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無聲地掉下眼淚來。


    “哭什麽,嚇到了?”


    謝瀟言抬手幫她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但怎麽都擦不幹,他望著她悲傷過度的眼,苦澀地說:“別哭了蘇彌,你這樣我好傷心啊。”


    她沒有應聲,隻是看著他的襯衣在流淚,搖著頭,接不上話。


    他輕輕抵住她的額頭,內疚地說:“我失職了是不是?”


    蘇彌搖著頭,很用力地搖頭。


    他以為她受了驚,其實是因為,她看見他肩膀處滲出的血跡。她不後怕,她隻是覺得好像身體哪裏也被牽連,有種傷筋動骨的疼。


    第55章


    ◎不可告人的姓名◎


    蘇彌倉促買好藥回來時,謝瀟言正坐在車後座閉目養神。


    現場人多,於是他轉移陣地到車上。蘇彌說要打120,但被謝瀟言攔了,他說真不嚴重,就一點皮肉傷。所以她去給他買了一點碘伏。


    謝瀟言聽見動靜,撩起眼皮,疲倦地看一眼她。


    蘇彌拉了車門坐進來,心急如焚地脫了他的衣服,把襯衫掀開,看見上麵半幹的血色,又不由紅了眼眶。


    謝瀟言抬起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不是吧?”


    他稍稍偏過頭,看她濕潤的眼:“你可別被砸出ptsd了。”


    蘇彌吸了吸鼻子,忍著淚瞪他,嗔怪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心疼這兩個字怎麽寫的?!”


    謝瀟言微微一愣,他望著她一本正經的惱火神色,挺意外地勾了下唇角:“什麽,你心疼我啊。”


    她不說話,用棉簽給他傷口消毒:“沒有,你聽錯了。”


    謝瀟言饒有興致看著她笑,“吼那麽大聲,回聲還在飄呢,怎麽就我聽錯了?”


    她這個悔反得也太快。


    蘇彌不理他,剛才還說傷心呢!轉臉又露出這副神情戲弄起人來,討厭得很。


    “我不疼。”緩了緩,他說。


    “嘴硬。”


    “真的,”謝瀟言悠悠地解釋,“以前怕疼,疼過勁兒了就不怕了。就像孫悟空在煉丹爐裏,燒著燒著就煉出境界了,理不理解?”


    “……”也不知道他在東扯西扯些什麽,孫悟空都出?????來了,蘇彌問,“以前是什麽時候?”


    他想了想:“十幾歲吧。”


    蘇彌:“因為胃病嗎?吐血是不是?”


    謝瀟言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昨天跟謝烺聊到你在國外的事。”


    他哦了聲,又問:“還聊什麽了?”


    蘇彌:“不告訴你。”


    謝瀟言看她這副傲嬌神色,忍不住笑了下,奚落她:“蘇彌,你能不能意識到,我有的時候不跟你計較,隻是因為我懶得跟你計較。”


    “……”


    他當然有無數種辦法威脅她說出口,尤其是在晚上。但此刻隻會換來她的一個白眼,她說:“要不是你現在受傷,我真的會打你。”


    她讓他別講話,然後繼續替他上藥。


    於是安靜了會兒,蘇彌又忍不住嘟噥說:“剛才那麽危險,你也是不怕死的。”


    謝瀟言:“死有什麽可怕?雖然說起來不想死,但我也不怕死。”


    她知道,他的人生信條,除了及時行樂,就是珍惜生命,好死不如賴活著。或許正是這種積極樂觀、隨遇而安的心態才讓他擁有了長命百歲,屢屢化險為夷的強大命理。


    他又說:“不過唯一擔心的呢,就是我這笨蛋老婆,萬一又識人不清,改嫁也不擦亮眼睛,隨便找個人就托付了。那我在黃泉路上走得都不安心。”


    蘇彌頓下手中的動作,又不免指責他:“你不要說不怕死,你要說怕死,你要活到98!快說呸呸呸!”


    他笑著,乖乖地學:“好好好,呸呸呸,我要活到98。”


    這還差不多。


    蘇彌把用過的棉簽裹緊垃圾袋,衝他傷口的碘伏吹一吹氣。


    又不受控的想起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她幫他穿好衣服。


    然後小心地卷起自己絲絨襯衣的袖口,給他看手上那道即將消失的疤痕:“你好不好奇這是怎麽回事?”


    “上次不是編了個借口騙我?”謝瀟言輕握著她的手腕,再定睛看過去,“你不想說,我總不能一直問。”


    她淡淡地嗯了聲:“你也猜到我是騙你的。”


    她的坦然反倒讓他心髒一擰,隱瞞就代表逃避,謝瀟言寧願她是出意外受的傷,也不願聽到這背後還有任何傷人的故事,他看著她的疤痕,苦澀一笑說:“蘇彌,我不在的時候,你讓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啊。”


    她給他解釋:“是那次去voco看他,我說下山沒有燈的那一次,你還記不記得?其實在裏麵也發生了一個小事故,我沒有和你說。我那天站在前排聽他唱歌,旁邊是一個酒架,當天去的人太多了,非常的擁擠,有人把那個架子擠得要倒了,我感覺不對勁就想往旁邊躲,但是有人堵在我前麵,我走不掉,然後我就眼睜睜看著那個酒駕摔下來。”


    “他站在台上,距我就兩三米吧。就像——就像今天的情況一樣。


    “我看著他緊急地從台上跳下來,往我這邊伸出手,我還以為他要把我拉過去,但我剛要伸手抓他,他卻拉走了站在我前麵的一個女孩,那是他的粉絲。


    “隨後那個櫃子就倒了,砸到了好幾個人,我比較倒黴,是唯一一個受傷的,一個碎掉的酒瓶劃在我手臂上,就成了這樣。”


    蘇彌說著,用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傷疤:“我知道,在那種時刻,他以歌手的身份站在台上,勢必會選擇他的粉絲。即便不是粉絲,也不可能是我。”


    可是還是不免失落。


    她給他編造了一堆理由,給了他最大的寬容。藏起她的傷,做起了菩薩。


    也是從那時就開始,蘇彌對他的好感隱隱之中開始崩碎。再到後來的聯係和所謂的那些“喜歡”,早就變成生活的慣性。


    反正除了韓舟,也不知道還能喜歡誰。就這樣維持下去吧,但她提前看破,他是一個冷情的人。


    她講完,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攬入他的懷裏。


    謝瀟言沉默著,呼吸著,久久不語。


    蘇彌一邊慶幸這一次有他在,一邊替當年受傷的自己惋惜無人營救。


    如果他在的話,勢必不會讓她吃一點苦。


    他可是連“公主的鞋”都舍不得弄濕的人。


    不論是因為友情,還是出於她異想天開的愛,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出現在她身後,給她不需要顧忌的保護與支撐。謝瀟言這三個字就是她不畏風雨的底氣,從來都是。


    過了會兒,他也不約而同地表達了他的惋惜:“我當年就不該走。”


    看她一眼,謝瀟言說:“我應該再臉皮厚一點兒賴著你要說法,就算你不想看見我,我也成天蹲你家門口,逢人就說你把我睡了,賴你到法定就逼婚,那還有那雜種什麽事兒。你說呢。”


    蘇彌澀澀地笑了下,半晌,點頭應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眸。


    一個情到深處的吻應景地發生,蘇彌纏著他的脖子,很快被吮到舌尖發麻。不知道過去多久,謝瀟言的親吻戛然而止。


    蘇彌不明所以地睜開眼,抬頭就看見窗外的人。親昵被撞破,她驚得往他懷裏鑽。


    謝烺是特地來看看他哥有沒有出事,此刻正用微折著兩個手掌用作取景,覷著車裏的香豔場麵:“特殊療法,666。”


    一包濕巾被從降下的車窗縫隙裏砸出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腦中,在謝烺“嗷”的一聲慘叫聲中,謝瀟言罵了句:“欠收拾?”


    “……”


    親熱完了,還有一堆事等著解決,錄製已經暫停了,丁起又跑過來給謝瀟言道歉,說給他請醫生檢查傷勢,被“特殊療法”治愈好的謝瀟言自然沒再跟他計較,隻讓他好好做做設備檢查,出了事他丁起擔不起責。


    丁起連連點頭應承。


    -


    事故發生之後,節目場地耗費人力物力做了幾天的檢查和修繕,下一次錄製的通知還沒有發出,比工作內容更先一步到的是樊嘉玉的消息。


    那天蘇彌去了趟樂團,回家路上準備買些水果,在路上看到她發來的幾個字。


    樊嘉玉:我媽媽去世了。


    蘇彌一驚,連忙放下手中的橘子,她擦一擦手,回了兩個字:節哀。


    樊嘉玉:嗯,已經把她送回棠市了,我今天也要走了。


    蘇彌:你去哪裏?


    樊嘉玉:我老板給我安排了一個演技進修班,在申城,我要去那邊待一段時間。


    蘇彌:今天走嗎?幾點的票啊?


    幾秒鍾後,樊嘉玉發來一張在值機櫃台拍的航班信息。


    蘇彌恰好坐上出租車,司機問去哪,她報了機場的名,並回樊嘉玉:我送送你。


    樊嘉玉:好。


    機票是晚上八點的,樊嘉玉到的早,在vip休息室等著蘇彌。蘇彌進去時,樊嘉玉正呆坐在沙發上看著前麵的電視,但眼神空洞,大概率沒有進入劇情。


    蘇彌總覺得這個女孩有一堆心事,體現在直到她走到她的身側,在她眼前抻著五指揮一揮手,樊嘉玉才回過神來。


    蘇彌看著女孩的蒼白麵色,微微一訝,她肉眼可見消瘦憔悴了很多。


    不用想也知道,這段時間,她一定不好過。


    樊嘉玉掀起單薄的眼皮看向蘇彌,指一指對麵的沙發說,“坐一坐吧,時間還早呢。”


    蘇彌放下包,在她對麵坐下。


    樊嘉玉給她點好了一杯咖啡,小心地笑著:“沒提前問,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蘇彌:“沒事,我沒那麽挑。”


    她說:“那就好。”


    “今天沒有粉絲來送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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