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富饒,哪怕隻是一個縣也繁華,安仁縣是除了衢州主城外麵積最大的一個縣。


    縣令也有品階之分,安仁縣縣令算得上六品,對於沈玉晦的家世來說,這個官職不算高,尤其是並非京官。


    但他又是個剛入官場的新人,初任職就是六品,已然不錯。


    調任令下來後,京城頗有動蕩。


    沈玉晦是沈玉案的親弟弟,他調去衢州,其中必然有沈玉案的手腳,遠離京城紛擾,一時間眾人有點猜不透沈玉案想做什麽。


    聖旨下來時,蘇韶棠就在府中,她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衢州距離京城甚遠,快馬加鞭也少不得要半個多時間,如果是坐馬車,時間又得翻上一倍。


    沈玉晦接到聖旨後,兩個月內就要走馬上任,也就是最近幾日就得動身,時間太趕,府中近日都在操勞這件事。


    調任令一下,除非是回京述職,一年到頭沈玉晦也回不來京城一次,等做滿三年縣令,才能重新調任。


    當然,事無絕對。


    如果政績十分突出,早日調回京城,也並非沒有可能。


    ****


    五月的夜微風輕習,蘇韶棠沐浴出來,她臉頰被熱水熏得嫣紅,春日的衣裳單薄,睡覺穿的褻衣更是如此,輕薄的兩層輕紗,根本遮不住女子風情,濕漉漉的青絲披在肩膀上,叫那點布料好似成了透明。


    沈玉案隻看了一眼,就快速移開視線。


    蘇韶棠沒注意到他的神情,細眉微蹙地坐在銅鏡前,含糊地抱怨:“浴桶太小了,每次泡澡都不痛快。”


    沈玉案想起了那個浴桶,半人高,足夠裝得下蘇韶棠一人。


    但也隻夠裝得下一人。


    沈玉案若無其事,隻是捏著杯盞的手稍用力,他輕聲說:“是有點小。”


    蘇韶棠聽見他附和,從銅鏡中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這一抬頭,就恰好撞上沈玉案喉結輕微滾動的動作,很小的幅度,但不知為何,蘇韶棠快速移開了視線。


    下一刻,蘇韶棠又快速將視線移回來。


    她和沈玉案既然已經說開,她要攻略沈玉案,沈玉案又口口聲聲說愛慕她。


    四舍五入,沈玉案就是她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她看一下她男朋友的喉結怎麽了?


    這是她該得的。


    很快,蘇韶棠就意識到她還是草率了。


    沈玉案不知何時看向了她,四目相視間,有幾分不可言說的情緒沁上心頭,室內頓時氤氳出些許旖旎。


    也許是心境不同,蘇韶棠頭一次發現沈玉案居然有點秀色可餐。


    他還沒有沐浴,但褪了外衫,隻穿了件白色袖口帶雲紋的褻衣,說實話,這褻衣太單調,也不好看,可他生得好,連帶著簡單的褻衣也變得矜貴起來。


    他早年做過武將,如今也是禁軍統領,身材不必說,肩寬腰窄,坐在榻上有點鬆散,可脊背仍是挺直的,莫名有點勾人眼球。


    沈玉案發現夫人在看他,那眼神從他臉上很快往下移,最終落在他腰腹間。


    沈玉案忽然想到他曾經協助大理寺寺卿宋翀辦案去過的青樓,那些男子看向樓中女子就是這樣的眼神。


    ——透著些許露骨的打量。


    他看似若無其事,但暗地裏早就默默使勁,要是蘇韶棠現在上手摸去,就會發現他渾身緊繃,連帶著腹肌都顯出來,可惜這種風景被褻衣遮擋得嚴嚴實實。


    就在氣氛逐漸升溫時,外麵忽然傳來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氣氛,蘇韶棠猛的收回視線,整個人都有點不自在。


    鬆箐探頭進來:“侯爺,熱水備好了。”


    沈玉案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鬆箐縮了縮腦袋,腹誹,侯爺作甚這麽看著他,他做錯什麽了嘛?


    蘇韶棠挑了點麵霜,塗抹在臉上,微涼的麵霜讓蘇韶棠清醒了點,她看都不看沈玉案,快速道:“時辰不早了,還不快去沐浴!”


    沈玉案心中再惱鬆箐壞事,現在也隻能起身離開。


    沈玉案沐休用了小半個時辰,等他回來時,蘇韶棠已經上了床,外間不知何時又落了小雨,今年不知為何,雨水落得格外頻繁。


    蘇韶棠沒睡著,知道沈玉案在她旁邊躺下了,床榻就那麽大點地,躺著兩個人,哪怕再小心也總會有點摩擦。


    肩膀與肩膀抵在一起,蘇韶棠想要轉身,抬手時不知道碰到了什麽,總歸身邊的人頓時緊繃住了身子。


    床榻上的兩人都僵住,蘇韶棠眨了眨眼,她自覺也是在網上見過大場麵的人,不是沈玉案這個雛兒可比的,所以想要強行鎮定下來。


    是的,雛兒。


    哪怕她穿書過來時,原身和沈玉案已經成親月餘,但沈玉案還是雛兒。


    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原文是清水小甜文,給女主守身如玉基本上是男主的標配。


    黑暗中,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神色,蘇韶棠覺得耳根子有點燙,也假裝不知道,隻作放任不管,她想打破室內的氣氛,好在她本來就有話想問沈玉案:“京中是要出什麽變故了?”


    不怪她這麽問,沈玉晦要求上任的時間太趕,就好像有人想讓沈玉晦立刻離京一樣。尤其是趕在西洲使臣進京的這個時間段,讓人不得不多想。


    京城能對沈玉晦出手的人不多,思來想去,蘇韶棠還是覺得這是沈玉案的手筆。


    沈玉案驚歎她的敏銳,沒有瞞她:“以防萬一罷了。”


    西洲兵強馬壯,向來看不起朝廷,如今薩安力被廢,哪怕明麵上說是被媃蘭氣的,但西洲會不會相信也得另說,哪怕真的信了,也少不得給朝廷記上一筆。


    二位皇子拉攏他的動作越來越激烈,聖上對此一直沒有動作,但沈玉案並不覺得聖上是在冷眼旁觀。


    朝廷武將一直是裴氏獨大,又久久不肯上交兵權,偏偏鎮北大將軍還擺明了支持大皇子,現在出了西洲此事,沈玉案不覺得聖上會繼續無動於衷。


    若真如他所想,他現在的職位恐怕會出現變動,猜到他將來可能會遠離京城,沈玉案總要替明澤和夫人做考慮。


    等沈玉案說完,蘇韶棠很久沒有說話。


    她比沈玉案還清楚之後會發生什麽,張了張口,腦海中安靜很久的係統忽然出聲:【宿主不可透露原劇情,否則書中世界會立刻崩潰,宿主也會立即死亡。】


    蘇韶棠皺了皺眉。


    她在透露係統時,係統雖然阻止她,但也隻是在她腦海尖叫做無用功。


    而係統說出這番話時,哪怕係統表現得再平靜,蘇韶棠也能察覺到係統的恐懼,顯然,在係統的規則裏,透露出原文劇情要比透露她的來曆和係統本身嚴重得多。


    蘇韶棠本就沒有先知的打算,聽到係統的話更是作罷,她現在有了回家的法子,自然不想自尋死路。


    適才的旖旎被徹底打破,困意來襲,蘇韶棠閉著眼,隻含糊道:“你心裏有成算就好。”


    至於沈玉晦,沒什麽好操心的,沈玉案已經盡可能地替他鋪了路,他自己也是個有能耐的,而且,現在離開京城,可不是什麽壞事。


    蘇韶棠很快沉沉睡去。


    沈玉案卻沒了睡覺的心思,女子整個人都鑽進他懷中,他本就對女子有心思,兩人說開後,那些心思越發不可收拾,如今香軟在懷,她睡覺時不規矩,一隻手就搭在他腰腹間。


    若即若離的位置,甚是折磨人。


    蘇韶棠可不知沈玉案的糾結,她一覺睡到天明,醒來時沈玉案早就不在身邊,她習慣於此,並沒什麽感覺。


    用過早膳,她就招來常管家:“雖說時間緊,但該備的東西都要備上,衢州離京甚遠,要是等到了衢州再發現有缺短,可就來不及了。”


    常管家都是知道的,恭敬地應了聲,就立刻退下去準備,府中因這件事徹底忙碌起來。


    這幾日沈玉晦無需上朝,趕緊遠赴衢州上任才是緊要,蘇韶棠直接讓絡秋把人叫來,沈玉晦進來後一貫沉默。


    蘇韶棠遞給他一個匣子,沈玉晦不明所以地接過,等打開匣子,才發現匣子中居然滿滿當當的都是銀票。


    沈玉晦錯愕。


    他是知道侯府產業的,哪怕一年下來也賺不到這麽多,他也未曾聽說嫂嫂派人去賬房,所以說,這些銀票全是嫂嫂自己的私錢。


    沈玉晦立即將匣子合上,緊緊地抿起唇:“嫂嫂,我不能要。”


    “給你,你就收好,我不差這點。”她是真的不差錢,細鹽和冰塊哪怕上交給了朝廷,也讓她賺得盆滿缽滿,蘇韶棠眼睛都不眨,理所當然道,“出門在外身上怎麽能沒錢,我送出去的東西可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就隻說沈玉案答應幫她回家,她就不會虧待沈玉晦,而且沈玉晦對她盡心盡力,她又不是瞎子。


    第69章


    沈玉晦離京那日,蘇韶棠親自送他,風驅急雨灑下京城,眼看快要出了城門口,沈玉晦下了馬車,短短一段路,他走得甚是艱難。


    好不容易到了嫂嫂的馬車前,手中的油紙傘幾乎成了擺設,沈玉晦高聲:“雨急路難行,嫂嫂不必遠送。”


    沈玉晦一直記得,嫂嫂不喜落雨日。


    珠簾被掀開,蘇韶棠一見外麵傾盆大雨,就皺起眉頭,彼時,沈玉晦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蘇韶棠明白她送不了沈玉晦多遠,也擔心他淋壞身子,便道:“那你一路小心。”


    沈玉晦沉默了片刻,才轉身艱難地上了馬車,將近一個月的路程,沈玉晦自然不會自找苦吃地騎馬而行。


    倒不是說沈玉晦非要趕在今日出發,而是這雨斷斷續續地落了好幾日,已經耽誤了好些時候,要是再推遲,恐怕就真的趕不上在期限內上任了。


    馬車簾子放下,沈玉晦隻能聽見劈裏啪啦的雨滴聲,軲轆濺起泥水,馬車在煙雨中漸行漸遠,直到出了城門,沈玉晦沒有忍住掀開提花簾,探頭朝來行的路看去。


    府中的馬車還在城門口未動。


    沈玉晦低垂了垂眼瞼。


    他年少時就求學在外,對京城從來沒有牽掛,而如今卻仿佛有什麽不一樣了。


    直到再看不見城門,沈玉晦才放下了簾子,剛坐下,餘光就看見了那個匣子,他推辭不過嫂嫂,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些銀票。


    京城內,絡秋探頭看著,等再也看不見馬車,她才鑽回馬車:“小公子已經走遠了。”


    蘇韶棠和沈玉晦朝夕共處一年,現在沈玉晦離開,蘇韶棠也提不起什麽興致,再加上落雨的煩悶,她懨懨地耷拉著眼皮:“打道回府。”


    絡秋小心觀察她的神情,出聲勸慰:“夫人不必擔心,等年底小公子就能回京了。”


    現在五月份,距離年底也不過就大半年時間,對於路程就要耗上月餘的現時來說,這個時間並不算長。


    蘇韶棠低落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回到府邸時,她就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進府邸時,她隨口問了句:“沈玉案回來了嘛?”


    “還沒有。”


    蘇韶棠皺了皺眉,今兒沈玉案沒有和她一起去送沈玉晦,就是因為在要出門時,沈玉案被聖上宣去了宮中。


    也不知出了什麽事,至今還沒有回來。


    蘇韶棠原本想等沈玉案一同用午膳,結果天色都擦黑了,沈玉案才回到府邸,聽見動靜,蘇韶棠抬頭,剛好透過楹窗看見沈玉案合攏傘,將其放在遊廊上。


    他還穿著早上離開時那身衣服,蘇韶棠聽見他和鬆箐吩咐了什麽,似乎是讓鬆箐去廚房,蘇韶棠皺眉:“還沒有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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