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花微微一滯,這擦桌子機器什麽的都是小事,可是廚房那一攤子不好搞,廚房多髒亂啊。就覺得劉玉鳳是在故意針對自己,故意給了自己一些不好幹的活。


    可是劉玉鳳後麵的話,又徹底堵住了馬花的嘴。


    “我覺得淑婉年齡太小,估計沒怎麽做過飯。馬姐,你年齡稍長一些,幹事也穩妥,所以我就想著,讓你負責廚房那一攤子,你覺得怎麽樣?”


    馬花隻能說好,她擦著機器,突然想到什麽,就問:“那你呢?”


    劉玉鳳手裏的活一停,看了馬花一眼,解釋道:“以前都是我幹完這些再去買菜什麽的。因為中午大家要在工廠吃飯不是?每次去,菜市場的菜都不好了,因為去的晚。從明天開始,你們負責衛生,我就能早早去菜市場了。我買完菜再來。”


    “行,玉鳳姐,你忙你的,這些活都簡單,我和馬姐能幹得好。”


    劉玉鳳對王淑婉笑了笑,說:“對了,一會兒你跟我去一趟褚經理的辦公室。她那裏有一些東西是絕對不能動的。一會兒我給你交代一下。還有就是,工廠的電話,一般都是各個訂貨點打來的,或者小賣部打來的。大家盡量不要去接。電話很重要,說錯了,就會出現問題。褚經理在的話,所有電話都是褚經理接的,如果褚經理不在,大家可以找我,或者沈師傅,都可以。”


    言談話語之外,劉玉鳳已經把自己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位置,她以馬花和王淑婉的直屬領導自居,更把自己放在和沈懷強相等的位置上,這話說出來,王淑婉一個小朋友連連點頭,可是卻引來馬花的不滿。


    她來的時候問過褚鳳霞,褚鳳霞明確告訴她,工廠一個大師傅,就是沈懷強。其他的人都沒有提,當然就包括這個劉玉鳳。


    在馬花看來,劉玉鳳隻不過和她一樣,是工廠裏做最簡單工作的一個人。因為管生產的大師傅,那是無可替代的,可是打掃衛生、買菜做飯的,在外麵隨便撈一個就能做。她如今能這樣,無非是借了褚鳳霞大嫂的名頭,否則,和自己又有什麽不同?


    馬花便笑問:“玉鳳,你是劉紅的侄女,對不對?”


    劉玉鳳微微一滯,繼而道:“是。”


    “我和你姑姑很熟。你姑姑進廠晚,我又是年年先進,你姑姑還在我手底下……”


    “淑婉,你地掃完了是吧。”劉玉鳳沒等馬花說完,便開了口,堵住了她後麵的話,“那你跟我來吧,我給你說說褚經理的辦公室,然後我得趕緊去買菜了,一會兒去晚了又沒什麽好菜了。”


    劉玉鳳說完,轉頭看了馬花一眼,然後抱歉對她笑了笑。


    這一來一去,兩人之間就算是有了罅隙,馬花一上午也沒和劉玉鳳說話,劉玉鳳隻是分配什麽工作的時候,會集中和兩人說,私下裏也沒有和馬花再多說一句。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等著沈懷強先去盛菜,等沈懷強盛完了,才去盛自己的。


    沈繼明盛完菜後,端著飯盒就走到了劉玉鳳身邊。


    他先是看了在一起吃飯的馬花和王淑婉一眼,然後問劉玉鳳:“怎麽了,今天上午氣氛不是太對啊。”


    劉玉鳳拿著筷子,正在碗裏挑肉,挑出來幾塊,全夾進了沈繼明碗裏,然後問:“有嗎?我怎麽沒覺得?”


    “那是我多想了?”沈繼明眼看著自己碗裏的肉越來越多,趕緊說:“行了,別給我了。你自己也吃點。”


    劉玉鳳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不了肥肉。小時候饞地去廚房偷肉吃,吃了一大塊涼肉,結果差點沒了半條命,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再也不吃肥肉了。”


    “那我把肥的咬下來,你吃瘦肉,行不行?”沈繼明問。


    劉玉鳳看著沈繼明笑:“那行吧,就給我兩塊就好,我瘦肉也不怎麽愛吃。”


    沈繼明撿了碗裏最大的兩塊肉咬掉了肥肉,瘦的那些就夾給了劉玉鳳。


    劉玉鳳吃了一塊,自嘲道:“這要是被別人知道了,肯定得嘲笑我,都什麽家庭長大的,還不吃肉呢。”


    沈繼明看她一眼:“所以你在家的時候,有肥肉,忍著惡心也要吃?就是怕咱媽看見了,說你什麽?”


    “你後來不是偷偷替我吃了很多嘛。”劉玉鳳道:“這是富貴病,我這樣的人,哪裏能得?還是老實一點好。”


    “什麽叫你這樣的人。”沈繼明憤憤道:“嫁給我了,以後就我護著你。咱們踏踏實實的幹,也能過上好日子。以後就隻買瘦肉,一點肥的都不要。”


    劉玉鳳便笑了:“好啊,什麽時候?”


    沈繼明就隨口一句話,沒想到劉玉鳳會如此反問,隻能道:“啊?”


    “我問你,什麽時候過上好日子?”劉玉鳳繼續問。


    “好好工作,一定會的。”沈繼明隻能這麽說。


    “就你和我的工資?”劉玉鳳道:“別說好日子,就想出來住,一套房子也買不起。”


    沈繼明不說話了,低著頭吃飯。


    劉玉鳳看他一眼,又道:“我知道你能幹,但是我們是不是也要想點別的辦法,多賺點錢?先不說老三,就說老二,他之前和咱們差不多吧,不過你看他現在,穿的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都是那輛車給他賺的錢啊。你想想,你一半的股,每次都分多少錢。然後他們兩口是一分半的股至少,還有他們兩個的工資,再加上老二是司機,他開著車去幹點私活,誰能知道?豈不是燒著大家的油,賺了自己的錢?”


    沈繼明聽到這裏,立刻問:“老二還開車做私活?”


    “我就是這麽一說,我猜的。”劉玉鳳說,“我覺得應該不少,反正他是司機,大家又都沒時間盯著他幹了什麽。順路拉一趟貨什麽的,不就是分分鍾的事。錢不就進了自己的口袋?反正要是我開車,我就這麽幹。誰也不知道。”


    沈繼明隻能道:“這樣不好吧。畢竟燒的油是要大家一起攤的。”


    “什麽好不好的,錢到自己手裏才是本事。”劉玉鳳不滿瞪了沈繼明一眼,“要我說,你就是太老實了!要不然這瓜子廠,怎麽輪的上別人開?”


    沈繼明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看向劉玉鳳:“什麽意思啊你,什麽叫怎麽輪的上別開?你的意思是?”


    “不是嗎?”劉玉鳳道:“會炒瓜子的是咱爸和你,結果工廠是鳳霞開的,錢是人家賺的。”


    “不是不是。”沈繼明說:“玉鳳,你可能不知道,一開始鳳霞就在食品廠上班。後來食品廠改革,她自己承包了炒貨車間,然後請了我爸去做大師傅。你搞錯了,咱們家一直都有瓜子攤,我一直在幹,隻不過現在小攤實在賺不來什麽錢,我才來這裏上班的。”


    “我知道。”劉玉鳳說,“咱媽都和我說過了。是,鳳霞是近水樓台,她本來就在食品廠,有這個意識也有機器,但是後來,後來她自己開廠的時候,你和咱爸已經也自己開個工廠啊。對了,哪怕咱爸幹不了,你自己也可以啊。自己開廠自己賺錢,不比給別人打工好一萬倍?”


    沈繼明笑了笑:“你把開工廠說的太簡單了,就這裏頭的機器,還有工人的工資,我一樣也拿不出來,怎麽開廠?”


    “我不要工資!”劉玉鳳脫口而出,目光灼灼看著沈繼明:“我不要工資,真的。你看吧,你管生產,我後勤完全可以。外出談生意有什麽難的,鳳霞能幹的,我都可以啊。不就是往小賣部、批發市場送貨嗎,咱們都幹得了的。”


    沈繼明瞧向劉玉鳳:“你和我開玩笑吧。”


    “我沒有!”劉玉鳳說,“我就是想,想多賺點錢,讓我們能有更好的生活而已。你看鳳霞,房子都買了多少了,還要再擴建廠房。這又招了兩個人,咱們都想象不了她能賺多少錢。就這麽說吧,以後老二靠跑車賺錢,搬出去了。人家老三,夫妻都能賺,就不說了。那咱們呢?就打一輩子的工?你看弟弟的臉色,我看妯娌的臉色,就這麽活一輩子?”


    沈繼明手裏還端著碗,已經不說話了。


    劉玉鳳看著他微微垂著頭,知道自己逼的很了,又有些於心不忍,隻能柔聲勸:“我就是這麽一說,你自己慢慢考慮。不著急反正,孩子出生還得小一年的時間。什麽都來得及。”


    沈繼明被哄得頭昏腦漲,這一會兒聽見後麵的話,立即就清醒了,慌張問:“什麽意思?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孩子出生?”


    沈繼明眼睛瞪得大大地,都要掉出來了,激動瞧著劉玉鳳。


    劉玉鳳笑道:“看你激動的。我懷孕了。不過你別說啊,我本來也沒想這麽早告訴你,誰知道話趕話說出來了。你先別說,等三個月穩定了,再給家裏說。聽見沒有?”


    沈繼明點頭如搗蒜:“聽見了聽見了,我不說不說。你懷孕了,太好了。啊,前幾天說吃不下飯,不舒服,是不是就是懷孕的原因。你不和家裏說,倒是和我說啊,我也瞞著?不是,你等等啊,我把這碗裏的肉都給你咬了,你把這些瘦肉全吃完。你別說不吃,我看著你吃。不吃不行。”


    沈繼明說著,已經開始從碗裏找肉,每一塊的肥肉都給咬掉了,然後全都撥到劉玉鳳的碗裏。


    “明天我騎車帶你買菜,你不能自己去了以後。你就買你想吃的,什麽想吃,就買什麽。不吃肉,那咱買魚,對,你喜歡吃魚,買魚吃。明天中午我來做飯,我燒魚燒得可好了……”


    *


    褚鳳霞走的時候,把房間都收拾好了。崔毓秀住的是一間小臥室,但是朝陽,布置得也十分溫馨。


    許童睡覺前照例來和崔毓秀說晚安,然後告訴崔毓秀,這間房以後要給妹妹住。


    崔毓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問:“你媽懷孕了?”


    許童撓撓小腦袋,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最後想了想說,應該沒有。


    等著許童第二天去上課,崔毓秀把他送到學校,又去菜市場轉了一圈。回來的路上,突然想起姚君歌說的那家店,便去看了看。


    可惜自己去早了,店員說要上午十點才開始有切塊蛋糕賣,現在正在製作。


    崔毓秀便問自己能不能在外麵看一看,蛋糕是怎麽做的。


    店員很大方的把她引到一邊的玻璃窗處,說坐這裏就能看到裏麵做蛋糕。


    崔毓秀在店裏看了一會兒,裏麵的大師傅很明顯沒有被人這麽關注過,做蛋糕的時候,手指明顯在發抖,崔毓秀也就不好意思再看了,從蛋糕店出來,便直接回了家。


    這周本來是老姐妹原定聚會的日子,崔毓秀回到家便給大家打了電話,說自己要帶小外孫,實在抽不出空去外麵玩一天。


    接電話的是老姐妹裏的大姐大,每次聚會都是她來組織,對崔毓秀說這次你來不來,老王也一樣來不了,這次就不聚了。


    崔毓秀連忙問了原因,大姐大便說老王心情不好,更年期,說自己出門也煩,幹什麽都煩,沒有心情參加。說自己不能從家裏出來,一出來,看見河就想跳,看見車,就想站在車前麵。


    反正說著說著就哭了,很痛苦,時時刻刻都想去死。


    這樣的情況,家裏人也不敢放她出來,女兒已經一天二十四小時地盯著了。


    大姐說完這個,十分關切地又問了崔毓秀的情況。


    因為老王和崔毓秀的情況是一樣的,都沒有老伴。大姐就十分在意這件事,覺得崔老師可能也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雖然這種更年期的抑鬱和有沒有老伴並沒什麽關係,但是大家都覺得,一個老人自己在家,沒有傾訴的對象,孤孤獨獨的,更容易抑鬱。


    這是一種關心,崔毓秀懂得對方的好意,可是她說出來的時候,倒是有些炫耀了。


    “我這都沒事。大姐,你放心。”崔毓秀拿著電話說,“人還是要有個愛好,有個寄托,這樣就不會被情緒左右。像我,沒事喝喝咖啡,從一開始燒水拿起咖啡杯的時候,整個人心情都好得不得了。真的,這樣美的生活,怎麽會憂鬱呢。不會的。”


    ……


    崔毓秀掛了電話後,嘴巴就饞了。


    打開姚君歌讓她帶來的百寶箱,把裏麵的杯子勺子一個個取了出來,整齊擺在茶幾上。


    然後去燒開水。


    在用小勺盛咖啡粉的時候,崔毓秀還十分高興的對自己說,現在她也能兩勺咖啡粉一勺伴侶,而且不會失眠了。


    至於這咖啡能有多好喝,崔毓秀並沒有那麽覺得,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崔毓秀會覺得很放鬆,很舒服。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那是從沒有有過的感受。


    崔毓秀打開電視,找到了自己常看的頻道,然後拿著好看的咖啡杯,一小口一小口喝著,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等著快到時間了,崔毓秀穿戴整齊,去接許童。


    在門口站著等許童放學的時候,很多老師都認出了崔毓秀,紛紛朝她揮手。


    崔毓秀看著大家報以微笑,許童背著書包跑向崔毓秀時,拉著崔毓秀的手說:“姥姥,你來接我,我可開心了。”


    “為什麽?”崔毓秀問。


    “站隊的時候,就有老師看見你了。說那不是崔老師嗎,崔老師的狀態可真好,怎麽退休後看著更年輕了……”


    許童說完,瞧了一眼崔毓秀,“姥姥,你就是看著別其他同學的姥姥年輕,你比大寶的奶奶就年輕很多很多。”


    崔老師笑了,“那自然,大寶的奶奶比我大六歲呢。”


    兩人說著話往家走,許童回到家看見茶幾上的咖啡杯和咖啡,一整套的東西,讓他大開眼界。


    許童也不去寫作業了,幹脆蹲在那裏研究起這些瓶瓶罐罐的妙用。


    他十分好奇,不停問崔毓秀這個是做什麽的那個是做什麽的。


    崔毓秀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在這裏沒有看見什麽好看的杯子之類的。


    “你媽沒在家喝過咖啡嗎?”崔毓秀問。


    許童立刻搖頭:“我媽不喜歡咖啡。”


    “那你媽也不喝茶?”


    “沒見過。”許童說。


    崔毓秀點點頭,又歎了一口氣:“你媽實在是太忙了。估計在家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不過你沈叔叔呢,他不是喜歡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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