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嫁去北國,一開始她也做好了準備,若自己的後半輩子,當真能換來南國的太平,她願意。


    三皇子是她殺的,那場侮辱便是故意演給她看,想看她的態度,看看她這位南國公主能卑賤到何種地步。


    她貴為公主,都能如此,可想而知,身在北國的那些南人婦孺。


    她給了三皇子自己的選擇。


    三皇子手裏的刀,並沒刺到她要害,可她的刀,卻是毫不猶豫地刺進了他心髒。


    臨死前她看著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目光,重新同他介紹道,“我叫趙月靈,三殿下記住了。”


    兩國的戰事是她挑起的,但挑起之時她並未想到後果,最後能贏,也並非是她的功勞。


    能有今日的結果,至少免去了她的罪惡。


    她知足。


    “阿弟。”明陽抬頭看著劉炎一笑,“阿姐求你一件事。”


    劉炎一愣,“什麽求不求的,姐姐有事說便是。”


    明陽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侍衛,和那些甘願拿起刀槍跟著她闖出北國的南人,眼眶微紅,再看向劉炎,朗聲道,“這些兵將,他們不姓趙,是當初跟著我從宮中出來的侍衛,我是他們的主子,他們不得不從,今日我將他們交給你,還請阿弟在裴大人麵前求個情,留他們一命,若是可以再替他們討一份賞賜,他們殺過北人,其中也有人死在了北人的刀槍下,自始至終都記得自己身為南人的身份。”


    此話一出,身後侍衛和統領齊齊跪地,“屬下誓死追隨殿下......”


    明陽繼續道,“餘下的都是我南國的百姓,他們有家,還請阿弟送他們回家。”


    “殿下......”


    明陽看著他們,“你們聽好了,從今日起,臨安城內再無趙氏,你們定要效忠新主,銘記北人欺辱之恥,我南國人永遠隻有一條心,趕走天狼,國不可犯,家不可滅......”


    “殿下......”


    明陽喉嚨哽塞,“都記住了嗎。”


    “屬下聽命。”


    明陽又問劉炎,“阿弟能答應阿姐嗎?”


    劉炎點頭,“自然能,姐姐,咱們先想法子進......”


    “阿弟,他日若身居高位,定要記得,切莫心軟。”自己留不得。


    一個前朝公主足以掀起一場動蕩,北國天狼還在虎視眈眈那,南國天下未定,她斷不能再去做了罪人。


    她這一生一直想走一條陽關大道,可每一步都不如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錯了,可能一出生就錯了。


    如今唯有‘死’這件事,是對的。


    明陽說完,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劍,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劉炎一震,“阿姐!”


    “殿下......”


    鮮血溢到了劍鋒上,明陽轉頭看向旁邊的邢風,終於從他臉上看到了一抹崩塌之色。


    明陽眼中含淚,對他扯出了一抹微笑,沒有半分算計,笑容幹幹淨淨的,她道,“邢大人,我趙月靈這輩子從未看錯過一個人,邢大人很好,來世咱們別遇上了。”


    她哽聲說完,她手中之劍,狠狠地刺破了喉嚨。


    嫁去北國那日,她身邊的婢女問她,“殿下分明很喜歡邢大人,為何不告訴他?”


    那日她的回答,“沒有結果的東西,何必要說出口。”


    如今也一樣。


    她從來都知道,她不會和他有結果,所以,到死也沒告訴她,其實很久以前,她便喜歡上他了。


    之後的一切算計,都始於情愛。


    —


    收到明陽公主自盡的消息時,裴安並沒有多大的意外,沉默了一陣,同百官道,“國葬。”


    前朝公主,能得一個國葬,已是最大的體麵。


    即便是有臣子有異議,如今裴安剛坐鎮,也沒敢反對。


    當日除了顧家和王荊,在襄州抵禦北人的功臣都盡數歸來。看著昔日‘死’去的那些忠臣,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朝堂,同當初趙炎一樣,朝中百官震驚如同見到鬼魂。


    得知真相後,終於明白了裴安這幾年的忍辱負重,不惜背負著‘奸臣’的罵名,卻保住了朝中的忠良。


    為此,讓裴安即位的呼聲越來越高。


    裴安始終沒表態,劉炎將南北兩國的撤兵文書,呈上去時,裴安也沒接,直接道,“自己談下來的,自己負責。”


    劉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裴安又道,“談和文書既是你負責,襄州戰役的傷亡情況,便最清楚不過,如何獎賞也一並辦了。”轉頭又看向歸來的昔日八名臣子,“秦閣老一行,會協助你。”


    說完,裴安直接拍屁股走人。


    劉炎:......


    “裴,裴兄,不是......”


    劉炎完全懵了。


    “劉公子。”秦閣老提醒他,“時間緊迫,將士和百姓們都在等著呢......”


    “我.....”劉炎被架在爐子上,下不來,隻能先解決眼前之事,忙拿出文書,“南國一共提出兩條撤兵條件,北國已蓋了國印,城池三座,目前由顧老將軍在駐守,需得盡快製出章程,納入南國國土......”


    “本次戰役,統共與北軍交手十一個回合,人數我早已統計好了......”劉炎雖沒讀過什麽書,腦子卻不笨,尤其是記憶好,一番下來,井然有條。


    第二日晚上,便將所有將士的賞賜結果及理由,送到了裴安手裏。


    裴安過完目,又甩給了他,“方案可行,立刻執行。”


    劉炎又開始忙乎。


    顧老將軍封為鎮國侯,麾下的兵將正式納入朝廷,名為:‘顧家軍’,暫由顧老將軍統領。


    顧老二爺調回至朝堂,入職戶部。


    昔日‘死’去的臣子們,官複原職,坑被占了的,再另行安置。


    王荊和所有的王家軍,入宮接管禁軍。


    林讓升為禦史台大夫。


    邢風升為翰林院院士......


    各州知府,以當初拿出糧食的數量來論功。


    傷亡的將士,在朝中以往章程的基礎上,多加一石大米......


    一切都很順遂,裴安去宮中的次數越來越少,慢慢的不隻是獎賞,各州府遞上來的折子,和臣子們呈上的折子,他都交給了劉炎。


    等百官回過神,已經過了半月,劉炎所有批下來的折子,竟意外地讓人滿意,甚至談得上稱心如意。


    百官正納悶,裴安將這劉炎放在宮中到底是何意,是要封他個什麽官職,裴安這才召見了百官。


    由秦閣老牽頭,“英雄不論出身,國難當前,劉炎不畏生死傳下聖旨,讓所有上陣殺敵的將士名正言順,大戰之時,首當其衝,有勇有謀,鼓舞將士們的士氣,無論是德還是行,皆有帝王風範,臣懇請劉炎登基。”


    沒等百官回過神,裴安也起身往殿下一跪,跟著秦閣老道,“臣附議。”


    別說百官,劉炎自個兒都嚇得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不不,我不行,你們別開玩笑,裴兄,別嚇我......”


    裴安卻不是嚇唬他,“懇請劉公子登基。”


    昔日‘死’去的臣子們,齊齊跪下,“臣附議。”


    一個奴婢之子,登上皇位,換做往日,簡直是荒謬,可亂世之時,似乎又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在離開襄州時,裴安便同所有人談好了。


    顧老將軍頭一個拒絕,“老夫年歲已高,膝下的幾個後輩,是什麽苗子心裏也有數,要他們上陣殺敵,他們或許還能起點作用,可要坐上那把龍椅,治理這天下,實話實說,沒那個本事。”


    文不能治國,可這天下同樣也不能隻靠武力。


    知道自己的優點在哪兒,發揮便可,斷然不能蛇吞象,將自己積攢下來的名聲,毀於一旦。


    再是裴安。


    同朝中百官一樣,跪下的這些臣子也曾逼過他,但裴安同樣拒絕,“我不適合。”


    在建康這兩年,他的手段太過於極端,不管什麽樣的理由,他手上到底是沾過不少鮮血,其中難免有罪不該死的。


    他不適合當,也不想當,知道她喜歡自由,好不容易傍著自己逃了出來,不可能願意呆在那座皇宮。


    於私於公,趙炎最適合那把椅子。


    旁人無論是誰登基,他都放心不下,唯有趙炎登基,自己才能抽身。而南國在經曆了一場勾心鬥產的朝代之後,也極為需要一個心思單純的君主。


    唯一一樣,他不能再姓趙。


    趙炎沒讓他們失望,被裴安一逼,秦閣老再一慫恿,當場改了姓氏。


    一切都定了下來,有了裴安拍板,即便有反對的臣子,最後也沒了聲兒。


    詔書當日便擬好了,趙炎被迫坐在了皇位。


    —


    當日夜裏,劉yihua炎便偷偷溜出宮,上了國公府,一見到裴安,便急著道,“裴兄,你什麽意思啊.....”


    “參見陛下。”裴安正抱著芸娘賞月,硬生生地起身對他行了一禮。


    劉炎一見他這架勢,更慌了,也不怕芸娘笑話,衝過去就要抱他胳膊,裴安避了一下,劉炎沒碰著,索性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腿,哀聲嚎叫,“裴兄,咱們穿一條褲子長大,我什麽斤兩你不知道?你要我坐皇帝,不是要我命......”


    裴安:......


    裴安抽腿,“陛下乃真龍天子,謹言慎行,應該自稱朕。”


    劉炎不鬆手,“朕你個頭啊,這兒沒人,你不同我說出個理由來,我,我立馬駕崩......”


    裴安:......


    芸娘:......


    “鬆手。”


    劉炎死死抱住,“不鬆。”


    “行了。”裴安從他手裏扯出袍子,“坐好。”


    劉炎見他臉色終於回到了之前那副六親不認,這才放心鬆了手,坐在了他對麵,湊近悄聲問他,“裴兄,你老實同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個兒得罪的人多,怕人家找你報仇,想垂簾聽政?若是如此的話,我倒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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