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自己這幾天寫的回信,以及之前畫下的‘千樹萬樹梨花開’、‘‘萬千冰淩映陽光’、‘鯤出水化鵬’、‘許小淙和滾滾們玩’的畫,一起遞給許明成。


    “爹,你幫我拿給孫叔,寄給孫大郎。”


    吃過一次虧的許小淙,這回幹脆地沒做封麵,反正他和孫大郎之間的友情,光明正大,天地可鑒,一點都不怕偷看!


    許明成把畫打開看了幾眼,點點頭。


    ……


    信寄出去之後,許淙開始扳著手指數孫大郎什麽時候會收到自己的回信。


    “廣南東路,廣南東路……”


    “娘,廣南東路在什麽地方?”


    他之前隻知道廣南東路在南方,離這裏挺遠的,倒是沒想起來問具體在什麽地方,於是便問坐在一旁繡花的金氏,“娘,在什麽地方啊?”


    金氏也不知道,她想了想回答道:“這得問你爹,不過我曾經聽他提起過一句,說孫教瑜當初進京趕考的時候,花了三月有餘。”


    “三個月?!”


    許淙大吃一驚。


    他之前聽金氏提到過,他們家在廬州的時候,往京城送節禮,也就需要花費大概一個月的時間。來到勉縣之後因為距離更近了,時間也就更短,所以去年送年禮的隊伍,是十二月份才啟程的。


    三個月……


    也就是說現在往南方寄信,那孫大郎要到差不多四月份才能收到,然後他給自己回信,那自己要等到七八月份的時候才能見到。


    好久啊。


    許淙頓時有些泄氣,晚上吃飯的時候都不香了。


    王老夫人好奇問道:“淙哥兒,你今天怎麽了,我看你飯都沒吃幾口。”


    於是許淙就給她說自己要等到七八月才能收到孫大郎回信的事,托著小下巴發愁,“奶,孫兒還要等大半年呢,好久好久。”


    “哎喲,這是挺久的。”


    王老夫人轉頭看向兒子,“明成啊,真的要這麽久啊?”


    許明成點頭,“娘,廣南東路離勉縣很遠,來回一次是得這麽久,倘若孫教瑜那邊沒有信要寄回去,恐怕得更久。”


    畢竟許淙的信是搭著孫教瑜的信往家裏寄的,若孫教瑜一時半會沒有信要寄回去,那麽許淙的信也隻會暫時停留在勉縣。


    聽到這裏,許淙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要是孫大郎也到勉縣來就好了。


    不過他也知道,孫大郎不來有不來的理由,如果來勉縣對孫大郎真的很有好處的話,那麽孫教瑜不用人提醒,肯定會帶兒子來的。


    所以歎氣完了,許淙又安慰王老夫人,“奶,信早到遲到,都會到。我這次給孫大郎寫了一首詩,爹也說特別棒!”


    許明成:“……咳咳咳。”


    許淙扭頭:??


    王老夫人忙問,“哎喲,這是被魚骨頭嗆著了吧,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是這麽不小心,趕緊地喝幾口水!”


    金氏連忙讓人上茶,“老爺,你現在感覺如何,可要讓人去請大夫?”


    許明成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擺擺手,“不礙事,現在已經咽下去了,這魚的刺沒剃幹淨,讓人撤下去吧,免得也嗆著淙哥兒。”


    一聽關係到許淙,王老夫人連忙催促,“對對對,可別嗆著了乖孫,那誰,秋月啊,你趕緊把這魚端下去。”


    秋月快步走來,“是,老夫人。”


    許淙:……怪怪的。


    他剛剛吃魚的時候,感覺張廚娘已經把骨頭都去掉了啊,這可是她的獨門絕活。渣爹是什麽倒黴運氣哦,這都能吃到魚刺。


    不過看到秋月把剩下的半條魚連盤端走,他也不糾結了,而是給王老夫人背起了自己寫的那首歌頌他和孫大郎友情的詩。


    “奶,我是這樣寫的。”


    “我的好友孫大郎,身體健康壽命長。鯤化鵬來插雙翼,飛去廣南見孫郎。”


    “是不是非常清楚,一聽就明白了?”


    王老夫人讚同,“對,我都聽懂了,哎喲乖孫呐,你寫得可真好!慧娘啊,你說是不是?淙哥兒寫的這詩一聽就明白了。”


    金氏早在許淙背詩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睛,聽到婆婆的話後,她轉頭看向許明成,然後就看到對方朝自己使了個眼色。


    於是她也反應過來了,看著許淙期待的目光,連忙道。“對,娘您說得對,這首,這首,”她實在是說不出‘詩’這個字來,於是含糊著道:“淙哥兒寫的,是讓人一聽就明白了。”


    許淙得意洋洋,問向桌上的最後一個人,“爹,你說我寫得好不好?”


    許明成麵不改色,“不錯,以後要繼續努力,我看今年你娘和你奶過生辰的時候,你也可以試著作詩一首。”


    “將來作的詩多了,為父便給你出一本詩集。”


    詩集?!


    這聽起來很不錯啊,圍爐詩人許淙,那他將來如果出詩集,那可以叫做《圍爐集》,這個名字一聽就暖暖的,香香的,可以可以。


    於是許淙認真地答應下來,“好!”


    有了這次作詩的經驗,他以後肯定能做出更好的詩,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夠流傳下去呢,圍爐詩人許淙,特別棒。


    王老夫人笑嗬嗬地看著。


    金氏則閉口不言。


    等到晚膳吃完,夫妻倆回到屋內的時候,金氏忍不住道:“老爺,你怎麽能那樣說淙哥兒呢,他的那首詩,那首詩……”


    如果說許淙的畫能夠讓他得一個‘神童’之名,那他今天作的這首詩,就是金氏這個不會作詩的也看出了不對。


    哪有人這樣做詩的?


    她在許明成身邊坐了下來,有些犯愁,“老爺,你還讓他寄給孫大郎,這要是萬一傳了出去,淙哥兒就要讓人笑話了!”


    “怎麽傳?”


    許明成撈了一個手爐握在手裏,笑道:“詩是寄給孫大郎,又不是拿去刻印,有什麽好擔心的。而且淙哥兒的這首詩,雖然簡單了些,但也是有些許靈氣的。比起讓淙哥兒喜歡上作詩,這些都沒什麽。”


    金氏猶豫了,又問,“那詩集?”


    許明成又是一笑,“等他大一些,知道好歹了。那時候別說是詩集了,恐怕連看都不想讓人看見這些詩。”


    “他自己會料理好的。”


    “如果料理不好,那將來留給孫子孫女,或者是重孫子孫女看,也不錯。”


    金氏:……


    老爺真是的,哪有他這樣養孩子的。淙哥兒今年才三歲,他都三十了,去年淙哥兒把他畫到豬圈裏,真是一點都不冤。


    金氏直接站了起來,甩著帕子道:“老爺,我看佟姨娘是想明白了,你今日不如去看看她,也好安安她的心。”


    許明成看著金氏頭也不回地回房,愣住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也越來越冷,屋頂、地上的積雪更是越來越多。許家從一開始的三兩天掃一次雪,到現在天天都要安排人掃。


    但沒過多久,地上又白茫茫一片。


    金氏擔心許淙生病,現在已經不讓他單獨出門了,若是要出門,則要人抱著,這其中放假在家的許明成是抱得最多的。


    許淙伸出手:“爹,我要去看菜地。”


    許淙再伸手:”爹,我要去和奶一起吃飯。”


    許淙熟練伸手:“爹,我想去……”


    許明成抱著他到處走,父子兩個共撐著一把傘,一路上許淙伸出一隻胳膊抱住許明成的脖頸,腦袋還湊到他的耳邊嘀嘀咕咕的。


    “爹,勉縣都下這麽大的雪嗎?”


    許明成看著路旁的積雪,略一沉吟,“差不多,不過今年要更大一些,爹看過以前的卷宗,也問了一些人,往年下雪的日子沒有今年的長。”


    許淙哦了一聲。


    他也感覺到了今年的雪很大,不過是和在廬州時候相比,勉縣的雪,不但比廬州的多,而且還大,最重要的是時間還很長。


    這就導致以前在廬州的時候,還能看到部分屋頂,但來到勉縣之後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久了還會覺得眼睛疼。


    不會得雪盲症吧?


    許淙一驚,“爹,走快點!”


    許明成沒聽他的,依舊走得緩慢,“不急,雪天路滑,要當心……”


    “老爺!”


    黃管家臉色大變地跑了過來,腳底一滑險些摔倒在半路上,不過雖然摔了一跤,但他卻沒有放緩腳步,而是邊跑邊大喊。


    “出事了,老爺出事了!”


    許明成側過身子,沉聲問道:“出了何事?”


    “城西,城西,”黃管家跑到兩人身旁,氣都還沒喘勻便急忙開口,“城西出事了老爺,縣丞剛派人來說,說城西被雪壓倒了好幾間屋子,還有人傷了。”


    “讓您拿主意呢!”


    “被雪壓倒了?”許明成深深皺眉,“不是讓差役沿街敲鑼,讓各家各戶留心的嗎?怎會發生這種事?”


    他邁開腳步就要往前走,不過沒走兩步就意識到了手上還抱著許淙,於是他把人往黃管家手裏一放,傘也往許淙手裏一塞,飛快叮囑。


    “你把淙哥兒抱到上房,跟夫人說衙門有事,我去去就回。”


    然後就快步往二門的方向走去。


    許淙冷不丁地換了個地方,手裏還被塞了一把傘,頓時扭過身子詫異地看著渣爹走遠,細碎的雪花紛紛落在他的身上。


    “爹,傘——”


    許明成擺擺手,沒有回頭。


    黃管家掂了掂臂彎的許淙,開口道:“淙少爺,老爺忙衙門裏的事情去了,我抱您回屋吧,您別擔心老爺,門房會給他準備傘的。”


    “倒是淙少爺您年幼,可不能著涼。”


    許淙哦了一聲,抱緊了黃管家。


    兩人一路來到上房,廊下的丫鬟看到是黃管家抱著許淙進來,頓時驚訝地問:“怎麽是黃管家你抱著淙少爺,老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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