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話一出口,自己心裏就先惱了。


    場麵一時靜謐尷尬。


    沈閱便覺得這人是當真別扭。


    她雖然還沒沒弄明白這位安王殿下如此執著於勸她遠離太子秦緒的原因,但直覺上卻並未感受到對方的惡意。


    所以,她斟酌著實話實說,輕輕扯出一個笑容道:“臣女的婚事隻能算做家事,外祖父年紀大了,這事不想讓他再操心。”


    為了防止自己這立場表的還不夠明顯,忖度著她又道:“臣女亦知東宮並非良配,將來自會妥當處置此事,在此多謝殿下的屢次提點,感激不盡。”


    聞太師教導太子秦緒多年,彼此之間是有很深的師生情分的。


    可如果秦緒是個連結發妻子都可無故舍棄傷害之人……


    這樣背信棄義行事荒誕的主君,放棄扶持擁戴於他也不是什麽壞事。


    她會叫聞家從太子東宮的這條船上下來的,隻是——


    這個惡人不能叫她外公去做!


    她重新抬眸看向秦照,示意他讓路。


    身後的院子裏卻忽聽得一陣響動。


    秦照眸色一凝,順手先將沈閱扯到了身後。


    沈閱隻下意識護著托盤上的東西,尚未明白出了什麽事,隻覺得心驚膽戰。


    一時之間,她倒是想跑,立刻遠離是非之地,卻又覺得如果又要出亂子,那也不會有別的地方比秦照身後的這方寸之地更安全。


    是以……


    她便果斷的杵在對方身後沒動。


    不多時,遠處緊閉的院門被重新打開。


    沈閱探出半個腦袋從秦照身後去看,就見茫茫夜色之下還是麗嘉之前被帶進院中的那個女子跑了出來。


    她腳下跌跌撞撞的,且跑且是不住的回頭觀望。


    距離太遠,沈閱看不清她具體的狀況。


    但她好奇的仰頭去看秦照,卻見男人唇線緊繃,眼底一片晦暗不明的冷色。


    許是察覺到她的打量……


    下一刻,秦照就側目垂眸瞥向了她。


    沈閱自知失態,尷尬的臉色微微一紅。


    她倉惶回避了視線,剛想要告退,就見不遠處的小路上那女子已然去而複返。


    隻是這回身邊多帶了一個人,與那個腿腳不太靈便的中年人互相攙扶著出現。


    路過前麵的院子門口,兩人本想直接繞過去往前院去。


    刹那之間,院內火光乍起。


    同時——


    前院方向,以及他們方才過來的方向也都迅速聚攏過來一批士兵和護衛。


    三麵圍堵。


    那兩人被逼著踉蹌朝秦照和沈閱站的方向不斷退來。


    那女子看著從院中走出來的隻穿中衣的男子,神情驚駭,磕磕巴巴的語氣見鬼一樣的顫抖:“你……你……”


    之前她一根發簪刺的雖然僅是對方肩膀,可發簪上提前塗了迷藥,這人明明倒在血泊中昏死過去了。


    此時他衣襟雖然被血水濡濕了一大片,人卻又好端端的站著。


    一邊拿沾了金瘡藥的布團擦著傷口,一邊嘴裏還罵罵咧咧。


    就在那倆人被逼的節節後退,避無可避時,從前院過來的長贏隔著人群衝這邊遙遙的稟報:“殿下,他們果然還有餘黨,外圍蟄伏等候接應的人手也都盡數伏誅。”


    那兩人驟然回頭。


    看看一身衣衫齊整麵色冷峻的秦照,又看看從院裏出來的那位……


    “秦照……”中年人的反應更快些,不禁打了個寒戰:“你才是安王。”


    沈閱這會兒就規矩躲在秦照身後,臉都沒敢往外露了。


    發現暗算錯了人,那女子已經慘白了臉。


    中年男人卻拖著那條傷腿,忍痛道:“咱們好歹沾親帶故,我是你表舅,你就一定要趕盡殺絕嗎?何況當年舊事你算賬也算不到我頭上,我現在也隻求一條活命而已……你放過……”


    “沾親帶故?”秦照嘲諷的冷嗤一聲。


    那人想著方才連人都認錯的烏龍,臉色登時漲得青紫。


    秦照也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隻遞了個眼色,長贏就帶人重新將兩人綁好拖走了。


    秦照又朝那個受傷的護衛看過去。


    那人大大咧咧一副不拘小節模樣的啐了口,態度卻是恭敬的:“沒事,皮外傷。”


    他轉身,揮揮手,一邊擦著血一邊帶著剩下的人也快速撤了。


    沈閱這時再次從秦照身後探頭去看,發現那人單看背影的話居然和秦照極像。


    所以……


    之前她在前院大門口看到的那個背影其實是他?


    還有,剛才被帶走那人他自稱是秦照表舅?那就應該是定國公府賀家的人?那他口中所謂的“舊事”又是什麽事?


    無數個疑問充斥在腦海裏,沈閱想得認真。


    直至秦昭失去耐性,冷著臉將她從身後拎出來,“戲也看過了,還沒盡興?”


    沈閱思緒瞬間回攏。


    她僵硬的想要扯出一個笑容道歉,又聽秦照再次冷聲開口。


    他說:“朝堂之事,家族榮耀,都不該是由區區一介女子背負的。身為女子,有時候你倒也大可不必這般的深謀遠慮,顧全大局。”


    說完,就抬腳徑自大步走開了。


    沈閱愣在原地,目送他進了院子。


    久等不見她回去的文鳶郡主找過來,在身後喊人,她趕緊答應著轉身快步迎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安王殿下:每天都在致力於攪黃侄子的婚事,我可真是個努力型boy!!!


    ps:解釋一下,男主現階段一直想勸退女主婚事,是別的原因,並不是為了自己搶親。沒有一見鍾情,所以暫時還沒有幹柴烈火,要不然就崩人設了,等我,等我給女鵝女婿定了名分就能公開膩歪了!


    第015章 明珠


    秦照這邊的一場衝突風波結束的很迅速,以至於僅隔一個小花園的囈樺後麵院子裏,文鳶郡主等人甚至連點風聲都沒聽到。


    文鳶是看送薑茶的小丫頭過去了好一會兒都沒見沈閱,不放心才又找了過來。


    “沒出什麽事吧?等了好半天都沒見你,我們還當你遇到什麽事了呢。”


    她身邊婢女來接沈閱手裏托盤。


    剛好沈閱端著這托盤半天,已然是有點手臂酸軟打顫,就給了她。


    “沒。”她信口胡謅,“忘了叫人幫忙打燈籠,黑燈瞎火的崴了下腳,我就停下緩了會兒。”


    她這話說的違心也敷衍。


    奈何夜色就是天然的偽裝,文鳶並未瞧出她的心不在焉,隻和同來的一位李家小姐李少婉齊齊關心起她崴腳的事。


    沈閱解釋無礙。


    兩人看她走路也不像是有事的模樣,遂放心。


    回到住處,其他人還都心有餘悸的聚在一起說話,並沒有休息。


    冬禧和春祺都圍著聞成瑜照顧她。


    小姑娘生平從未見過血腥,被嚇得不輕,到了這會兒都還小臉兒蒼白,神思不屬。


    見到沈閱,委屈巴巴的叫了聲:“姐姐。”


    沈閱端了一碗熱薑茶過去,坐在旁邊摸摸她腦袋,“沒事了,什麽都不要多想,喝了這個睡上一覺,明天就好。”


    小姑娘很乖,也沒用她喂,自己接過碗去,捧著小口小口的喝。


    文鳶郡主這院子裏,除了臥房裏的繡床和睡榻,還有暖閣裏的一張大炕。


    睡覺的地方倒是夠用。


    文鳶原是想讓兩個最小的姑娘去睡床的,奈何這倆小的都黏自家姐姐,沈閱便摟著小丫頭一起歇在了暖閣的炕上。


    夜裏,側身躺了許久卻都了無睡意。


    她倒不是因為受驚,可能是因為連續多年做噩夢的緣故,夢裏她自己都反反複複慘烈赴死了無數遍,所以今夜的衝突事情過去也就算了。


    她隻是不斷回想起秦照最後跟她說的那兩句話。


    像是她們這種出身的名門貴女,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恭順守禮識大體,凡事定要以家族榮耀為重,遇事需要隱忍,克製,斷不能做出有辱門楣之事。


    雖然聞太師夫妻都寵愛她,當麵也不會拿這些規矩來壓她,可是避免不了,這些準則也正是他們對她的期望。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不必太過顧全大局,告訴她家國社稷和家族榮耀都不應該由她這樣的區區女子去背負。


    雖然沈閱骨子裏的教養和感恩之心並不允許她任性妄為,隻顧自己,但——


    秦照這話卻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她真就沒有想過放肆妄為,反抗這既定的命運一回嗎?


    想過的!


    曾經無數次都躍躍欲試的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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