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現在還是公幹要緊。”但她又很掩飾住了那點不自在,稍稍正色道:“對了,我聽老甘說鬆哥兒的病是王妃的人情,尋了名醫治好的?常芸姐姐的這個孩子得來艱難,母子倆都是自生死邊緣走了一遭撿回來的性命,其實我是一直想要替她當麵好生謝謝您的。”


    常芸那次受傷的始末,沈閱一直沒好意思當麵詢問,她自己也沒提過。


    如今賀紅葉提起,沈閱便是靈機一動:“常將軍剛入京那會兒身上帶著很重的傷,我那會兒與她也不甚相熟,就一直也沒好意思當麵問她,她那是……”


    賀紅葉麵上也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瑟然道:“那會兒他懷孕八月餘,年關將至,山匪橫行,我們有一大批過年用的糧草路過邊境時險些被占山為王的大夥匪徒所劫,押運糧草的大軍受挫,常芸姐姐趕過去接應時不甚受傷動了胎氣。”


    軍中女將也就她與常芸兩個,感情確實是好的。


    即使時過境遷,賀紅葉說來也露出幾分後怕的神色。


    沈閱則是心中震撼又唏噓:“女子從軍,當真是比男子更多不易,也更叫人敬佩的。”


    說話間,她也意有所指,深深看了賀紅葉一眼。


    賀紅葉難得又是有幾分的不好意思,所以趕緊顧左右而言他,擠出一個笑容:“年初那會兒我們還都以為鬆哥兒該是留不住的,安王殿下帶他們一家進京,也是打著死馬也當活馬醫的主意,大家其實心裏都明白,也未曾抱著什麽太大的希望。如今孩子保住了,以後再相見,她還得再當麵謝你。”


    “機緣巧合罷了。”沈閱笑了笑。


    這件事的始末複雜,說起來,的確應該算是機緣巧合的成分居多。


    但是牽扯到了徐驚墨,沈閱不便透露太多,就隻能虛領了這份功勞。


    她斟酌著開口:“孩子的病情應該是無礙,近來多事之秋,之前是因為殿下不在,甘參將執意留下替他照應我們府上的,現在你過來了,正好鬆哥兒的身子也調養的差不多,回頭等從宮裏出來,這一兩日便安排他們父子回去與常將軍團聚吧。”


    甘長鬆的病情特殊,因為心脈原因,導致他出生就帶著弱症,前麵那半年又都是在生死邊緣熬著,也不怎麽長。


    之所以遲遲沒送他們父子走——


    一來是賀紅葉所說的原因,是因為秦照突然離京公幹,甘昶霖知恩圖報,想留在京城替他暫時照應一下王府和沈閱,而他這兒子畢竟還小,交予別人千裏迢迢帶回南邊去,他始終不放心的,二來就是這段時間,甘長鬆還在逐步的調養恢複身體。


    徐驚墨那人畢竟不受控,雖然暫時算是和沈閱同坐一條船,沈閱對他也不能完全的信任。


    後續多觀察他的情況一陣,定是要等孩子徹底康複了才能真的放心。


    隻是現在——


    照徐驚墨的說法,這孩子的生死還與他牽在一起,沈閱依舊是有顧慮的。


    私心上,為了甘長鬆,她該把徐驚墨也一並穩妥的安排出京。


    可——


    還是那句話,徐驚墨並不受控,既不算她真正的朋友知己,更不是她的下屬,她想要隨著心意安排人家?


    多大個臉!


    可萬一將來京城有變,徐驚墨又個什麽閃失,鬆哥兒那裏……


    思及此處,沈閱又開始揪心,想著或者她還得找機會跟徐驚墨好好談談,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勸著他離開京城?


    馬車一路平穩,抵達宮門之外。


    此時離著開宴,還有小半個時辰。


    沈閱算算時間來得及,秦照不在,她也不太有心情早早去宴席上應付宗族裏那些長輩的虛偽盤問,索性便帶著賀紅葉徒步往昭德殿去。


    賀紅葉很識大體,進宮之後就盡職盡責扮演好一個小婢女的身份,垂眸斂目跟著她,一個字也不隨便多言。


    二人路過禦書房附近一條回廊上時,沈閱正在百無聊賴的低頭看腳下燈影,跟在身後的賀紅葉卻突然腳步頓住,扯了下她袖子。


    沈閱跟隨她一並止步,狐疑轉頭,就看她麵色無比凝重的盯著斜對麵的方向。


    她似乎很緊張?


    緊張到呼吸都有幾分迫切與急促。


    沈閱正要詢問,她卻飛快環視一眼四周,都沒顧上與沈閱對視,隻輕道了句:“我避一下。”


    正好這回廊附近這會兒沒人經過。


    言罷,她便是足尖提力,身形輕靈一飄,躍上了頭頂房梁,隱藏起來。


    沈閱眼前人影一晃,聽著她衣帶飄起帶動的風聲,微微失神了一瞬。


    但她隨後也飛快的冷靜下來,轉頭朝賀紅葉方才注視的反向看去——


    斜對麵那裏,算是同一條回廊上,剛好有兩個人朝這邊走來。


    燈影綽約之間,沈閱一眼就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太子秦緒。


    她雖不知賀紅葉畏懼閃躲的是什麽,但是謹慎起見,以防屋梁上的人暴露,她依舊還是佯裝無事,又繼續款步往前走去。


    對麵那兩人,也無甚交流,腳步走得極快。


    沈閱才走了十來步,他二人便轉了個彎,走到了這邊,雙方打了照麵。


    沈閱順勢頓住腳步。


    她與秦緒之間如今勢同水火,也不欲蓋彌彰的故意回避,隻是稍稍往旁邊讓了兩步,靜立不動。


    秦緒剛一走上這邊回廊就一眼看見了她。


    她此刻站的位置,正在一盞燈籠下。


    暖紅色的光暈,將她籠罩。


    女子身上,穿的是一身紫紅二色相間的命婦朝服,端莊華貴之間又透著十二分的明豔。


    上輩子的時候,秦緒不怎麽覺得,此時卻突兀的冒出一個念頭——


    她這模樣,才配的上皇城高處的繁花錦繡、富麗堂皇。


    “太子殿下安好。”待他走近,沈閱隻不冷不熱的問候了一句。


    秦緒知她心中正與自己賭氣,也不介意,隻是腳步微頓,狐疑四下掃了眼:“安王妃是一個人來的?怎的沒傳輦車肩輿?也沒個奴才給你引路掌燈嗎?”


    沈閱冷冷清清的立著,神情冰涼又寡淡。


    她說:“時間還早,就想順路走一走,我的婢女去更衣了,我在這裏等一等。”


    說話間,她眼角餘光一直在偷瞄秦緒身後那人。


    賀紅葉雖然什麽也沒來得及細說,可是她從北疆到南境,最近一個月之內才來的京城,並且還都深居簡出,幾乎未曾出過安王府大門,按理來說她既不可能認得秦緒,也更不可能與秦緒之間有所交集過往。


    所以——


    很明顯,她真正回避甚至懼怕的,是與秦緒同行之人!


    作者有話說:


    一更。


    呼呼,繼續努力走劇情,柳白蓮真的是物盡其用,坑渣太子路上的靈魂人物了喂!!!


    第132章 王妃


    可是那人似乎也有意低調躲藏, 找了個巧妙的角度,剛好站在秦緒側後方,不僅被秦緒擋住了照在他臉上的光,他又是微微低垂著眼眸……


    夜色掩映之下, 沈閱還當真是一眼沒能瞧得見他確切的長相。


    隻是, 從他有些花白的胡須上看, 該是個上了年歲的老臣。


    再看身量,他比秦緒矮了半個頭,身材不胖不瘦。


    穿的是一件緋色文官的官服,從官服等級來看,應該是五品以上, 三品以下。


    隻沈閱不動聲色一眼就觀察的仔細——


    他腰間並未佩戴同樣具有明確身份等級象征的銀魚袋。


    要知道, 今日是皇帝的萬壽節, 算是朝中每年為數不多的重大慶典宮宴之一, 有幸受邀前來赴宴的官員,無論文臣武將, 哪個不是慎之又慎, 穿戴上絕對的規整隆重不留瑕疵?


    這個人,能直接與太子秦緒接洽,足見身份不一般。


    卻在穿著裝扮上, “低調”的犯這種錯誤?


    沈閱瞧出了欲蓋彌彰之嫌。


    但是為了不引秦緒警覺, 隨後, 她便又避嫌一般, 冷冷的別過臉去,再往旁邊挪過兩步, 離得秦緒再遠些。


    秦緒今日明顯也是無心與她糾纏, 隻停下來找茬了這麽一句, 然後冷然的扯了下嘴角,直接走了。


    全程——


    他身後跟著的那位“文官”,隻略略衝著沈閱拱了拱手,算做全了禮數,既沒吱聲,也未抬頭。


    他二人一前一後,繼續快步往前走去。


    沈閱佯裝麵朝回廊外麵,在欄杆前站著。


    實則——


    眼角餘光依舊追著他們背影。


    然後——


    一直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跟著秦緒那人居然意料之外的回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因為是在夜裏,又離得有些遠了,沈閱並未看清他具體的容貌神情,但他眼神竟是犀利無比,夜色中鷹隼一般的極具攻擊力……


    憑著直覺,沈閱鮮明的有所感知。


    她保持一個散漫的神情姿態,站著,就當賞景,心裏卻卻越發覺得這人身份怕是不一般。


    並且——


    還似乎對她這個素昧平生之人帶了很深的惡意?


    秦緒二人也是狀似隨意,實則走得很急,很快便消失在回廊盡頭。


    賀紅葉是直到他們背影徹底消失,這才悄然無聲自屋簷上蕩了下來。


    她快走兩步,追到沈閱跟前。


    沈閱遞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怎的,太子旁側那人,你認得他?”


    賀紅葉的神色很有幾分的晦澀難懂,又於瞬間微變了數次的情緒,後才沉聲道:“那人……是賀崇明。”


    沈閱如遭雷擊。


    短暫的怔愣之後,她才微微倒吸一口氣,再次朝秦緒二人消失的方向看去:“是定國公賀崇明?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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