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許是誤會了,昨晚郎君一直在房裏,不曾離去。”薑姒眉睫一低,不知道想了一些什麽。


    周子成並不想在薑姒麵前失禮,此次算作他失策,沈晏衡這個人斷不能輕視了。


    於是他歎息說:“那應當是周某誤會了。”


    沈晏衡適時補充說:“我早說過了,就算是我府上的車夫,他也有以一抵十的能耐。”


    周子成此行雖然人盡皆知,但因著他在姑蘇有親眷,便也沒帶什麽護衛,想著這一路上不會出意外,到了姑蘇尚可向他那個親眷討兩個護衛。


    結果卻被沈晏衡擺了一道。


    “是,沈家主府上的人該都同你一樣驍勇。”周子成吃了鱉,臉色並不好看。


    正巧裏麵驛卒喚他們吃飯,僵局也就打破了,薑姒心裏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意味不明的看了沈晏衡一眼。


    她說:“周大人先請,我同郎君還有話要說。”


    周子成看了薑姒一眼,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沈晏衡心裏有點發慌,薑姒看著周子成進了屋才轉身,她從沈晏衡身邊錯過,悠悠的說了一句:“郎君過來,妾身有事同你說。”


    沈晏衡摸了摸鼻子,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孩子,有些戰戰兢兢的跟上了薑姒。


    到了院中一處偏僻的地方,薑姒才停下來,然後轉身仰頭看著沈晏衡,說:“郎君,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沈晏衡眼神飄忽了一下,“也沒什麽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我們的車夫,以一抵十,幹了一番大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


    “那他說的煤油燈,是怎麽回事?”薑姒聲音輕了一些。


    “也算是誤打誤撞吧,就是那個燈芯裏麵有蒙汗藥成分,隻有火滅了蒙汗藥才會發揮藥性,周子成放心不下,一早就吹滅了燈,那賊人從門縫見他熄了燈,才會第一個對他下手,恰巧我夜起喝水的時候,發現燈芯燃燼了,就將燈順手扔了出去,沒想到弄巧成拙,我們沒中蒙汗藥,而賊人也被我的下屬看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的那個驛卒是假的,真正的驛卒被他關了起來。”


    沈晏衡認認真真的解釋,模樣真誠得不行。


    薑姒微微蹙眉,沒想到昨晚竟然真的出事了,而她卻渾然不覺。


    “郎君,周子成隻是表麵看起來待人溫和,不爭不搶,但他卻是一個記仇的性子,你需得注意不要和他起矛盾,否則以後你若是出了一點事,他會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薑姒仰著頭看著沈晏衡認真的說,而且聲音被她刻意壓低了一些。


    她和周子成同在惠蘭書院求學,她擅長觀人心,即使和周子成相處不多,但她也知道周子成大概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沈晏衡也變得嚴肅了一些,“我知道的,夫人切莫擔憂。”


    沈晏衡又接著說:“那夫人我們去用膳吧,一會兒又要趕路了。”


    薑姒點了點頭,任由沈晏衡拉起她的手往屋內走去。


    .


    周子成昨夜並未休息好的,他臉色並不好看,眼睛下方呈鐵青色,精神萎靡,就連同他們二人多說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吃完飯就去到了馬車上。


    沈晏衡比薑姒早吃完飯,他叫薑姒慢慢吃,他還有點事情要做,後來薑姒到了馬車裏坐下了,他才從後院跑出來。


    然後回到了馬車裏,他一隻手反手背在身後,然後笑得特別好看,一對犬牙將他的少年氣都彰顯了出來。


    薑姒看著他,受了他的笑意感染,也不自覺的揚了揚唇,“郎君什麽事這麽開心?”


    沈晏衡靠近了薑姒,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身後變了一束梨花出來,這些都是開得非常明豔漂亮的,看模樣應當是樹的頂上開出來的花。


    “夫人,送給你。”沈晏衡眼睛裏發著光,看著薑姒的時候,像星子一樣耀眼。


    薑姒承認,這一瞬間,就在梨花香味兒撲麵而來的一瞬間,她的心房漏掉了一拍後,開始加速。


    撲通撲通——


    “今早習武的時候看見的,覺得夫人會喜歡。”沈晏衡的神情是真誠的,是幹淨的,他的眼裏隻有薑姒。


    薑姒偷偷的用手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讓自己持有十二分的清醒,“謝謝郎君,妾身的確很喜歡。”


    她伸出手去接,指尖挑過沈晏衡滾燙的手指,她手一僵,然後神色如常的接過了花。


    “夫人喜歡就好。”沈晏衡挨在薑姒身邊坐下,看著薑姒的側顏,他心生歡喜,薑姒是頂好看的,如今素雅的著裝,反而和著白色的梨花相襯。


    薑姒伸出纖細的手指去撥弄花,將花重新整理了一下,“郎君到了姑蘇,先同妾身去拜見祖母可好?”


    “那……府上可還有其他人?”沈晏衡竟然莫名的有一些緊張了。


    薑姒看出來了他的微微不安,然後溫聲道:“府上僅有祖母和舅舅兩人,如果表妹下學了,就是三個人。”


    沈晏衡更加不安,他有點小心的問:“舅舅……是什麽樣的人啊?”


    薑姒安撫道:“舅舅是很好的人。”


    “那他……”也罷,這種話沈晏衡問不出口,他將薑家捧在手心的女兒強娶回了家,竟然還想奢求他們家的人能夠接納他,實在可笑。


    薑姒似乎察覺到他所憂慮,於是主動說:“郎君切莫憂心,舅舅隻見人之心誠與否,人之能耐行否,郎君在妾身家中怎麽做的,在舅舅麵前怎麽做就行。”


    沈晏衡重重地歎息了一聲,竟有些莫名的憂傷在臉上,“但願如此吧。”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他這個醜女婿也得見公婆家眷啊,公婆是見著了,可其他的親眷還沒啊。


    薑姒看見沈晏衡這般為難的模樣,竟還有一些想笑,她有些無奈的說:“郎君,不要對未知的事物產生畏懼感。”


    沈晏衡心裏一暖,“我記下了。”


    .


    此行南下。


    入了這姑蘇境地的時候,天色就陰沉了下來,小雨點滴,空氣都冷了一個度。


    沈晏衡給薑姒披好了鬥篷,又找白芷拿了一個湯婆子給薑姒,比起要見薑姒的舅舅的憂慮,他現在更憂慮的是薑姒的身體。


    薑姒也蹙著眉頭,看上去憂心忡忡的。


    他們的馬車在入境的時候,那道路兩旁全都是百姓們叫苦不迭的聲音。


    小孩子們哭喊著找爹娘,男子們為了一個饅頭打得頭破血流,婦人們餓暈在路邊。


    薑姒想拿出車裏的饅頭去給路邊的小孩,卻被沈晏衡攔下,他認真的跟薑姒解釋說:“夫人,此舉並不可取。”


    “你給一人,但這裏還有千人,我們分不完的;你給一個孩子,但這裏還有那麽多成年人,如果被盯上,這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沈晏衡說的這些,自然是有過這種經曆的,在他很小的時候,他見過一群成年人為了一個饅頭,打死了一個八歲的孩子。


    後來他有任何好東西,都是藏著吃的,他想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了一個人,她讓他強大起來,讓他好好的,認真的活下去。


    作者有話說:


    碎碎念:


    沈晏衡:醜女婿見了嶽父嶽母後,又要見舅舅咯~


    ——————————————


    第31章 寺廟


    薑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神色是有一些複雜,透過車窗簾的縫隙,外麵的人實在慘了一些。


    沈晏衡拉著她的手, 繼續溫聲說:“這裏是在城外, 一會兒進了主城區便不會有這麽多難民了。”


    薑姒嗯了一聲,眸色卻更加沉鬱了一些, “姑蘇出了這麽大的事, 若非臨縣魏大人上報, 不知會將此事隱瞞多久。”


    沈晏衡安撫說:“夫人不必憂心, 我此行帶著聖上的口諭,倘若查出問題, 尚可先斬後奏,聖上不會怪罪。”


    “即便如此,郎君還是要小心他。”畢竟劉煒敢將此事瞞住,就說明他是有底氣的, 而誰給了他底氣, 這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沈晏衡點了點頭,馬車已經進了主城區,他讓白芷將薑姒送回了她祖母那裏,而他和周子成就直奔縣令府去。


    他們二人要來姑蘇的消息是一早就傳來了縣令府的, 劉煒不敢有所怠慢, 早早的就和屬下侯在府前,但他們幾人卻是傍晚才到。


    “恭迎周大人,沈大人。”劉煒和一群屬下站在府前,恭恭敬敬的拱手拜見了來人。


    兩輛馬車看上去也樸實無華, 信上隻說來的兩人是朝中重臣, 萬不可有所怠慢。


    周子成大概是在馬車裏睡好了的, 這會兒的臉色也比早上好看多了,不過給沈晏衡的臉色依舊是臭臭的。


    周子成嗯了一聲,“劉大人無需多禮。”


    “在下周子成,這位是沈晏衡沈大人。”他們二人名聲說大也大,剛好劉煒就是知道二人,周子成深得聖上重用,其嶽父是聖上最親信的近臣;而沈晏衡的萬貫家財才是人人羨煞的,因而他深得聖上寵愛,兩位怎麽說都是不得了的大官。


    這縣令府是官家差人修的,看上去也是規規矩矩官宅,並無不妥之處。


    然而還沒容兩人多說幾句,劉煒就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樣說:“兩位大人,這小小縣令府簡陋破舊,兩位大人入住隻會讓你們住不安逸,下官已經替兩位大人訂好了城裏最好的客棧,大人要是不介意,下官就差人帶你們去看看?”


    沈晏衡笑了一聲,聽不出有什麽情緒,反正是幹脆又低沉的。


    “姑蘇如今正值澇災之際,本就是缺錢之時,你訂了最好的客棧,拿的是官家的錢?還是大人的私錢?”


    沈晏衡聲音不輕不重,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威懾力。


    劉煒知道這兩位大人中姓周的那位不簡單,卻沒想到這姓沈的也不容小覷。


    “大人說的是,這都是小的自己的私錢,官家的錢都是用到了正處,絕無半分濫用。”劉煒適時給自己抹了一把汗。


    沈晏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如此——”他拉長了尾音,然後說:“那我就不住客棧了,我夫人在姑蘇有親眷,我去他們府上就行,你把錢拿去給那些受難的百姓吧。”


    劉煒眼角一抽,有點肉疼。


    周子成緊接著說:“本官在姑蘇也有親眷,你把訂客棧的錢拿去給城裏的百姓施粥吧,明日本官和沈大人會來和你一起的。”


    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劉煒豈止是有點肉疼,那最好的觀花樓住一晚上就得好幾十兩,何況他訂了半個月的房。


    即便他挪用的是官家的錢,但他也肉疼啊,畢竟這些錢最後竟然要用到這些賤民身上去。


    不過他表麵還是皮笑肉不笑,訕笑著說:“兩位大人果然是清正廉潔,下官一定會遵從大人們的意思,明天就布置地方施粥的。”


    周子成看了一眼低壓壓的雲,這會兒小雨已經沒有了,不過空氣濕潤得厲害,他感覺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潤的。


    “記得拉好雨帳。”周子成就又提醒了一句,劉煒連連說是。


    沈晏衡就說:“從姑蘇傳加急書信回上京城,多久能到?”


    劉煒仔細想了一下,“半……半日則可。”


    “既然半日則可,為什麽都一個月了上京城才收到消息?”沈晏衡聲音一冷,頗有一些戾氣在身上。


    劉煒撲通一下跪了下去,他叫苦不迭的說:“大人啊,下官實在冤枉!下官是第一時間通知了朝廷,派人送了加急信過來,隻是不知道為何遲遲沒有回信。”


    “照你的意思……那八百裏加急的書信,給人截了?”沈晏衡冷著聲音疑問。


    劉煒發著抖說:“下…下官不敢妄下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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