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剛剛葉枝說何匡晟的字能在市麵上賣出不錯的價格,怎麽說也有五十…


    她先比了一個五,又比了一個十。


    上海洋行何家的大少爺,寫出的東西肯定不是賣五十個銅板,而是大洋。


    因為這個理由,池依依心想今天一定要壓榨何匡晟多寫幾副字,放到外麵賣來賺零花錢,日後可以和小姐妹們一起聚餐喝咖啡。


    於是她直接拒絕了沈澗睿出去玩的請求。


    不僅如此,她還點了點沈澗睿的額間,隨口說了一句:“小孩子家家,懂什麽呀?”


    …


    …


    小孩子…家家?!


    晴天霹靂,都不能形容沈澗睿此時此刻的感情。


    他就像是一次儲存點都沒在乎過的英勇勇士,單槍匹馬直接殺到大boss鐵塔巨龍麵前,結果公主讓巨龍直接一招殺掉他。


    原因就是,在公主池依依眼中,沈澗睿就是一個小孩子。


    就這樣,勇士沈澗睿重新回到了起點。


    他震驚得愣在原地,明明沒有告白,卻像告白失敗了一樣的難受。然而讓少男芳心心碎的始作俑者池依依,依舊一無所知地站在書桌麵前,看她的丈夫提字。


    這一刻,沈澗睿察覺到他和池依依之間的差距。


    可他還來不及心碎,沈澗睿眼尖,發現池依依後退一步,腿正好絆到了書桌旁的西洋立燈。


    她一無所知地往後退,立燈朝人的方向筆挺地打下來。


    事故發生在一瞬間。


    無論是正在寫字的何匡晟,磨墨的葉枝,還是池依依本人都沒反應過來,隻能眼睜睜看著立燈朝她身上倒下來。


    隻有無事可幹,每時每刻都在關注池依依的沈澗睿反應過來了。


    他一個箭步衝過來,雙手撐在池依依的肩膀兩側,用少年強壯的背部硬生生擋住了立燈。


    “啪嗒——”


    金屬鐵塊敲在□□上的沉悶聲響起,將眾人的反應重新拉回正軌。


    池依依瞪著離她極近的臂膀,還沒來得及出聲問沈澗睿沒事吧,沈澗睿卻先她一步開口。


    “池老師,你沒事吧?”


    “還有…我不是小孩子,我也能保護你,你看到了嗎?”


    第182章


    池依依瞪大了眼睛。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沈澗睿是在回答她剛剛隨口說的話呢。


    她咽了一下口水,倒也不是因為和異性相處感到緊張,而是身高腿長少年壓在她的身上,造成的視覺衝擊連小廢物都能感受到。


    兩人的距離是那麽近,呼吸同一片空氣。


    池依依甚至可以清晰地聞到,沈澗睿身上有一股大家族佛堂裏無意間沾染上的檀香。


    香味於鼻端若隱若現,又因為鼻息而變得潮濕、沉悶。


    還很親密。


    立燈倒下後不過幾秒,遲鈍如池依依就能感受到那麽多,可想而知當下的氛圍有多曖昧。


    池依依眨了眨眼睛,勉強將精神拉回正軌。


    “我知道。”她故意轉移話題道:“你當然不是小孩子,你快要把我壓死了。”


    一句話,讓沈澗睿的情緒大起大落。


    剛剛還為自己下定義的強勢少年光速敗落,趕緊從池依依身上起來,嚇得連話都結巴了:“對不起對不起,沒壓疼你吧?”


    “我沒事。”


    池依依下意識回避目光,慢騰騰站起來。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痛,沈澗睿用他的肩背擋住立燈攻擊,有用手肘撐在她的身體兩邊,留出一個禮貌節製的空間。


    相當於是對方在她身上做平板支撐,又怎麽會壓疼她呢?


    葉枝看著沈澗睿救下池依依,當即恨鐵不成鋼地看向何匡晟。


    …好家夥,意外發生的時候,這位老公還抓著毛筆,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把筆放在哪裏呢。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可以把筆丟掉,先去救人,就被沈澗睿搶先了一步。


    於是毛筆丟到地毯上麵,波西米亞風格的羊毛地毯毀了,妻子也被人救走了。


    葉枝連連搖頭。


    所以那麽有學識有什麽用,性格成熟的同時,也代表了這個男人被教養限製了。


    葉枝毫不懷疑,如果此時此刻,是沈澗睿在寫字的話,恐怕他早就毫無負擔地丟掉毛筆,先去救人再說。


    所以誰說赤誠的少年沒有競爭力呢?池依依不就挺吃這套嗎?


    何匡晟顧不上弄髒的地毯,還有尚未完成的提字,趕緊過來拉著池依依站起來。


    “你沒事吧?”


    池依依搖搖頭:“幸好有沈同學,沒有被立燈砸到。”


    “我一會兒就讓工人將立燈換成吊燈,以後不會有類似事故發生了。”


    何匡晟耐心十足地說:“還有樓梯口的花瓶,你房間的掛衣架子,都是這種三腳結構,我會讓家具行將它們都換掉,你注意不要再靠近它們了。”


    屬於何匡晟的愛,是目光長遠,深思熟慮的。


    兩人各色的相處方式,完全展現在池依依麵前,令她莫名有些緊張——明明是為了躲避前主播老公們和兩個竹馬才進入新超夢裏麵,可為什麽又再次陷入修羅場困境呢?


    好在兩人都沒有挑明愛意,所以池依依暫得喘息的時間。


    她希望趕快發生什麽劇情,能將這不該有的劇情一筆帶過。像是星體聽到池依依的心聲,忽然,房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池老師,小枝,你們在嗎?”


    是阿香的聲音。


    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葉枝跑去開門,發現阿香竟然一臉淚痕。


    阿香表情慌張、堂皇,說:“我家先生回來了,我該怎麽辦?”


    “李老師回來了?”何匡晟不明白李老師回來了,阿香為何如此堂皇:“這是一件好事,我在辦公室的時候就時常勸說老李,應該多回家看看。”


    其實何匡晟是低調不愛邀功,事實上,他的勸說不僅如此。


    剛開始何匡晟將池依依帶到學校的時候,李老師就已經遇到同伴了,主動和何匡晟搭話,大肆述說家中發妻的缺點,還道貌岸然地說:“如果不是我家和王家是世交,父母關係極好,我是絕對不可能娶這般古板、落後的女人。”


    “有一次,我讓她幫我去書房拿一本書,她竟然連周易二字都看不懂。”


    當時何匡晟的回複是:“婚姻既成事實,不妨多點耐心?”


    “沒有人生來就識字,既然你在意妻子隻接受過三綱五常的禮教,那你可以教她識字,教她看書,多跟她說話增長見識。你是老師,為何隻願意教學生,不願意教妻子?”


    李老師被噎了一下。


    緊跟著他又轉移話題,邀請何匡晟去舞廳跳舞,結識同樣留洋歸來的小姐們。


    結局當然一目了然。


    何匡晟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還搬出了國外一夫一妻製度作為借口。


    這種和社會風氣截然相反的說辭,落在李老師耳中,說是掃興也不為過。


    也因為何匡晟這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從第一天開始,兩人再無工作以外的其他接觸。


    何匡晟當然希望李老師和阿香能重歸於好,他是相信命中注定這種說法的,錯的是禮教,錯的不是人。


    然而他剛為阿香感到開心,池依依立刻靠近,附在他耳邊說起昨天在南京路的所見所聞。當何匡晟聽說李老師吞並阿香的嫁妝,還打算以阿香是“舊式婦女”的理由將她趕出家門後,他的道德感遭到巨大的衝擊。


    說是三觀碎裂也不為過。


    何匡晟猛地拍打桌麵,發出憤怒的巨響。


    “太過分了!李英奇是被西化思想洗腦,幹的就不是正常人幹得出的事情。”


    阿香被眾人迎到沙發中間坐下,幾次深呼吸後才勉強平複情緒,道出來找池依依的目的:“剛剛我去樓下曬被子,回來的時候聽見家中有人聲,再仔細聽,竟然是丈夫和胡佳小姐,兩人在房間裏嘻嘻笑笑,說…說…”


    阿香閉上眼睛,用盡全力才能說出:“他要休我。”


    “竟然不是離婚!”何匡晟驚詫。


    李老師的絕情令人生畏。


    外人如此,更何況當事人?


    阿香從聽見“休書”二字後,就慌不可耐地逃走,哪怕坐在安全得地方也害怕得顫抖:“我出身粵西王家,被休的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貞節牌坊。”


    粵西沒有上海經濟發達,社會風氣還停留封建老舊的階段,鄉下地方哪有離婚的概念,被休回家的女子要麽是進佛堂,要麽是梳起辮子、終身不嫁,為前夫守貞。


    阿香如今芳齡二十,往後還有六十年好活,卻被一段包辦婚姻束縛住了。


    聯想至此,就連當中閱曆尚淺、還沒接觸過婚配的沈澗睿也生氣了,怒拍桌麵惱怒道:“真希望這個人渣得到報應!”


    眾人為阿香聲討渣男,一轉頭,卻發現池依依默不作聲走到門邊,站在撥號電話前。


    “呃,依依,你在幹什麽?”葉枝詫異。


    “當然是報警啊!”池依依的反應理所當然。


    報警?


    眾人不解。


    池依依沒有著急解釋。


    她拿起電話,撥通服務站,又轉接到上海市長寧分局的警察局。


    “你好,我這邊要報案。”池依依用最童叟無欺的聲音,說著最離譜的事情:“這裏是聖瑪麗亞中學旁的公寓,我發現有一對男女闖空門,在別人家裏聚眾淫…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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