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邀請,溫雪瑰連著幾天都有些心裏沒底。


    約的日子在周日。周六這天,天剛蒙蒙亮,溫雪瑰便睜開雙眼。


    她赤腳走下床,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打開衣帽間大門,又細細確定了一遍之前挑的衣服跟首飾有沒有問題。


    至於當天的妝發,趙厘的造型室也早就預約下了。


    確認完一圈,她仍不算釋然,又打開社交軟件,搜索:第一次見男方家長要注意什麽。


    但翻了好幾頁搜索結果,她發現這個話題聊著聊著就容易吵起來。


    吵架的點很多,比如說去男方家裏要不要洗碗,男方家長給紅包要不要拿著,帶什麽禮物比較合適……


    看了幾頁吵架,心都毛了,也沒得到什麽好建議。


    這些討論對她來說不太實用。鬱家肯定不用她洗碗,而且兩邊都不缺錢,不會為紅包禮物之類的鬧矛盾。


    她決定還是采納一下長輩的意見。


    趁薑寧還沒進健身房做普拉提,溫雪瑰來到主臥的陽台。


    “媽。”


    薑寧穿了身牛油果綠色的真絲睡袍,正在陽台上讀書喝茶,聞言回眸:“怎麽了玫玫?”


    溫雪瑰坐下來,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又接過薑寧遞過來的糖罐,多放了兩顆。


    “鬱家姑姑請我這周日過去做客。”


    “……倒把這事兒給忘了。”


    薑寧短暫怔忡片刻,才恢複了笑意,合上手裏的英文小說。


    “是這麽個理,本來該咱們主動提的。既然墨淮來咱們家吃過飯了,你也該去鬱家的長輩那露個麵。”


    “我知道的。”


    溫雪瑰將躺椅靠背放平,舒舒服服地靠在裏麵。


    溫宅地段極好,抬眼望去,遼闊無垠的海景盡收眼底。


    她看著海麵上細碎的光斑出了會神,才問:“您上次不是見過鬱家姑姑一麵嗎,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


    薑寧也朝海岸線望去。她坐得極為端正,分明才是大早上,但已經化了精致的淡妝,發型也打理得頗有氣質,一絲不亂。


    沉吟片刻,才笑著道:“一個挺自我的人。”


    “鬱清不常在圈子裏露麵,聽說愛玩的都是些年輕人的東西,喜歡摩托、滑雪,好像還有脫口秀。”


    薑寧頓了頓,麵上掠過一線不自在,遲疑片刻,才語速很快地道:


    “還有,雖然這麽說可能不太合適,但圈裏很多人都知道,媽媽想讓你心裏有個底。”


    “——她是不婚主義,不過身邊的男友沒斷過,一個月換一個,還都挺年輕帥氣的,聽說大部分是……”


    薑寧噤了聲,隻和溫雪瑰對了個微妙的眼神。


    溫雪瑰大為震撼:“……阿姨這麽野嗎。”


    薑寧笑道:“雖然是這樣,不過依我看,她不是那種頭腦糊塗的荒唐人,倒像是活明白了,不喜歡拿世俗拘束自己。”


    溫雪瑰還是有點難以接受:“我擔心我會跟她合不來……”


    一個純情一個野性,這怎麽聊得到一起去。


    “放心。”薑寧掩唇,“那個人大事兒上挺靠譜的,而且我瞧著挺重情義,肯定不會為難你。”


    結束這場對話,溫雪瑰覺得心情比來時更沉重了。


    她將準備好的見麵禮換掉,從成套的祖母綠首飾,換成一隻六比一的典藏級哈雷摩托模型。


    出發前,仍來到趙厘的工作室做造型。


    “溫小姐這次想要個什麽模樣的?”趙厘再次為她穿上披衣,“還是妖嬈的?想讓人敬而遠之?”


    “……不不不……”


    溫雪瑰弱弱道:“這次要端莊大方,溫婉得體的,咳,就我媽上次說的那種。”


    等造型做好,鬱墨淮來接她的車已經在門口等了一個小時。


    她坐進車裏,等了好一陣,車子也沒發動。


    回過頭,見鬱墨淮將駕駛位坐得跟茶室蒲團似的,姿態閑散又隨意。單手撐在中控台上,直勾勾盯著她看。


    她今天確實極為明豔照人,骨子裏的貴氣嬌豔被妝發完全襯托出來,一身華服優雅矜貴。


    頭上的珍珠發飾更是歐洲王室用過的老古董,美得不可方物。


    溫雪瑰又自矜地將身體轉回去,目視前方道:“知道我好看了。開車吧。”


    可少頃,鬱墨淮將右手臂搭過來,虛虛摟在她肩膀上,整個人靠了過來。


    同時,左手打開手機照相機,將兩人框進鏡頭裏。


    “笑一笑。”


    他語氣溫沉,帶著不自知的珍視,像跟小孩說話似的。


    溫雪瑰才不讓他得意:“迪士尼樂園去過嗎?跟公主合照都是有場次的,不是你想拍就拍。”


    “這樣?”鬱墨淮語氣有一絲淡淡的落寞,“我不知道,我沒去過。”


    盡管明知一個大男人沒去過迪士尼很正常,溫雪瑰還是莫名地心一軟,有點心疼。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鏡頭。


    又將頭稍稍往他那邊靠了靠。


    鬱墨淮唇角輕扯,按下拍攝鍵。靜謐的車內,響起極輕微的“哢嚓”一聲。


    -


    按響門鈴後,來開門的是鬱清。家裏的管家和保姆也站在她身後,對客人表示歡迎。


    鬱清穿著一身暗色,一頭黑色卷發帶點淡淡的藍調。


    她來時沒拿煙,但身上還是彌漫著絲縷微涼的煙草氣。


    “小玫瑰來啦。”她親熱地招呼著,“路上堵不堵?”


    溫雪瑰十分守禮地應完,又將禮物交給管家,跟著鬱清一起來到裏間。


    本以為鬱清會住鬱家的老宅,沒想到她獨自住在這棟頂樓的複式大平層裏。


    溫雪瑰雖沒問,但鬱清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我在這住了十多年了,清淨。”


    又垂下眉眼,輕飄飄道:“不稀得住祖宅,晦氣。”


    這解釋反而讓人更疑惑了。鬱家真是個謎。


    餐廳內已備下一桌好菜,鬱清帶溫雪瑰坐下。過了一陣,鬱墨淮才過來。


    來時,懷裏抱著一捧花束,極清淡的顏色,主花是山茶和光葉白蘭。


    和其他明燦溫馨的花束不同,這一束有種出塵的冷冽。


    鬱墨淮拉開第四張座椅,將花束擺在椅子上。


    溫雪瑰忽然冒出一個猜想,這也許是他媽媽生前喜歡的花。


    她坐正身體,對著那張空椅子,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大家開始動筷,鬱墨淮坐她旁邊,不怎麽說話,給她夾菜剝蝦。


    鬱清誇完溫雪瑰好看,又問:“今天怎麽穿得這麽乖,沒穿上次那套?”


    溫雪瑰差點被米飯嗆著,喝了口湯,小聲道:“上次……上次是個誤會。”


    “我還挺喜歡的。”鬱清笑得爽朗,“為什麽都要女孩兒乖巧賢惠?我偏喜歡長點刺的。”


    溫雪瑰沒接觸過這樣的女性長輩,覺得很新鮮。


    吃了一陣,鬱清發現溫雪瑰吃一口辣點的菜就得喝好幾口湯,且沒怎麽動幾道重菜,反而連吃了好幾顆湯裏的櫻桃。


    她有點懊惱地道:“你喜歡吃甜的,對不對?”


    吩咐完廚房加菜,才又道:”怪我招待不周,隻知道小淮的忌口,菜裏加一點糖他都不碰。”


    “忌口?”


    溫雪瑰怔了下,看了鬱墨淮一眼,又問:“姑姑,他不吃甜的?”


    “從來不吃。”鬱清斬釘截鐵,“從小——”


    “姑姑。”


    鬱墨淮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鬱清笑著將後半句話咽回去,可也已經晚了。


    溫雪瑰覺得心頭一刺一刺的,不太舒服。


    連這都瞞著我。


    給你吃了那麽多次甜的,你都不說。


    她不由忿忿,腳從桌子底下摸索過去,悄悄甩掉拖鞋,踩了他一下。


    作者有話說:


    =w=


    第34章 墨染河川


    本來是想踩他一下, 可隔著桌子,腳上也沒長眼睛。


    溫雪瑰一腳落下去,忽然感到位置偏了些。


    偏了的後果就是, 裸.露在外的腳趾, 輕輕滑過他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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