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麥穗目光從外麵隨波搖曳的花苞上斂回,打開地圖。


    2號據點地處一片美麗的平原上。


    以方尖碑為圓心半徑300米外,五分之四的區域被一種花卉植物所占據,在黑暗中散發出柔和微光。


    美則美矣,卻一馬平川。沒有其它據點的天然屏障,讓這塊土地脆弱不堪,唾手可得。


    有意思的是,隨著隊伍探索,所有信息都會出現在她手裏這方立體地圖中。可那片花海卻沒被呈現出來。


    她隻好手動將這片區域劃分出來,再指向未被花海覆蓋的五分之一的缺口。


    “在這塊空地上鋪設陷阱,就用之前我們從苔原星第一軍校那裏搶——贏來的那些陷阱。”


    差點說漏嘴,麥穗及時改口。


    “這幾個點設做埋伏區,安排暗哨輪值,不建立明麵上的防衛崗。”


    謝知危快速記下:“花海呢?怎麽處理?我大概估量了一下,那些花都有兩到三米的高度,再適合隱蹤匿跡不過,我們是全部清理掉,還是在裏麵埋伏火力?”


    麥穗搖頭:“都不做。”


    謝知危:“嗯?”


    麥穗:“什麽都不做,放著不管。”


    “——啊?”


    這下連正在翹椅子玩的卓玲都繃不住了,“哢噠”一聲擺正身子:“啥意思?”


    “字麵意思。”麥穗轉了下地圖,推給謝知危,“不管它,離遠點。不安排巡邏,也不安插哨衛。任何人不得接近。”


    兩個人都怔怔的。


    不過很快,卓玲捶了下手心:“我懂了。”


    她對謝知危眨眨眼:“學長,你把自己代入進攻者好好想想。”


    麥穗在空地上的布置都突出一個隱蔽性。


    一般進攻者看見這樣一個“不設防”的入口,沒腦子的就會立刻衝進埋伏。


    有腦子的,就會覺得,這樣的入口明顯有埋伏,還是走花海吧。然後在一眼望不穿的花海前突然醒悟——


    入口那邊之所以會營造出一種“有埋伏”的氛圍,就是為了逼人走花海。


    所以真正的埋伏在花海中,入口那邊反而是空城計,得回去走入口!


    這一招,叫我預判了你預判的預判!


    怪不得教官老說:嚴格聽從指揮命令。


    他們的思想層次真的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


    謝知危還沒反應過來,卓玲已經對麥穗豎起大拇指。


    在物資人力有限的情況下,最大化收益——


    “高!實在是高!”


    ……


    當事人絲毫不知曉她的隊友們這麽愛腦補。


    一位為她腦補了勇敢出櫃的a同形象,一位為她腦補了料事如神的賭狗形象。


    她隻是等人都走了之後,重新回到花海邊,盯了一會兒,忽然閉上眼。


    刹那間一個完整的場景在腦袋中打印拓開。


    就像她手上那枚立體地圖一樣,一切都很正常,唯獨這片花海,變成了別的“東西”。


    不可名狀,卻能感知到存在。危險的存在。


    麥穗睜開眼,再次注視向顫動的花苞。


    深海比想象中更加危險,在調查清楚前保持距離,是他們這群無知者理應獻上的敬畏。


    一群人徹底布置好營地已經是幾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麥穗看看時間,快三點了。


    “休息吧。”


    卓玲伸了個懶腰:“累死了。”


    菲尼克斯戰備包大半用來裝應對蟲獸的工具了,生活物資匱乏,免不了要幾個人共擠一頂帳篷。


    麥穗、周婷、卓玲便共用一頂。


    深海與陸地不一樣,這裏是永無止盡的黑暗,晝與夜交替之時,也沒有鳥叫與蟲鳴的交替。


    平靜下來後,隻有汩汩湧浪與心跳回響在耳邊。


    卓玲能聽見身邊兩位隊友都與她一樣,明明身體累極,可頭腦還保持著清醒,不由開口道:“睡不著。”


    周婷冷聲:“睡不著就是還不累,出去跑三圈。”


    卓玲依言下床,出去吭哧吭哧跑了三圈,回來再次盯向帳篷的尖頂。


    “不行,還是睡不著。”


    “你平時怎麽睡著的?”麥穗問。


    卓玲:“平時都會在入睡前看催眠視頻。”


    這習慣不好,還是睡前跑斷腿比較好,效率化利用碎片時間。


    周婷沉思一下,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突然一道光芒閃過。


    “怎麽回事?”


    戰士反應快,周婷一瞬間翻身坐起。


    不待她摸武器,更密集也更急促的黃光閃爍起來,在大海中瘋狂旋轉,照亮許許多多角落。


    這下,她動作停了,抬起頭。


    三個女孩都抬起頭,透過單向窗,看了過去。


    耀眼光芒不停掠過臉龐,明明暗暗,深深淺淺。


    麥穗:“帝國那邊。三級警報。”


    這意味著帝國已經有一定數量的人員被淘汰了。


    話音剛落,又一柱方尖碑信標開始黃閃。


    “這次是諾德。”


    各大軍校打得火熱,粉絲們自然也不甘示弱。有剛加入直播間的觀眾,一進來便被評論戰爭驚呆。


    【我就出門擼了個串沒看,怎麽世界就變了。誰能告訴我現在發生什麽了?】


    立刻有人回複。


    【帝國被康陶偷襲,諾德被荒阪偷襲,兩個學校都拉三級警報了。】


    【這麽激烈?現在戰損情況怎麽樣?】


    【帝國淘汰21人,康陶淘汰14人。諾德淘汰27人,荒阪淘汰18人。】


    【沒想到唯一沒事的居然是菲尼克斯?我還以為他們那個位置,會第一個受襲呢!】


    五個軍校的位置就像個不規則的x型,菲尼克斯便在中間那個交叉點上,腹背受敵不說,還地處平原上。


    怎麽像都是最危險的那個。


    說起這個,就有人憤憤不平。


    【喬紅砂本來可以直接打去帝國的,但非要繞路去和菲尼克斯聊天,導致原本準備進攻菲尼克斯的荒阪不得不改變目標,襲擊了諾德。】


    這人大概是諾德支持者,為自己院校成為替罪羊而忿忿不平。


    純路人倒不會有那麽多情緒,反而發了個笑哭的表情。


    【這麽說來,菲尼克斯此刻的安寧全靠了喬紅砂不按常理出牌?】


    【倒也不會太安寧……】


    大佬們分析得頭頭是道。


    【菲尼克斯位置太差,戰火馬上就能燒到他們身上,現在估計也坐立難安吧。】


    【就算沒開戰,防禦工程也夠他們忙兩三天了。】


    【麥穗本來就是個謹慎的人,豺狼虎豹當前,哪有安寧。】


    正說著,鏡頭在幾個直播間切了一遍。


    帝國倨傲,康陶熱血。諾德沉著,荒阪無情。


    菲尼克斯,則剛剛躺下。


    謹慎的麥穗望著天花板:“卓玲,你看這個光,它像你的催眠視頻嗎?”


    卓玲盯了一會兒:“像。”


    她放鬆地閉上眼。


    光影旋轉,明暗交錯。


    戰地賽第一天,硝煙紛亂的正中,三個女孩在層疊急促的警報光中安然入睡,吐出綿長呼吸。


    眾觀眾:???????


    一夜過去,兩道警報依然閃爍不停。


    非但沒解除,還上升到四所學校都拉響了警報。


    此前調侃康陶戰鬥欲不強的教官悔得腸子都快青了。這哪裏是不強,這分明就是強得過分!


    能在貧民窟徒手撕掉四隻蟲獸的人,怎麽可能是和平愛好者?喬紅砂就像是江河中的清道夫,後巷中的收債人。盯上對方後便目露凶光,不咬下一塊皮肉絕不罷休。


    “不得不說,這屆學生怪歸怪,恐怕是這麽多年來最……”


    一位教官默默吞下後麵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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