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她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他的耳根子有些發熱,錯開她的眼神,他將人攬過來,托住她的腰肢,飛躍離開原地。


    兩人離開後許久,一隻灰白的小鼠一路嗅來,來到一處位置,它像是聞到了什麽特別的氣味,不住地聳動鼻子,登時激動得吱吱直叫。


    它咬住了那一片附帶上目標氣息的樹葉,閃電般竄去,一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第028章


    洪城南端。


    一處豪華的大宅子中, 伶人們敲擊鍾鼓, 坐在敞廳兩側奏著歡快的樂曲, 鋪著白色獸皮的地上, 穿著暴`露的舞姬正匍匐在地扭動身體,忽然間,一隻灰白小鼠從外麵竄進來,它穿過正在獻媚的舞姬,不知想到什麽,忽地停下,跳到舞姬身上, 吱吱地叫起來。


    “啊!”


    原本對著自家家主露出勾人神色的舞姬嚇了一跳,瞬間失聲尖叫,正鼓樂的伶人們一怔,樂聲便是一亂,慌了手腳趕緊停下來,隨即像是意識到什麽,趕緊對著上首跪趴在地,瑟瑟發抖著。


    坐在主位的是一名灰色頭發的男子, 男子身材中等, 嘴邊留著兩撇須,眼睛十分靈活, 他哼了一聲,手在前麵矮塌上一拍,正在舞姬身上竄來竄去的小灰鼠便吱地叫了一聲, 在舞姬頭上踩了兩腳,這才向前竄去,跳上了矮塌,朝男子捧上一片樹葉。


    “噢?真拿到了?不錯不錯。”


    男子拿著樹葉在手中細細摩娑著,坐在他右手邊穿著一身華服的男子見狀露出討好的笑容,身子向前探道:“羅大人,這是找著人了?”


    羅賽把小鼠收進袖擺,拿著樹葉在鼻腔前嗅了嗅,記住了味道之後,他的目光投向門外,充滿自信回道:“洪大人盡可放心,這洪城,能在我手上過上三招的,我還沒見過。”


    洪成業大笑,執起酒壺替羅塞添酒,隨後像是想到什麽般恨恨道:“那人著實可惡,那天我正在莊子裏閑遊,他不知使了什麽詭法,竟然躲過我那班手下,潛伏到我身邊,可恨我技不如人,隻能含恨答應把莊子送給他。”


    羅賽晃著酒杯,“說到那莊子,洪大人的莊子確實不錯,聽說你平時都不讓外人進?”


    洪成業一愣,拱手道:“隻要殺了那人,奪回我的莊子,羅大人就是我洪成業的上賓,莊子自然可以自由出入。”


    羅賽望著底下仍在瑟瑟發抖的伶人們,目光流連在舞姬姣好的身體上,沒有回應。


    洪成業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立刻會意,笑道:“還有,我這府邸的伶人,羅大人若是看中誰盡管帶走……”


    底下的舞姬身子一顫,一時將頭埋得更低。


    ……


    似雲客棧天字號間。


    曳羅正跪在窗邊的長塌上,手扶著窗台,眺眼望著外邊的繁華大街。


    大街上三十步一燈,有男男女女手持鮮花外出,每到一燈,便有人停駐流連,這看起來,像有什麽活動?她抻長了脖子,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一隻手臂迅速探過來,毫不猶豫將她攬回,少年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想掉下去?”


    曳羅嘿嘿直笑,拍著他的肩膀道:“不會啦……你看看下麵,是不是好熱鬧?”


    衍烈沒應聲,鬆開她便坐在塌上,見他不感興趣,曳羅聳聳肩,又往窗台趴去,自己看得津津有味。


    房間裏安安靜靜,同大街上的熱鬧喧嘩形成鮮明對比。


    衍烈瞥了她一眼,微微皺眉,又等了會,見她真的心神在外,全然沒有注意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從小到大,他見過無數女人,不管是容貌豔姝還是柔美可人,在他麵前,總是小意相待,她們表麵端莊大氣,實際上卻無時不刻想爭奪他的注意力。


    裝模作樣,表麵一套內裏一套,他見多了。


    但是曳羅,似乎跟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


    說她在乎他,她卻在兩人相處時無視他,不想著討好他卻去看什麽風景?若說她不在乎他,在他受到威脅時,她卻又可以豁出生命為他戰鬥……這人,實在矛盾,他看不穿。


    目光落在她寬大的衣袍以及那綁得亂七八糟的腰帶上,他停了片刻,又向下蔓延,來到沒被衣袍覆蓋的小腿上。


    這腿,真的很白,又直又細,就是有點瘦,沒什麽肉,他看了會,倏地起身,離開坐塌,向外走去。


    房間門被關上。


    他一離開,房間裏的氣氛似乎登時變了,曳羅鬆了口氣轉過頭來,心想狼崽子的目光可真有存在感,被他一打量周身都不舒服。


    夜風有些冷,她瑟縮了下身子,把衣服掩好後回身,將窗戶關上,下了塌立刻跑到床邊,脫了鞋襪上床。


    今天走了太多路,身體有些超負荷,其實她早就想睡了,無奈他佇在這裏,她都不好意思直接上床睡覺。


    她坐在床上,解開衣袍上的帶子,將這件寬大不合身的袍子褪去,然後把被子一提,拉高蓋住身體躺下睡覺。


    今晚並沒有下雪,然而氣溫依然不高,曳羅自覺正在逐漸適應這裏的氣候,無奈這具身子太弱,白天還能用意誌力抵抗,到了晚上這種溫度更低的時刻,意誌力也派不上用場,唯有溫暖的被窩能拯救她。


    她舒了口氣,閉著眼睛縮著身子,然而躺了大半天,她竟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她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幾乎是一沾床就能睡著,而現在,她的身體似乎很適應用睡眠來補充能量這種方式,晚上睡著了,那是雷打不動,再不複當年的警覺性。


    所以這具像豬一樣能睡的身體,這時竟然睡不著?這可真是奇事,曳羅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默默地數著綿羊。


    當一千五百六十七隻綿羊從腦海中跳過時,房間門‘嘎’地一聲輕響,有人進來了。


    他的走路聲很輕,幾乎是無聲,他來到床邊,隨後是一陣脫下衣袍的窸窣聲……脫衣服?曳羅倏地睜開眼睛,透過帳幔看見穿著裏衣的衍烈,他朝床邊走來,拔開床帳上了床,然後拉開被子,正要躺下時對上了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曳羅:“你幹什麽?”


    衍烈揚揚眉,似乎有些不解她為什麽這麽問,他徑自躺下,伸手將她的被子蓋好,“睡覺。”


    睡覺?睡覺為什麽要跟她一張床?


    “你去重新開個房間啊。”


    以前條件艱苦、需要取暖沒辦法,但如今已經來到繁華的城鎮,這裏有溫暖的大床,沒必要一起睡了。


    衍烈一頓,手一撐側過身子看她,他一起來,一頭烏發順著動作垂下,落在他胸前,他身後,是窗外透進的昏黃光亮,背著光的他看不清表情,隻能隱隱約約見到一雙閃著流光的眼睛。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你現在要跟我分開睡?”


    現在?曳羅一怔,心想他們之前也沒有一起睡吧?


    以前住石頭地在森林露宿時,她確實想挨狼崽子近一些好取暖,但那時他防備心重,她都是規規矩矩貓在他邊上睡,蹭一點熱源;到了獸人村子,更是兩人各睡小木屋一邊。


    不過話說回來,確實有幾次,睡醒時他們是靠在一起的,比如說那一次他變成狼身讓她擼毛,又比如說前幾天她醒來時跟他同床……


    非常時刻就不提了。


    曳羅:“我們沒必要一起睡,這些被子很暖。”暖到晚上能讓人一覺睡到天亮,再也不需要縮在他身邊可憐地希望汲取一點熱量了。


    “被子?”他微微眯了眼睛,目光落在她身上蓋著的單薄被子上。


    她不會以為,每天晚上給她溫暖的是這張被子吧,這可真是,嗬……氣人。


    他一言不發地掀開被子下床,又拎著衣袍披在身上,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一個人睡吧,看你能不能睡著,凍死你算了。


    半夜。


    曳羅縮在被子裏哆哆嗦嗦,半睡半醒之間,心想今晚怎麽那麽冷?被子都不頂用了……她忍不住打了噴嚏,身子又往裏蜷了蜷。


    打到了第十個噴嚏時,房間門被人粗魯推開,衍烈像一陣風似地走進房間,袖擺一揚,房門立刻關上,他走到床邊揮開帳幔,冷著臉說:“你自己說,要不要一起睡?”


    然而他等了一會,也沒等到回答,倒是整個人已經窩在被子裏的少女又打了個噴嚏。


    嗬嗬,讓你嘴硬,看凍不凍死你。


    他飛快把衣服脫了,掀開被子坐到床上,這才發現,女孩子並沒有完全睡著,她半闔著眼睛,似乎有點清醒又有點迷糊,嘴唇緊緊抿著,有些發白。


    伸手將人攬過來,衍烈不意外她身子像冰一樣冷。


    “衍、衍、衍烈……”


    把被子蓋好,他冷冷吐出兩個字:“閉嘴。”


    閉就閉,不過,他真的好溫暖欸,屈服在現實之下的曳羅默默向他靠近,等身子不再那麽僵冷了,她小聲道:“你要不變成白狼吧?”


    衍烈原本閉著的眼睛倏地睜開,神情難辨地盯著她的發頂道:“你讓我獸化成白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曳羅有些茫然地抬頭,“不可以嗎?我隻是覺得那樣比較溫暖。”


    言下之意是,他以前常常用狼身跟她一起睡?


    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手伸到對方腦後,把她頭往懷裏壓,“不許再說一個字,睡覺!”


    曳羅莫名其妙被壓住,掙了掙發現掙不開,便也由著他去了,隻是在心裏給現在的狼崽子默默加了一個屬性:嘴硬心軟。


    ……


    第二天,曳羅醒來時,隔壁位置已經沒人,她把衣袍隨意穿上,下床洗漱,正準備出門,房門便被敲響。


    來人是一名中年婦女,自稱是洪城最大成衣店的老板娘,她身後跟著兩名侍女,一進來就把幾個包袱攤開,把數件華麗又精致的裙子展現給她看。


    “姑娘,你喜歡哪件?我們這就替你梳妝打扮。”


    說是問她意見,實際上已經開始拿出全套梳妝用具的老板娘對她燦爛一笑,便要伸手拉她過去。


    曳羅敏捷地躲開,閃身到一旁疑惑問道:“你們是不是送錯地方了?我沒買衣服。”


    老板娘拿起一件衣裳道:“沒錯沒錯,就是姑娘這裏,姑娘你看看這件怎樣?這是時下最流行的蓮花裙,你穿著肯定像個蓮花仙子一般。”


    曳羅望了那裙子兩眼,“蓮花裙?好像有點耳熟……”


    正說著,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震響,那動靜大到似乎整間客棧都在震動,曳羅把礙事的衣袍一提,倏地跑出房間,下樓往客棧外跑去。


    大街上,一名灰發男子正騎在一隻灰鼠上,手指著悠閑站在客棧門口的衍烈,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她忙走到衍烈身邊,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沒事。”


    衍烈隨意說著,隨後向她一瞥,立刻皺眉,“你怎麽沒換衣裳?”


    謝謝大家支持,鞠躬~


    第029章


    換衣裳?曳羅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長袍, “換了呀。”這還是昨天拿好的幹淨衣服呢。


    之前她昏睡時, 他找了侍女給她換衣服, 當時他隨手把自己的袍子丟過去, 心想反正兩人現在身高相差不多,她穿肯定合身。


    在他看來,衣服能裹體就好了,不需要其它作用,那時她不是躺在床上,便是被他抱著走,他並沒有感覺有什麽異樣, 直到她醒過來了,穿著與他相似的袍子走動,他才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妥。


    首先袍子對她來說太大,她的骨架子撐不起,導致衣服看起來總是鬆鬆垮垮;第二他沒想到,她竟然不會穿袍子,完全不會穿!看著她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衣裳亂走也不是辦法,所以, 幹脆讓人給她換一身好了。


    是的, 衍烈認為,不會穿袍子, 那就穿裙子罷,而且以防她不會穿,他這次還叫了專人來指導, 心想有人教總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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