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告罪判決回蕩在整座大樓,整片賽場,整座海底城。


    喬紅砂剛一落地就聽見這句。


    腦袋裏一件混沌的事還沒捋清,下一件又接踵而至,她咒罵一句:“威爾斯瘋了?”


    “他是瘋了。”麥穗想著從蟲獸裂隙裏看見的畫麵,“他依賴的預知能力已經失去作用,自身又在劫難逃,所以他現在隻想做一件事——就是拉著我們一起死。”


    “老東西真不體麵。”


    喬紅砂啐了一口。


    荒阪學生自然也聽見了那道聲音。


    不過顧不得去想太多,他們七手八腳將兩人扶起。


    “受傷沒有啊?”


    “需不需要傷藥?”


    小金牙則跌跌撞撞衝向他的攝像機。


    “幹!怎麽不亮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旁邊男生聽見他的話,瞥了一眼。


    他們機械眼自帶掃描功能。


    “沒壞,關機了而已。”


    “不應該呀,它電力再工作三個月都沒問題。”


    小金牙絮絮叨叨說著,擺弄著手上儀器。


    “我為了應對16區的意外,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電力都是用的高級核電池,拍攝也是用的膠卷。”


    麥穗聽見他聲音,眉心一跳。


    “這裏就是16區?”


    “對呀。”小金牙看過來,“你知道?”


    “梅洛尼——我是說反抗軍首領,她給我的居民名冊裏有這個。”


    “哦,我知道她,我就是接受了她的委托才跑來調查海底城之父。”小金牙嘟噥,“不過,有這種東西,怎麽不給我看看。”


    他又低下頭去看他記錄的畫麵,安靜了一會兒,笑容越來越淺,最後完全消失,嘴角向下耷拉,麵色凝重。


    “你們都應該看看這個。”他說。


    一群人互相對視一眼,圍了上去。


    片刻後,俱變了臉色,錯愕驚駭。膽子小的,甚至捂住了嘴。


    喬紅砂在蟲巢中一直在意的問題得到答案,整個人都懵懵的,紅色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麥穗倒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雖然也有茫然和震撼,但更多的是憤怒與殺意。


    她手放了上去:“這個攝像機,能借我用用嗎?”


    小金牙一愣:“能、能能。”


    他也在失魂落魄之中。


    ……


    賽場外的對峙還在繼續。


    所有直播忽然失去信號,明擺著有什麽事情發生,觀眾們急得嘴唇上火,就算知道不是自己設備問題,也不停擺弄試圖讓畫麵恢複。


    “怎麽回事?”


    一時間全星際議論紛紛,觀眾們都從中品出一抹不同尋常。


    議論和驚慌在蔓延。


    正猜忌,畫麵突然閃爍一下,又一次播放起來。


    眾人抬起頭,看見一隻機械手從鏡頭前拿開。


    “操!荒阪!”


    指揮部的男人猛地拍了下桌子,破口大罵。


    他們怎麽忘了。


    ——非不可抗力因素影響的電子設備,都能被這群賽博瘋子入侵著玩。


    接著,畫麵中出現一張臉。


    懟得很近,甚至能看見她被汗水濡濕的睫毛,揉成一抹褐痕。


    臉上血跡斑斑,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帶點粉色的白,應該是靦腆的、可愛的。可那雙圓圓的杏仁眼,又是明亮堅毅的。


    是蘿莉,也是讓人心裏發怵的怪力戰將。


    小姑娘先側臉說了聲謝謝,才重新回首看向鏡頭,聲音甜糯。


    “很抱歉劫持了你們的頻道,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


    她還不知道外麵直播都被切斷的事,隻是在說完後,舉起手中的攝像機,對準攝像頭。


    接著,整個星際的人都愣住了。


    畫麵中,正有一批原始星的奴隸被拖進工廠。


    身著威爾斯製服的軍人將他們武力押送上鏤空的巨型圓台,接著離開區域,打開開關。


    那圓台嗡嗡作響,看不見究竟是作用了什麽,但四周空間明顯扭曲。


    而人類也在扭曲之中——


    變作了蟲獸。


    從心髒開始。


    到大腦,到手足,到身體。


    人類,變成了蟲獸。


    一時間,世界安靜的出奇。


    廣場上仰頭看光幕的人,酒吧裏圍坐在電視機前的人,透過廚房門縫觀看直播的家庭煮夫……都沒有說話,隻是用某種荒誕的、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視著畫麵。


    他們可能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沒有人能用言語來形容他們此刻的茫然的心情。


    而麥穗默默合上播放完畢的攝像機。


    她不知道這段畫麵會給世界帶來怎樣的混亂,但她想讓人知道真相。


    上官淨說:蟲獸血裏有絕望的味道。


    喬紅砂說:它們和人類一樣擁有高級情感和智慧。


    麥穗靠受體阻滯劑,隔絕了蟲獸感知中的憎惡與悲憤。


    這就是他們感覺到的一切情緒的源頭。


    這些男女老少,被同為人類的同胞推去深淵時,看見身邊人變成他們最討厭害怕的怪物時,他們會想什麽?他們怎麽能不絕望悲憤?


    畫麵結束,麥穗收起攝像機還給小金牙。


    多說了一句:“以上,是來自《自由之聲》的報道。”


    末了,她又補充。


    “以下,是我的回應。”


    她頓了頓,抬起視線,不再正對向鏡頭。


    沒有人知道那雙琥珀色眼睛在看哪裏,隻有紮卡裏威爾斯知道她在看自己。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他名字。


    “紮卡裏·威爾斯。”


    “你背叛人類,罔顧人道。製造天災,為禍星際。我在此宣誓:要將你,及你打破第四麵牆的孽黨全部剿滅幹淨。”


    “這是我。對您的宣戰。”


    ……


    在場老師們都驚呆了,長時間說不出話來。


    程非與薑朝陽也一時怔忪。


    他們雖然知道紮卡裏·威爾斯想殺麥穗,但此前都是暗中采取行動,沒想到他今天會這麽直接,竟然對整個菲尼克斯動手。


    多大仇,多大怨。


    這裏還有康陶、諾德、帝國。


    他這種做法,等同於與四校敵對。


    他們更沒想到,紮卡裏·威爾斯會做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


    “這狗日的。”


    薑朝陽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阿斯帕西婭聲音在微微發抖:“你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威爾斯大校連臉色都沒變一下,顯然早就知道一切,也懶得多交流,抬手就要指揮部隊攻擊。


    但這時,樓裏忽然響起了轟轟的聲音。


    由遠及近,千軍萬馬。


    “什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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