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櫃台裏,站了個婦人,三十多歲模樣,圓潤豐滿,正在低頭算賬,銅板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


    “老孫頭,切三斤熟羊肉,來三份泡饃。”賀長恭對這裏顯然很熟悉,大喇喇地坐下道。


    “好,這就來。”老孫頭笑著答應,給他們倒上八寶茶,又一瘸一拐地回去。


    溫止環顧四周道:“你經常來?”


    他們是唯一的一桌客人。


    賀長恭道:“嗯。從前我從軍的時候,老孫頭是火頭軍。”


    “你們一起?”溫止驚訝。


    兩個人的年齡差有點大……


    “嗯,一起。”賀長恭道,“他今年才三十五。隻是生了一場大病,顯得有點老,我就喊他老孫頭。”


    老孫頭顯然早有準備,很快把賀長恭點的東西送上來。


    別看他一瘸一拐,端著一盤東西,什麽都沒撒,幹起活來還是很利落的。


    老孫頭上菜的時候和賀長恭說,過兩日也要去喝阿妧的滿月酒,說是婆娘連東西都準備好了,這次不讓他再退回來。


    “……好歹夫人救了我這條命,鋪子也是你幫我張羅起來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快別囉嗦了,幫嫂子收拾東西去。”


    婦人送酒過來,笑道:“看看長恭多知道心疼人。”


    夫妻倆送完東西,倒是沒有多停留,很快一起到了廚房收拾忙活。


    “他生了重病,大夫都說沒救了,我帶她來看看,把人給救回來了。”


    賀長恭說得似乎有些沒頭沒腦,但是溫止卻聽明白了。


    沈雲清把人給救回來,賀長恭幫人把鋪子撐了起來,有了活命的營生。


    賀長恭把饃掰得碎碎的,先給安哥兒,然後對溫止道:“你學著我這樣子吃,香得很!”


    溫止當真學著他那樣,一點點掰饃。


    賀長恭的好胃口,看得他歎為觀止。


    賀長恭提起酒壺問溫止:“能喝一點兒嗎?西鳳,好喝。”


    “可以淺酌兩杯。”


    “來!”


    賀長恭給兩人斟酒,見安哥兒眼睛骨碌骨碌盯著酒杯,揉了揉他腦袋道:“不行啊,你別讓我犯錯。你娘知道我給你喝酒,我吃不了兜著走。”


    “那我不說呢?”安哥兒小聲地道,“我不告訴娘。”


    “你忍得住?”


    “當然了,要說忍不住,肯定也是爹忍不住告訴娘。”


    “誰告訴誰是小狗。”


    “那我嚐一口。”安哥兒用筷子尖兒從賀長恭酒杯裏蘸了蘸,放到嘴裏,隨後被辣的直吐舌頭。


    賀長恭哈哈大笑,往他嘴裏塞了一口白饃。


    溫止安靜地吃著羊肉泡饃,姿態很優雅。


    賀長恭看著他吃東西,忍不住讚道:“讀書人,吃飯都好看。”


    溫止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過獎了。”


    “真的,有些人是裝出來的,你是真的……說不上來的好看。”


    有些人裝逼,有些人是真的骨子裏就溫文爾雅。


    沈雲清能看上溫止,眼光真是不錯。


    溫止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謙虛了幾句。


    賀長恭對安哥兒道:“你將來像溫叔父這般就好了。”


    溫止:“……”


    為什麽有一種被賀長恭占便宜的感覺?


    安哥兒悶悶地“嗯”了一聲,低頭吃羊肉。


    這家羊肉軟爛鮮美,他吃得停不下來。


    賀長恭這才說起請溫止的用意。


    “你看你能不能抽空給安哥兒指點指點?也不用經常,一個月指點個三兩次就行。”


    安哥兒震驚。


    他不願意啊!


    溫止也有些意外。


    安哥兒不是在國子監跟著孟大人嗎?


    他的學問,離孟大人還相去甚遠。


    第419章 拜師


    安哥兒在桌子下拉賀長恭的袖子表示抗議,卻被他安撫地拍了拍手背。


    安哥兒停了下來,低頭看著桌麵不語。


    大概溫止驚訝沉默的時間有點久,賀長恭笑道:“知道你忙,要是沒工夫就算了。”


    溫止道:“倒不是沒有時間,隻是我覺得,孟大人的學問比我好太多。有他在,何必舍近求遠?”


    他是真的不明白。


    賀長恭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孟大人學問雖好,但是到底年紀大了。”


    溫止:“……孟大人,還不到四十歲吧。”請下載小說app愛讀app閱讀最新內容


    安哥兒:“爹,您這麽說,孟大人知道是要生氣的。”


    孟大人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年齡大。


    他是因才獲用,不是熬時間走到今日的。


    “還是大了。”賀長恭道,“孟大人是天才,不到二十就中了進士。然後就一直做學問,做學問,人都做迂了……”


    安哥兒臉紅:“爹,您不能那麽說孟大人。”


    “和別人我肯定不能說,”賀長恭道,“這不是隻有溫叔叔在嗎?”


    他說的是實話。


    孟大人做學問是沒問題的,但是在入朝為官,人情世故上,實在給不了他的學生多少指引。


    溫止不一樣。


    溫止從小讀書好,待人接物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而且做官做得也很好,熟悉翰林院的情況。


    可以說,溫止走的路,才是他設想之中安哥兒以後要走的路。


    做皇帝那條,已經徹底不想了。


    溫止這年齡,許多經驗可以說是“新鮮出爐”的,而且走的是中規中矩的“學而優則仕”這條路。


    賀長恭摸摸安哥兒的頭:“你要學的,爹教不了你多少。你要走的路,和溫叔叔是一樣的。”


    溫止眼中露出動容之色。


    他感受到了賀長恭一心為兒子將來謀劃鋪路的拳拳之心。


    倘若換位處置,他很難做到心無芥蒂,更難以啟齒。


    可是賀長恭說了,而且真誠坦蕩,絲毫不讓人難堪尷尬。


    溫止用筷子挑著粉絲看向安哥兒。


    這件事情,還得安哥兒同意。


    他不太明白的是,賀長恭之前為什麽沒有先和安哥兒商量好。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也沒答應,賀長恭和安哥兒商量一半天,被自己否決,也是浪費感情。


    賀長恭耐心地和安哥兒解釋道:“換成旁人,別人因為種種私心、顧慮,未必能誠心實意地傳授給你真正的學問。溫叔叔不一樣,他是看著你長大的,人品也好……”


    嗯,除了在家事上亂七八糟拎不起之外,其他都無可挑剔。


    但是那也不是大毛病。


    賀長恭覺得自己拎得清,這件事情,他自己帶就行。


    安哥兒點點頭,“我聽爹的。”


    他起身鄭重給溫止行禮。


    賀長恭笑道:“你等等,還得看你溫叔叔有沒有功夫。他也忙著呢!”


    溫止卻受了安哥兒的禮,頷首道:“可以。”


    他答應了。


    賀長恭讓安哥兒給溫止行大禮認師,溫止把腰間的玉佩摘下來給了安哥兒。


    等正事說完,賀長恭才貌似無意地提起:“……這下我們關係就更近了。妧姐兒的滿月禮收到了,也多謝令夫人。”


    溫止直言不諱:“這件事情,我倒是不知道。我夫人思慮重,想著禮多人不怪,交遊廣泛……”


    這算是給周氏解釋。


    不管心裏怎麽想,他和周氏夫妻一體,在外人麵前,不能給她沒臉。


    賀長恭點到為止,並沒有繼續說。


    剩下的,就等溫止回去自行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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