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半張臉的笑越咧越大。


    “至少我懂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對你並不在意,甚至隻是把你當顆必要的棋子來看。”


    “七巧玲瓏心,無上珍貴的至寶,是為了佛子降世必要的奇物,可是佛子降世是有一段時間的,在這段時間裏,應該將它安置在哪裏才不會被人偷走或是錯用?”


    隨著她說出的話越多,那隻眼睛裏的驚恐就越盛。


    顧朝時帶著報複的快//感,不顧對方歇斯底裏的拒絕和怒吼,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闡述事實。


    “哈哈哈哈哈哈,你明明也想到了!”


    “當然是把它安放在一個人的身體裏!”


    “因為一顆單獨的‘心’無法自由行動,而那個人失去了‘心’就必死無疑,一旦被下了禁製,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一樣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當年聽聞顧家那位二姑娘聰穎過人,我原本還不甚在意,沒想到果真如此。”


    一隻手穿過胸膛攥住那顆不斷跳動的心髒,將它從這具血肉模糊的身體扯了出來。


    那是一顆如同琉璃般璀璨耀眼的心髒,不見半點血腥,也不見半點汙穢肮髒;但是它和顧朝時以前看過的任何心髒一樣正在富有生機地跳動著。


    它愣怔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心,獨眼裏剩下的最後一種情緒是不可置信。


    “怎麽會……你不是祂……”


    同樣穿著白衣的男子笑了笑:“辛苦顧二姑娘這麽多年來替我保有七巧玲瓏心,現在你使命已成,該是時候去踏上你一直想去的黃泉路了。”


    顧朝時半依在小巷的牆壁上看著那個人帶著七巧玲瓏心離開,她感覺自己的力氣隨著生命之源的離去而逐漸消散,雖然胸口有殘留的黑霧試圖堵住那不斷流血的傷口,可終究是杯水車薪。


    等到黑霧完全散去的時候,她就會徹底停止呼吸。


    不過這沒什麽不好的,在百年之前,在被那顆並非凡塵之物的琉璃心寄生之前,她就應該離開人世,並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化作一捧塵埃散盡。


    隻是在離開前,不知道為什麽想再看看那個人……


    鵝毛般的大雪從天穹灑落,將她染血的衣衫再度漂白。


    冰冷的白雪化作溫暖的被褥將她溫柔地裹住,在她逐漸昏沉的意識最後聽到的是一個熟悉的腳步聲,一個總是追尋、總是盼望的腳步聲。


    “穆公子——穆公子——你不是要去長公主府嗎!”


    “你去那裏幹什麽?!”


    為什麽呢……


    顧朝時想。


    她明明已經沒有心髒了,她怎麽還是感覺心跳雀躍,滿懷期待。


    ……


    啊……


    原來,哪怕她已經失去了載體,但那份心意還是油然而生。


    喜歡他的是屬於自己真正的那顆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本居然也在不知不覺間快進入完結倒計時了233


    第54章


    長孫寒江理了理自己的朝服,在老妻擔憂的目光中笑道:“這麽多年了,我們什麽風風雨雨沒走過來,怕什麽?”


    和他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的妻子用粗糙的手為這位可謂是權傾朝野、位極人臣的丈夫拉平衣領處最後的褶皺。


    即使她從二十多年前就被別家的夫人奉為坐上貴賓,十多年前又被尊稱為誥命夫人,可她對於丈夫和女兒的事情還是習慣親力親為,為他們做了鞋襪,為他們準備一日三餐;後來女兒出嫁了,這樣的工作每天又減了一半,直到這樣的年紀還是不習慣與那些養尊處優的夫人一樣居於後院。


    她與丈夫院門前那些花草植物都是自己親手種的,也算在既沒有其他兒女,唯一的骨肉也不在身邊的一些紓解。


    “明月一向也是有主見的。”她低聲說道,手還停在丈夫的頸邊:“我是覺得今日你去恐怕和她有分歧。”


    “我與那孩子的分歧是早早就有了。”他握住妻子的手,像很久以前那樣,從未分開:“或許是我問那孩子是否要從小進宮與殿下一起讀書的時候就有了也說不定。”


    “……她以前在我們身邊的時間就不是很多。”


    甚至可以說是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宮裏度過的。


    長孫寒江現在年過半百,可瞧起來還是叫人覺得很是儒雅隨和,年輕時恐怕更是一位叫人神魂顛倒的貴公子模樣。


    “沒什麽區別,以前是我們兩個,現在還是我們兩個。”


    兩雙手緊緊相握了片刻。


    “寒江,若是你能回來……我們不如就去京郊的別莊頤養天年,莫管什麽朝事了。”


    “這些年我移植了不少喜愛的花草去,如果明月願意,也可以去看看我們。”


    她低聲說道。


    長孫寒江一愣,隨後失笑。


    “你什麽時候背著我去購置的別莊?”


    “我怎麽記得你很久以前還跟我說,家裏錢財隨便我用?”


    他們家從未有過納妾這件事,而她的丈夫和本家關係其極差,哪怕是有想來投靠的,他也從來不給好臉色,這麽多年來除了把她放在心坎上,好像對誰都相當小心眼。


    “當然隨便你用。”他道:“陛下身邊已有其他年輕臣子可以依仗,不過我手上還有些尾巴沒有處理掉,今日回來不過一個月,我們就能去那處別莊。”


    屋外大雪紛飛,一圈羽林衛早已圍住長孫府,與其說是恭迎這位權傾朝野的閣老進宮,倒不如說是押送更為合適。


    在所有羽林衛空洞麻木的神情中,還有不少沿路的朝臣正惴惴不安地等著那裏麵的主心骨出來。


    長孫寒江回頭對一直快送到外門的妻子說道:“外邊兒冷得很,我去去就回。”


    不過等他邁出府邸的大門,那副溫情就迅速凍結成不近人情的疏離和冷漠。


    “長孫閣老!”


    “長孫閣老來了!”


    “您可知陛下為何突然將祭禮時間提前?”


    “這禮部是幹什麽吃的!每次不都是年後,現在怎麽急匆匆改成了年前,而且現在就要我們去參加?”


    “這、這羽林衛又是怎麽回事?”


    無數的問題向他湧來,字裏行間無非都是想試探他這個作為國丈的閣老是否有什麽準確的內部消息。


    “閉嘴!”長孫寒江眼鋒如刀,刮過人群的時候,霎時間就讓那些嘈雜的聲音湮滅:“禮祭的時間是玄天宮觀測天象後決定的,是早是遲又有什麽關係。”


    “但、但這不符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啊——”


    “老祖宗定下的規矩那也是人定的。”他頓了頓,道:“先進宮去。”


    周圍羽林衛還是一聲不發。


    這讓人群在一片不安的寂靜中進宮。


    ***


    玄天宮前,祭天壇。


    百官在羽林衛的監督下挨個挨個入內,左右一看發現幾乎是全數的朝官都在場。


    可祭壇上隻見白衣的國師,並未見到年輕的帝皇。


    在短暫的寂靜後,終於有人忍不住先離開隊列大聲質問:“國師!近年來國家風調雨順、太平無憂,為何突然將禮祭提前?”


    白衣若仙的男子微微頷首看向他,視線裏滿是冷漠。


    “當真風調雨順、太平無憂?”


    這話不免讓眾臣心裏咯噔一下。


    “若是風調雨順,為何百姓仍受欺壓之苦?”


    “若是太平無憂,為何蒼生還在擔憂戰火?”


    說這兩句的時候,眾人的視線忍不住落在了最前麵兩位之一的身上。


    長孫寒江不動如山,隻要不點到他頭上,他全當耳旁風。


    可事情就是不會如人所願。


    和往年的禮祭截然不同,在長孫閣老的視線中,素來鮮少過問朝事的國師一再強調近年來他損人利己的諸般罪行,最後不忘總結一句。


    “業障如此,隻怕國運受損。”


    在一片噤聲的死寂中,長孫寒江冷笑一聲,直接開口反問:“不想國師對佛學竟然也如此了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來自北邊的室韋。”


    國師冷漠地看著他:“長孫閣老仗權為非作歹時,不知是否也是如此顛倒是非黑白。”


    雙方互不讓步。


    “不知國師是以什麽身份對老臣說如此話語。”長孫寒江看著他:“玄天宮不問世事,如要質疑,那也應是陛下來問。”


    “既然你賊心不死。”


    國師冷笑一聲,轉身對遠處一人微微鞠躬。


    “陛下。”


    麵無表情的帝皇頭戴冕旒,身著龍袍,走上祭天壇,在眾臣附身行禮的喊聲中現身。


    “眾愛卿平身。”


    長孫寒江略一皺眉,微微側首看向身旁武官之首,見李陽輝也毫無動作,心中就明白了什麽。


    幾秒後,帝皇陰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長孫閣老和李大將軍為何不跪?”


    李陽輝不言不語,神情嚴肅地盯著祭壇上的兩人。


    而長孫寒江直言道:“我等隻跪賢明帝皇,從不跪搬弄是非之人。”


    文武之首都不曾下跪,甚至身為閣老的長孫寒江還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一時間其他朝臣神情錯愕地抬頭看向他們。


    “什麽?閣老這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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