當真誠信歸順,沒有人再忤逆他了,可如今呢,一個建康的知州都敢挾持太子。


    他沒那麽大本事,還有幫凶。


    且敢肯定,就在這些人之中,皇帝看著底下這些陰險狡詐,口是心非的滿朝百官,心裏滿是厭惡,疑心又從心底冒了出來,看誰都有嫌疑。


    臣子的建議,皇帝一句也沒聽進去,反倒是認為這些人在看他的笑話。


    想要看他笑話,那就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整個南國都是他的,還愁找不出來幾個人?


    可要找誰來接整個案子,皇帝將朝中那幫臣子的臉都過了一遍,沒有一個滿意的。


    最後還是聽到皇後哭訴,“要是裴大人在,太子怎可能會出事.......”這一提,皇帝倒是想了起來,禦史台本就是他設來專門糾察這些官員,肅正綱紀的地方。


    即便裴安不在,下麵還有人。


    皇帝當日便找來了禦史台的中臣林讓,大筆一揮,擬了一道聖旨:即日起攜兩萬兵馬務必要尋回太子,通緝建康知州吳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不隻是搜城,他還要搜國。


    此道聖旨一頒發出來,整個朝堂一片嘩然。


    襄州被北人攻打,南國危在旦夕,皇帝上回也隻派了兩萬兵馬前去支援,如今為了尋太子,竟然也派兩萬兵馬。


    還在南北兩國開戰的節骨眼上。


    戰亂時期,人心本就不穩,他如此貿然決定,隻會讓百姓陷入恐慌。且襄州如今是保住了,可北人鐵了心地要攻打南國,長此下去,兵力懸殊的南國又拿什麽去抵禦?


    朝中一部分忠臣,本以為他突然醒悟了,如今一看,更離譜。


    個個都跑去了禦書房外,求他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啊,大戰在即,離不得兵馬......”


    皇帝一聽更氣,他本就沒想打這一場仗,是這群人,是他們將他架了起來,逼著他打。


    如今又來勸說他,一國太子,他皇帝的兒子,都該沒了?


    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揮手,“押下去,凡是來反對朕的,一律當作抗旨,都關起來,送入地牢。”


    不怕死的都被他押入了地牢,餘下一群見風使舵的文臣,再也不敢說上半句。


    當日聖旨便到了禦史台林讓手上。


    午後林讓進宮領命,一到皇帝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臣領旨,定不負陛下使命。”


    “起來吧。”


    林讓卻沒起來,跪在那眼眶紅紅的。


    皇帝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正欲問,林讓突然磕頭,“家母年邁,身子骨一向不好,患有心悸,還請陛下照拂一二。”


    皇帝一愣,疑惑地看向旁邊王恩。


    王恩忙湊到他耳邊道,“皇後娘娘聽說陛下要派林大人去尋太子,便讓人捉拿了林讓的家眷,關在了鳳鳴殿,說人隻要有了牽掛,才不會叛主,做起事來也能上心。”


    皇帝一臉意外,相處十年,皇後一直溫溫柔柔,連螞蟻都不忍踩死一隻,如今也知道挾持人質了。


    果然這再溫柔的女人,一旦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什麽都能豁出去。


    看來,多半也是急瘋了。


    這一招倒是提前被她想到了,皇帝示意王恩,讓他將托盤裏的令牌,送到了林讓跟前。


    見林讓接到了手上,皇帝才道,“林大人放心,宮中有太醫,又有皇後照拂,令堂還能出什麽事?”


    —


    從皇宮出來,林讓便讓人收拾好細軟,黃昏時攜令牌,即刻出了城門,去臨安城外領取兩萬兵馬。


    一路快馬加鞭,剛上城外的山路,便被一輛馬車橫在道上,攔去了去路。


    林讓趕緊勒住韁繩,提聲詢問,“何人?”


    話音剛落,對麵馬車內的人便撩開了車簾,隻見一位身穿黑色鬥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立在了跟前,抬手緩緩地揭開了頭上的鬥篷帽簷。


    馬車旁的兩盞燈火,剛好照在她臉上。


    一張臉麵容絕色。


    當初裴安去娶芸娘,還是林讓組的嗩呐隊去迎親,林讓怎不認識,神色一愣,滿臉疑惑,“少夫人?”


    上回聽說她回來了,林讓還托人到國公府走了一趟,打探了一些裴大人的消息。


    不明白她此時怎麽在這兒,林讓翻身下馬,朝她走了過去,芸娘轉頭向童義遞了個眼色,童義吹了一聲哨聲。


    夜色下,隻見幾輛馬車慢慢地邊上的林子裏駛了出來。


    林讓不明所以,望了過來。


    片刻後馬車停穩,簾子被掀起來,一半大的孩童跳了下來,稚嫩的童聲傳來,喚他,“父親。”


    接著林家家眷,包括他年邁的母親,一個一個地都完好地站在了他跟前。林讓呆立在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轉頭看向芸娘。


    芸娘對他一笑,“當初在渡口,林大人曾欠郎君一個人情,如今我便要向林大人討回來。”


    這樁人情,林讓自然記得。


    若非是裴大人相護,他早就沒了命。


    “少夫人請說。”


    深秋的夜風掃在芸娘身上,衣裙被吹得簌簌作響,她抬頭看著林讓,神色肅然清明,“不瞞林大人,襄州的戰事並非想象中那般輕鬆,沒有百姓口中的明陽公主,也沒有數以萬計的百姓起義,隻不過是郎君,還有曾經在戰場上下來的那些戰士,知道襄州有難,他們甘願拿起刀槍,以自己的性命,不圖回報不圖名,咬牙堅守在了戰場上,隻為替我南國萬千百姓守住了家門。”


    夜間的林子一片安靜,隻有芸娘清脆的聲音,不徐不疾,落地有聲,每一個字都敲在人心上。


    林讓的神色愈發愕然。


    南北開戰後,襄州每回傳來的都是捷報,所有人都在歡呼,不是明陽公主,沒有軍隊,而是裴大人......


    林讓臉色慢慢地起了變化。


    南北這些年兵力如何,他豈能不知,實則也不用芸娘提醒,隻要稍微從夢裏醒過來,便會明白,南國兵力懸殊,即便是拚上五萬雄兵,也不一定是北人的對手,單憑南國起義的百姓,又豈能打敗北人。


    芸娘又道,“林大人心性秉正,當知覆巢之下無完卵,北人一旦南下,南國將會覆滅,到時不隻是林大人,南國所有的百姓,都將會生靈塗炭,家破人亡,郎君曾說,大難當前,倘若自己都不知道拿起刀槍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又怎能去指望別人?皇宮大殿上的那把龍椅是陛下的,可這江山不是,是你我每一個南國百姓的家。”


    芸娘頓了頓,哽了一下喉嚨,哽聲道,“所以,我懇請林大人即刻出發去襄州,支援郎君,驅趕北人,守住我南國疆土。”


    芸娘說完,耳邊依舊沒有半點聲音。


    林讓站在那,神色一時千變萬化,芸娘的這一番話,無疑將他身為兒郎對家國的那分抱負都挑了出來。


    國有難,匹夫有責。


    那些隱退的兵將尚且還能不顧性命,不圖名聲去捍衛自己家國,他一個朝廷命官,又怎能無動於衷。


    可一旦邁出這一步,便是抗旨,謀反。


    誅九族。


    如今他林家一家老小都被接了出來,都在跟前,誅是誅不了,但免不得這輩子都要背上一個謀反的名聲。


    將來若好了,有了明君,林家還有希望翻案。不好了,一輩子都會在外逃亡,回不了家,歸不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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