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拋開陳迄周和話姐的關係不談,這幾個月來話姐對她的照顧,阮梨無法忽略。阮梨很喜歡自己的這個上司,她優秀漂亮、堅強善良,身上有太多優點值得她學習。


    經曆更是讓她心疼。


    但阮梨覺得,那些勸人的話不應該由她來說,陳迄周同樣沒有資格。


    失去愛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們不是當事人,無法感同身受,更不是光靠嘴皮子勸佟楒話要開心、要幸福就足夠。


    所以阮梨決定什麽話也不說,什麽話也不問。


    佟楒話眼睜睜地看著阮梨的身影在客廳和衛生間來回穿梭,終是歎了口氣,忍不住起身跟著她一起收拾。


    她們倆都是行動派,動作迅速,很快屋子就跟以前一樣整潔了。


    佟楒話看向在陽台上給花盆澆水的阮梨,走到她身邊,緘默半刻問道,“梨梨,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什麽?”


    阮梨呆呆地抬頭,她迎上佟楒話注視的眼神,慢半拍地哦一聲,把手中圓滾滾的澆花小胖壺放了下來,“還真有。”


    佟楒話抿了抿唇,她垂睫遮住眼底的情緒,等待著阮梨開口。


    “話姐,我和陳迄周今天晚上還沒吃飯,等會兒能到你家吃個宵夜麽?”


    “……”


    佟楒話表情停滯一秒,隨即抬眼看向阮梨。


    眼前的阮梨穿著明黃色的連衣裙,小臉白潔幹淨,笑容尤為燦爛。


    佟楒話定定地望著她漂亮的眼睛,試圖從阮梨眼中看到些別的情緒,可什麽也沒有,阮梨就真的很純粹地在認真詢問。


    末了,佟楒話聽見她補充一句:“你上次給我和妮妮泡的那個泡麵還挺好吃的,家裏還有麽?”


    “有。”


    佟楒話沉默好半天,在阮梨的直視下還是鬆口了,“你想吃我給你弄?”


    “好。”阮梨笑臉盈盈的,嘴甜道,“謝謝話姐。”


    佟楒話等阮梨澆完花,便走進廚房給阮梨煮泡麵。


    期間,阮梨就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絮絮叨叨的,聊著她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偶爾提了陳迄周兩句。


    佟楒話聽著阮梨的念叨,時不時發表幾句自己的看法。


    她偶爾回頭看,捕捉到了好幾次阮梨打哈欠的樣子,佟楒話想起阮梨找了自己一晚上的事情,再聯想到阮梨剛才認真給花澆水的模樣,突然在這一刻,懂得了陳迄周為什麽對阮梨念念不忘這麽多年。


    阮梨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說。


    可佟楒話在迎上她笑容的那一刻,莫名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為十分愚蠢。


    佟楒話記得,譚瑾曜以前問過陳迄周喜歡阮梨的原因是什麽。


    當時的陳迄周思考很久後,隻回答了一句話,他說:


    我也不知道,隻是和她相處時有種人生很美好的錯覺。


    以前的佟楒話不以為意,覺得是陳迄周對阮梨的濾鏡太嚴重了,畢竟愛一個人時,她全身上下都是閃光點。


    而現在,佟楒話認同陳迄周所說的。


    她確實在阮梨身上感受到了美好,這種美好源自阮梨對自己人生的十足掌控。


    世間這麽多人,唯有阮梨真正做到了隨心所欲,她灑脫自在,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言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情感不會成為她的累贅。


    她就像一隻展翅翱翔的飛鳥,隻會將愛化成更豐滿的羽毛,去成就自己的一片天地。


    其實仔細想想,愛難道本來不就應該是這樣的麽?


    為什麽她生來會被家中父母“男孩更好”的言語束縛,為什麽她人生前二十年始終在爭一口氣,爭一口“巾幗不讓須眉”的氣。


    而又是為什麽,她明明答應過譚瑾曜以後會開開心心的,不為任何人的話懷疑自我,不為任何人停下腳步,結果都沒有做到。


    她這幾年活得渾渾噩噩,在譚瑾曜離開後丟失了人生的目標和方向,幾度一蹶不振,卻忽略了最好的愛從來不是軟肋和拿捏對方的把柄。


    它應是堅硬的盔甲,應是更豐滿的羽毛。


    不懼怕死亡其實並不難,為了愛的人更好的生活下去才難,就像《尋夢環遊記》裏說的: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前幾天佟楒話看完這部影片時,很難受。


    人的記憶力有限,她最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太能記得清譚瑾曜的聲音,她接受不了自己已經開始慢慢遺忘他,更加接受不了,那些有關愛的記憶正在慢慢消失。


    這樣的話,十年後,二十年後,她又怎麽能證明她和譚瑾曜相愛過呢?


    佟楒話覺得很難受,像是陷入了一個死胡同,她每天沒日沒夜的掉眼淚,最後走到了這一步。


    想到這,佟楒話的心髒又開始抽疼起來。


    “譚瑾曜死的時候,我都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阮梨看著佟楒話低著腦袋沉默半晌後,突然冒出了這句話。她登時站直身子,視線落在佟楒話身上,麵露擔憂。


    “他還說好金婚要給我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全是放屁。”


    “……”


    -


    陳迄周識相地在外麵等了兩個多小時。


    他知道阮梨會安撫好佟楒話,也知道當時的自己無論是立場還是情緒都不適合留下去,所以他出來了。


    隻是……


    陳迄周再次將車熄火,他拿過旁邊毫無動靜的手機,微微蹙眉。


    這都快淩晨兩點了,阮梨還沒安慰好麽。


    陳迄周眼神有些哀怨,他抬手找到點進阮梨的微信頭像,往上翻找著自己發過去的幾條消息,緊抿起唇。


    正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手機屏幕一閃,佟楒話的電話過來了。


    陳迄周快速接起,到嘴邊的“喂”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對麵的佟楒話長歎一口氣,語氣無奈道:


    “你現在在哪兒?”


    “樓……”下字還沒說出來,電話那邊響起了阮梨的聲音。


    “我看到我的寶貝開坦克來接我了!話姐,今天晚上感謝你的款待,我先走了啊!”


    聽著阮梨不對勁的語氣,陳迄周剛皺眉想問些什麽,手機一聲清脆響,佟楒話把手機放了下來。


    “等等,不對,那邊是廁所!梨梨你先別動。”


    佟楒話的聲音有些著急,她抽空跟陳迄周說了句:“你快上來吧。”話音未落,佟楒話音調一轉,慌張起來,“不對不對,那是馬桶不是坦克的駕駛位!”


    “話姐你也要和我們一起走嗎?快上來……”


    陳迄周聽著兩人雜亂的聲音,頭疼地扶了扶額。


    他上樓一看,果然看到阮梨醉成了一灘爛泥。阮梨見到陳迄周奇跡般地安靜下來,她小跑至陳迄周跟前,眼巴巴地望著他好半天,憋出一句:


    “咦,你和我家寶貝長得好像哦。”


    “……”


    醉酒的氣息撲麵而來,陳迄周默了默,轉頭看向佟楒話,問:“她喝了多少?”


    “沒多少。”


    說起來佟楒話也有些無奈,她指著餐桌上零零散散的幾個啤酒瓶和那杯孤單、看起來壓根沒動的白酒,說:


    “就喝了一瓶啤酒和一口白酒。”


    陳迄周抓住在自己身上這裏摸摸,那邊碰碰的阮梨,輕歎一口氣,“她不勝酒力,幾乎約等於一杯倒。”


    佟楒話驚了,“那喝酒還是梨梨提出來的,喝之前還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說要我把喝醉。”


    “別理她。”陳迄周別開眼看向阮梨,冷哼一聲,“她鬼話連篇,嘴裏沒一句實話。”


    “不理我?!”


    眼前的阮梨以為陳迄周是在跟她說話,先是委屈地癟癟嘴,然後雙手插胸,“不理我就不理我唄,你以為你是誰?能有幾分像莞莞是你的福氣好嗎?”


    陳迄周:“……”


    佟楒話:“……”


    “要不是我家寶貝有事,我才不稀罕你。”


    陳迄周臉都黑了,他咬牙切齒的,“不稀罕?”


    “是啊。”阮梨點頭,不怕死地一字一句重複道,“不、稀、罕!!!”


    佟楒話眼瞅著阮梨越來越不清醒,此時也開始後悔答應和她喝酒了,“你還是先送梨梨回去吧,她明天還要上班呢。”


    “嗯。”


    聞言,陳迄周的臉色有所緩和,他伸手就要去牽阮梨,誰知道被阮梨側身躲開。


    “幹嘛?你別碰我,男女授受不親的。”


    陳迄周氣笑了,他懶得跟阮梨繼續糾纏下去,抱住她的腰就把她抱走了。


    身後的佟楒話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目光落在掙紮的阮梨臉上,給了她一個祝好運的眼神,等他們坐上電梯然後才關門進屋。


    一路上,阮梨都在不清醒地掙紮著。


    陳迄周沒辦法,隻能把她放下來,揪著她通紅的臉蛋說:“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這話奏效了,阮梨安靜下來,認真地盯著陳迄周看了好久,甚至還上手摸了。她眼神清明一瞬,似乎認出他來了,一把抱住了陳迄周的腰。


    “陳迄周,你終於來接我回家了嗎?嗚嗚嗚我等了你好久。”


    陳迄周鬆了口氣,他表情無奈卻還是耐下性子回答,“嗯,我來接你回家。”


    陳迄周原本是隨口答的,誰知道這句話成了後來阮梨不想回宿舍的理由。他開著車把阮梨送到單元門樓下時,阮梨還沒清醒過來。


    她睜著眼環顧一圈環境,莫名抱著他就開始哭:


    “我不上去,你不是說帶我回家嗎?為什麽把我送到這個鬼地方來?你肯定是不想要我了,嗚嗚嗚你個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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