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這麽想,我也沒有那份勇氣去麵對高響和他的父母。我和他就是不一樣,我結過婚了,而且還懷著孕,他……”


    唐寧寧語氣有些激動,但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話音頓時打住。


    空氣沉寂一會兒,阮梨聽到唐寧寧恢複到之前那般平靜的狀態,然後說,“高中我沒有勇氣表白,現在也同理,錯過的已經是遺憾了,人生沒有辦法重來一次。”


    “……”


    阮梨捏緊手機,聲線淡下來,“你勸我和陳迄周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去趟醫院,下次和你聊。”


    唐寧寧說完這句話,沒給阮梨反應的時間便徑直掛斷了。


    阮梨盯著亮起的屏幕看了足足有十分鍾,直到光線暗下去,才收回手機,轉身走進了休息室。


    那天晚上之後,阮梨沒再收到過唐寧寧的消息,她似乎鐵定了心不想和高響扯上關係,阮梨沒轍,隻好閉嘴不談。


    第二天,阮梨在大本營又撞見高響一次。


    但兩人都有彼此的職責,點頭打過招呼後便忙碌起自己手上的工作。


    中午飯後,正準備上手術台的阮梨被高響臨時叫住。


    高響準備出發前往震中拍攝素材,此番過來是要同阮梨道別。他清楚阮梨還有手術,所以沒浪費她的時間,簡單道完別遞過來了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日照金山的喜馬拉雅山脈,背後的字體清雋有力。


    阮梨垂眸看向落款處那一行‘祝前程似錦,諸事順遂’的祝福語,詫異抬頭,“給我?”


    “是的。”


    高響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解釋道,“和老同學在西北重逢的概率比中彩票還難,我出來得急,包裏隻留著上次去西藏沒拿出來的明信片,單拿出來有些說不過去,想了想還是覺得添個祝福語比較好。”


    阮梨抿了抿唇,雙手接過高響遞過來的明信片,鄭重地道了聲謝。


    “小事。”


    高響眼底的笑意未減半分,他收回手攏了攏肩上的背包,“那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聚。”


    “好。”


    等阮梨點頭應下,高響便轉身走向不遠處等著他的兩位同事。


    阮梨看著他的身影逐漸變小,最後消失在視線裏,她順著高響離開的方向望去,後頭是連綿起伏的雪山。


    山脈交疊糾纏,像是情至深處難舍難分的伴侶,緊緊相擁著,任憑風吹雨打、山崩地裂也無法割舍分離。


    如果人與人之間的聯係也是這樣就好了。


    阮梨在想,這樣大概當初她和陳迄周就不會分手,白白浪費八年的大好時光,而唐寧寧與高響——


    或許能有未來。


    後來的兩天,阮梨除了每天晚上會在不同時間收到陳迄周報平安的消息,以及一些垃圾短信,手機再沒有別的動靜。


    她和陳迄周心照不宣,沒過問對方的工作。


    因為傳染病,她們的工作越發艱難。


    嚴溫譯擔心阮梨,每天要過來囑咐她好幾次注意防範,就是那語氣不情不願,像是被逼迫一般。


    阮梨有一次忍不住說了句:“嚴主任不用擔心,我會注意的。”


    結果嚴溫譯聽到這句話後,小眼睛立馬瞪大,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不自在地輕咳兩聲,轉身走了。


    那次之後,阮梨也發現嚴溫譯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她沒了學生時期的較真勁,和老師相處起來要比以前融洽許多。


    嚴溫譯見阮梨重新撿起醫學,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


    吃飯閑下來時,動不動便揪著阮梨講他這一年多的科研研究成果,一聊就停下來,惹得其他醫療組專家打趣他精力真充沛。


    救災到第六天,前往震中的陳迄周等人還沒回來。


    鶴山縣逐漸開始恢複秩序,阮梨閑下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時不時打開手機點進微信想給陳迄周發消息,最後卻都發給了唐寧寧。


    自從阮梨和唐寧寧談過高響的事情之後,她回消息都不積極了。


    這會已經連著幾天不帶搭理她的,阮梨往上滑,目光落在之前她昨天給唐寧寧發的消息上,不高興地抿了抿唇。


    不至於吧?


    她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消息都不看了?


    阮梨想著,氣不過給唐寧寧撥了個電話過去。


    這次微信通話鈴聲響了許久,直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阮梨疑惑地皺起眉,正欲退出去打手機電話,身後響了嚴溫譯響亮的喊聲:


    “阮梨!”


    聞聲,阮梨下意識回過頭,她看見嚴溫譯朝自己招招手說道,“你過來一下,有事要交給你。”


    “好。”


    阮梨收起手機,老老實實走了過去。


    -


    烏夏甫鎮。


    江靳州自從來到震中後,已經兩個晚上沒好好睡過一覺了。


    這邊的房屋塌得徹底,臨時帳篷又有限,每個地方都住滿了人,他們甚至淪落到了打地鋪睡硬地板的份上。


    江靳州那個帳篷裏有不少打呼嚕的,他睡得淺,平時半點風吹草動都能把他驚醒,更別說那驚天動地的呼嚕聲。


    完全睡不著。


    他也知道不怪那些醫生們,畢竟白日裏忙的腰酸背痛,晚上睡覺自然沉。


    但於江靳州而言,實在是煎熬。


    這種精神折磨持續兩天後,他的脾氣也逐漸暴躁起來。佟楒話見江靳州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知道他晚上睡不好後,提議道:


    “你今天晚上要不去陳迄周那邊睡覺吧。”


    “不去。”江靳州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


    佟楒話驚訝地微挑眉頭,笑了笑,不由得說:“放心,他沒在。”


    聽到這話,江靳州困惑地抬眸。


    “陳迄周昨天就帶隊出去了。”接收到江靳州的不解,佟楒話開口解釋,“附近雪山上的邊防哨站受到地震影響,站內的幾個邊防戰士被困住了,陳迄周帶隊去救援。”


    江靳州抿起唇角,還沒來得及吭聲,又聽見佟楒話說:


    “對了,你過去的時候記得多帶床被子,那邊冷些。”


    “嗯。”


    江靳州點點頭,這時還沒明白佟楒話所說的冷是多冷。


    直到晚上結束工作,江靳州卷著自己的被單走進去,他掃視一圈簡陋甚至漏風的臨時帳篷,陷入了沉思。


    都不能算帳篷,風一吹能跳起舞來,和露天沒什麽區別。


    震中去往鶴山縣的道路受阻,物資運輸進來要耗費許多時間。


    這幾天來,救援不歇,不斷有被困人員被消防員們從廢墟裏救出來,物資緊缺,所有的好東西自然優先給人民群眾,給有需要的人。


    但江靳州怎麽也想不到,陳迄周他們睡得環境更糟糕。


    地板上,所有的睡袋整齊擺放著。


    江靳州杵著站了幾秒,最終默默地鋪好被子。


    雖然環境不好但勝在安靜,江靳州這一晚睡了個好覺。


    他早上起來領到早餐吃完後,還沒正式開始工作,無意瞥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人肩上背著一個包,脖子上掛著工作牌,此刻正側著身子。


    江靳州的視線盯著男人的側臉看了會,眯了眯眼睛,這人他好像在哪見過。


    申城附中的人?


    對,唐寧寧喜歡的大學霸,叫高什麽來著?


    江靳州緩緩地走過去,他在高響麵前站定,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上來就是一句:


    “高同學?”


    聞聲,高響也抬頭看了過來。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但很快回想起來,拍掉手上的汙漬朝江靳州伸手,“江靳州?你怎麽也在這兒。”


    “也?”江靳州挑眉,一時沒反應過來阮梨在大本營的事情,問道,“你還撞見了誰?”


    “阮梨。”


    高響看了江靳州一眼,很快意識到江靳州和阮梨或許不一樣,他遲疑片刻,把心中的猜想問出了口:“你從申城過來支援的?”


    江靳州點頭嗯了一聲,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迎麵走過來一個護士打斷了他。


    護士麵露嚴肅,快速交代道,“江醫生,有個邊防戰士頭部有傷,佟主任需要你過去。”


    “嗯,我馬上過來。”江靳州應下護士的話,扭頭朝高響說,“忙完回去之前,我們三聚一聚?”


    “好。”


    高響自覺讓開道,不再打擾江靳州。


    江靳州跟著護士走回去,果然發現了站在門口的陳迄周和胡旭等人。


    他們衣服上都沾著不少血漬,江靳州匆匆瞥一眼,見兩人沒什麽大礙,跟著佟楒話進入了手術室。


    這場手術他給佟楒話做一助,兩人雖然不太熟,但配合還算默契,一個小時左右便結束了。


    出手術室時,陳迄周和幾個邊防戰士還站在門口等著,從佟楒話嘴裏聽到人沒事後,邊防戰士們紛紛鬆了口氣。


    佟楒話安撫幾句,隨後將視線集中在陳迄周身上。


    “你受傷了。”


    這句話是陳述句。


    旁邊粗大條的胡旭一聽,瞬間轉頭看向陳迄周,往下一瞥,這才注意到陳迄周腹部那兒有一道劃傷,迷彩服都被割開了。


    胡旭身上雖然血漬多,但都不是自己的血,他便理所當然地以為陳迄周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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