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學之後,逢冬去了一家紋身店。


    這家紋身店不算大,在一條略偏的街上,隔兩條街就是b市最頹靡的小京都。


    她把傘放在門口,水珠順著傘沿往下墜,裏邊坐著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看見她進來,說:“明兒再來吧,一會兒關門了。”


    逢冬說:“我來應聘暑期兼職。”


    老板娘這才轉過頭,從上到下看她幾眼,第一反應是驚豔,第二反應是這姑娘挺冷的。


    她站在室內的暖黃光裏,沾了一身水汽,黑色長發簡單紮成舞蹈生標誌性的丸子頭,帆布鞋麵濕了一點。


    老板娘問:“之前幹過嗎?”


    她點了下頭。


    老板娘倒是有點驚訝了,逢冬說:“之前朋友家是做這個的,找她的時候在店裏幫過忙。”


    老板娘點頭,又多問了一句:“紋過身嗎?”


    她本來就是隨口一問,這姑娘看著又乖又冷,十有八九沒紋過。


    逢冬伸手把袖口卷了兩折。


    小臂三分之二的位置有個英文單詞。


    escape.


    逃離。


    從紋身店離開,逢冬去了趟旁邊的便利店,結帳的時候,店門被推開,她抬頭,看見往裏走的孟瑩。


    孟瑩沒怎麽在店裏停留,徑直走到一排貨架,拿了一個蘋果一盒煙,跟逢冬並排在櫃台結賬。


    中途又想起什麽,折回去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護腕。


    逢冬看著她把護腕跟煙盒蘋果一起放到櫃台:“給人買的?”


    便利店店員要看證件,大概是因為她一身白裙,看上去有點像失足的不良少女。


    孟瑩一邊從衣兜找證件一邊回了這個問題:“不是。”


    店員看完身份證,把東西往袋子裏裝好,兩個人往外走,孟瑩最近一段時間去舞團去得不勤,在準備一個國際比賽,過段時間要飛英國。


    她最近挺庡?拚的,人瘦了一圈,手腕上那個手鏈扣到最裏麵的一扣,以後有點鬆垮。


    逢冬發現她一直戴著這個有點舊的手鏈。


    白天的直播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孟瑩也聽說了,問:“你沒事吧?”


    逢冬搖頭。


    孟瑩沒說話,她知道再來一次,逢冬還是管這事,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不管她打不打算跟陳茜做交心的朋友。


    兩人走了一段,她突然問:“四中前幾天是不是跟你們打了場球賽?你看了嗎?”


    逢冬說:“看了一點。”


    前半場沒趕上,後半場被陳北炙拎著串題,一點神都分不了,完全沒注意後半場比賽。


    不過從賽後各種社交平台的動態看,京大附中贏了,雖然大多數動態上邊寫著熱血的win,實則九張圖裏五六張發的都是陳北炙。


    孟瑩說:“你男人球場上挺帶感。”


    估計是趙玉楠把發現的那點奸情都跟她說了。


    逢冬低著頭,胸腔裏的一顆心跳了一下,略去了前半句:“你看過他們打球?”


    孟瑩挑了根煙:“我隻看四中主場的,那會兒四中的校隊還不像現在這樣,弱爆了。”


    陳北炙就上半場都能輸成那副慘樣。


    走了一段,她問:“你倆這次是真的?”


    作者有話說:


    孟瑩的故事開了預收,《溺生》,校園救贖文,男主應該是四中的前中鋒了,感興趣的姑娘可以戳專欄收藏~


    揉揉~


    第32章 逢冬


    回去的時候, 雨將停未停,逢冬在單元樓前收傘,抬頭時看到一個人影。


    在她開單元門的時候,那個人影動了。


    消停了一個多月的逢誌遠不知道從哪兒冒出頭, 這回沒怎麽沾酒, 人看著挺清醒, 估計是兜裏那點錢徹底沒了,但凡他還能搞到幾個錢, 現在也不會這麽清醒。


    逢冬轉頭看他。


    逢誌遠明顯沒有上一次那種氣勢了, 這回像是走投無路來碰運氣,出來的時候先探頭往周圍看了一圈,


    逢冬把一縷碎發別回耳後, 細小水珠從指尖劃到掌心。


    “他不在。”


    逢誌遠琢磨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鬆口氣:“侄女, 借我點錢,等大伯在這邊找到活幹就還你。”


    他現在還不上錢,東躲西藏,確實有點混不下去的意思, 不過這個慘是他自找的, 也不是沒有地方招工, 但是他寧可遊手好閑餓肚子, 也不想混個生計。


    逢冬抬頭看著她, 沒說話。


    於是逢誌遠繼續說:“上回倒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你身邊那個是陳家的, 倒是跟你媽...”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別提我媽。”


    逢誌遠的耐心快要告罄, 終於撕破臉皮:“你就不怕陳家聽到點什麽?那天倪蓉都跟我說了, 你來b市就是為了那段錄音吧, 你今天把錢借了,我不壞你的事,否則你就不怕你男朋友知道點什麽?”


    “他還不是我男朋友,”逢冬抬起頭,手裏的透明傘觸在地麵,雨珠順著半合的傘麵往下滑,“而且,我怕他知道什麽?”


    逢誌遠冷笑一聲:“翅膀倒是硬了,小時候我就看出你一身反骨,不是什麽乖的,他知道你的那點事嗎?知道你紋過身抽過煙,知道你媽坐牢是因為把你爸殺了,知道你來b市壓根不是為了什麽上學,是來找…”


    他的話說到一半,逢冬的手放進衣兜裏,那裏有煙盒跟火機,陳北炙的,他最近經常順手把東西放在她這兒。


    她就那麽咬了根煙在嘴裏,胸腔起伏著,火機點煙,火光被濕潮的水汽攪得亂竄,最後挨到煙尾。


    半邊臉被火光映亮,她很輕地嗆咳一聲,抬起眼看著逢誌遠。


    逢誌遠愣了一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很快回過神繼續:“提你媽怎麽了?她不就是…”


    逢冬把煙拿下來,直接按到逢誌遠伸過來抓她衣領的手背上。


    皮肉灼燒,逢誌遠的第一反應是慘叫了一聲,然後揪住她的領子。


    逢冬抬起眼睛,安靜地看著他:“你沒發現自己這段時間有點背?你那些債主的電話,陳北炙閑得沒事整理了一份,他這個人挺有點脾氣。”


    逢誌遠的動作僵了一下,他現在很有點光腳不怕穿鞋的意思,但是那些討債的都是亡命徒,手段夠狠,算是他為數不多怕的。


    在蛇打七寸上邊,陳北炙一向老手。


    逢冬繼續說:“你剛才問我怕什麽,我其實不怕什麽,大不了就是下地獄,要是真下了,我不會拖著他扆崋,但你得一起。”


    逢誌遠的神色僵了一下:“白眼狼,我是你爸的親哥,你大伯。”


    逢冬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語調,煙霧從細細的手指漫開,像極了不良少女,看了眼逢誌遠的手背:“我十歲那年逢誌達拿著煙頭往我身上燙,現在還留著疤,他覺得我是個野種,沒把我當過女兒,沒把我媽當妻子,所以他不是我爸,你是他的什麽人,跟我沒有什麽關係。”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雨霧往下斜,而她安靜地看著逢誌遠,目光沒有什麽起伏,隻有眼尾是燒燙的,濕冷的雨水順著長睫往下垂。


    最後逢誌遠鬆了手,撂了三次狠話回了兩次頭,但沒再糾纏。


    逢冬站在門口的路燈下,濕潮的長發從肩頭鬆散垂落,燒到半截的煙掉在積水的地麵上,迅速熄滅,被浸得透濕。


    過了一會兒,她拿出手機撥號。


    8,3,8…


    鍵盤上也沾了層水霧,她一個鍵一個鍵地按,按得很緩慢,夾雜著猶豫和踟躕,在最後一位數字上停留的時間格外久。


    在她點出撥號鍵的幾秒鍾內,對麵的電話通了。


    挺吵,電音和人聲混雜,又在十幾秒內安靜下來。


    陳北炙慢悠悠地打一根煙,擦地一聲。


    旁邊不斷有人跟他搭話,他全身上下一副懶痞樣,心神明顯在電話上。


    “陳北炙。”逢冬叫他的名字,因為剛才那口煙,嗓子還有點啞。


    “爺在。”


    一把少年的輕狂囂張勁。


    逢冬捋了下頭發:“你的煙盒跟打火機落在我這兒了。”


    “放你那兒吧。”


    她嗯一聲,繼續說:“陳北炙,明天我想喝冰牛奶。”


    陳北炙回去的時候,裏邊氣氛正嗨,他撈起一邊的外套跟車鑰匙往外走,章子正跟人拚酒,他最近剛失戀,人姑娘心有所屬了,他爸又在抓他的學習,考不上c大立馬準備出國,最近挺失意。


    “阿炙,過來幫個忙啊。”


    陳北炙側頭往那邊看了一眼:“走了。”


    章子:“幹什麽去?”


    “買牛奶。”


    就三字,聽上去挺牛逼,跟在說給老婆買牛奶去似的。


    ——


    第二天到學校的時候,教室裏一如既往地混亂,某些小區域的緊張氛圍跟其他小區域的聊天八卦聲交雜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討論晚上的一場球賽,是整個b市高中聯誼賽的最後一場,京大附中對體校,京大附中主場。


    聊球賽的裏邊十有八九不是在聊球賽,關注點基本都放在陳北炙身上,逢冬坐在座位溫書,耳邊時不時蹦出陳北炙的名字。


    陳北炙這天來得有點晚,進教室的時候正好早讀鈴響,他推門往裏走,身上那件t的衣領被風吹起,少年感和痞氣摻雜在一起。


    剛才聊得火熱的話題短暫打住,他單手拎著盒冰牛奶,走到座位上時,牛奶換成了煙盒跟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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