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鳥氣鼓鼓地盯著她, 翅膀朝著太陽落下去的方向指了指。


    白芨歎了一聲,利落地禦扇朝著西街的方向飛去。


    直到那筆直高挺的酒樓出現在白芨的視野裏,她忍不住咂舌:為什麽魔界的師兄一個比一個看起來有錢。喻永朝的魔舟自是不用說, 顧初衍這酒樓開的一家獨大, 若是衛子昂能開酒樓開出這架勢, 又何苦走偏路豢養魔物。


    看來整個地下演武場,窮的隻有她自己。


    酒樓的裝潢十分奢華大氣,甫一進門,沒等白芨去向酒樓的夥計通報自己要找顧初衍,就見那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顧師兄……?”


    她忍不住抬眼。


    今日顧師兄換了件鵝黃色的衣裳,肩上披著皿貂皮,腰側掛著魔界的玉牌,流蘇都是金絲線。舉手投足之間,當真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顧初衍見了白芨,點點頭,先是問白芨可有忌口,得到了答案後,這才喚夥計上了幾道招牌菜。


    引著白芨落了座,顧初衍笑望著她:“沒想到師妹這麽快就來了,我還以為要一陣子,看起來逍遙對師妹看管的很嚴格。”


    白芨低下頭,有些赧然。


    那日師兄與顧師兄在演武場差點吵起來,如今趁著大師兄不在,跑去找顧師兄切磋,她心裏也沒什麽底。


    白芨輕咳一聲:“我這次來,是想找顧師兄切磋的。”


    顧初衍含笑點點頭,感受了下她的修為:“原來師妹已經到了出竅期。”


    他意有所指:“怪不得從那日與師妹擂台一戰之後,再去地下演武場時,圍堵我的人都翻了個倍,各個求著我打幾掌。我還為此苦惱了好一陣呢。”


    白芨聞言更是愧疚,老老實實道了個歉:“我也不知道會給顧師兄帶來困擾,實在是對不住。”


    卻不想顧初衍端了杯茶止住了她的話:“來嚐嚐,這是我前陣子剛采下的茶葉。”


    白芨品了一口,她著實不懂茶,但對這清香回甘的茶水很是喜愛。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又一口,不一會茶碗就見了底。


    等一碗喝完,白芨這才反應過來:“顧師兄親自采的茶嗎?”


    顧初衍點點頭。


    白芨有些恍惚:“顧師兄也種地麽?”


    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揮著鋤頭去種地采茶,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這種畫麵。而後者頗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魔界,不是人人都要種地的麽?”


    白芨心道並不是,她就沒種地,自己天天修煉,魔祖天天釣魚,大師兄天天睡覺。


    而魔尊帶頭種地,其他魔修也染上了喜歡種地的風氣。


    說話間,夥計已經將菜上齊了。白芨平日自己一個人習慣了,乍然和別的修士一起吃飯,總有些別扭感。


    “嚐嚐吧。”顧初衍溫聲勸著,“這些都是酒樓的招牌,很好吃的。等吃完我們再去切磋也不遲。”


    白芨挖了一勺蛋羹,蛋羹入口即化,異常嫩滑,不見絲毫腥氣。她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詞:“這也太好吃了吧!”


    顧初衍淡淡一笑:“若是喜歡吃,師妹可以經常來。”


    白芨嘴上答應著,心裏頗為惋惜。她也就趁著大師兄不在才偷偷跑出來,結果答應了這差事每天還要回城主府打卡,連個跑出去玩的機會都沒。


    ……


    隻是吃過飯之後,白芨迫不及待地問道:“顧師兄,我們可以去打一場了嗎?”


    顧初衍麵上無奈:“怎得剛吃完就要打打殺殺的?”


    “不是還要趕路去演武場嗎?”


    顧初衍提醒:“如果我現在去演武場,恐怕要圍得水泄不通了……”


    白芨啊了一聲,問道:“那我們去哪裏打?”


    隻見顧初衍垂眸,手拂過腰間的玉牌,輕輕將它摘了下來。


    白芨不由側目:“這不是通訊的玉牌麽?”


    顧初衍手中的玉牌通體漆黑,與她手中的玉牌無異。見她好奇地望過去,顧初衍開口解釋:“這枚玉牌是我特別定製的。裏麵有一方空間,名為“須臾”,被我打造成了習武場。平時無事的時候,我亦會進入裏麵修煉。”


    還有這種東西!


    白芨雙眼一亮:“那麽它的價格是……?”


    顧初衍搖了搖頭:“隻此一塊。”見白芨麵上惋惜,他又補充道,“不過我可以將玉牌借給師妹。”


    兩人進了玉牌的空間,白芨環顧了下四周,發現“須臾”內的麵積很大,說是一個習武場的大小,實則不止。她抬眼望向顧初衍:“請師兄出手。”


    “仍是三掌?”


    白芨點點頭:“我試著去接。”


    顧初衍揮手打出一掌,白芨吸了口氣,抬起伏鷹鞭去接。


    隻是這次接的分外輕鬆,甚至沒有使出三成的力,她就接下了顧初衍的第一掌。


    白芨猶疑了一陣:“顧師兄,你沒放水吧?”


    “切磋怎可放水?”一向帶著笑意的臉上蹙起了眉,顧初衍緩慢道,“元嬰期與出竅期的差距相當於凡人與修真者之間的差距。如今你到了出竅期,各個方麵都有所提升,接下這一掌並不算難。”


    白芨聽到這話便放下心來。


    她前來找顧初衍正是想磨練下自己,如今又跟著喻永朝練了數個月的扇法,如若再抗不下顧初衍的三掌,倒顯得她學藝不精了。


    思考間,顧初衍已經打來第二掌。第二掌的力度顯然比第一掌強了一倍不止,白芨在腦海中飛速計算著應對的辦法,最終還是選擇了伏鷹鞭。與上次被動防守不同的是,她選擇了主動出擊。


    伏鷹鞭一瞬間燃起魔火,映得她雙眸中泛著火光,雙手持鞭再用力一揮,風助火長,燃起的氣流向前猛烈地撲去,與那掌風相對的一刹那,掀起一陣氣波,自兩人所站之處擴散開。


    而白芨雙腳依然踩在地上,動也未曾動一下。


    顧初衍抬眸讚歎:“有進步。”


    他啟唇輕聲念道:“第三掌——”


    這是在演武場擂台上未打出的一掌。


    右手揮掌的一瞬間,“須臾”中好似被靜止了一般,掌風破空而出的刹那,白芨動了。


    腰間的折扇被祭出,白芨催動扇麵張開,扇麵瞬間擴大了十倍不止,遮住了天上的光線。她垂下眼眸,魔火魔箭魔氣從扇中齊出,護在自己周圍的同時,沿著側麵向顧初衍席卷而去。


    掌風與術法的碰撞就在一瞬間。


    那一刻——天崩地裂,連“須臾”這個小世界都有不穩的跡象。


    氣波蕩漾開之時,白芨微微後退了一小步,抬起眼:“我接下你的三掌了。”


    從元嬰到出竅,從第二掌認輸到完完整整接下了顧初衍的三掌,白芨不過短短數月,進步卻如此之大。


    顧初衍壓下眼底的訝然之色,唇角掀起一抹笑容:“再來!”


    “須臾”這方小世界中並未有天色的變化,白芨隻是和顧初衍有來有回地打著隻覺得心中酣暢淋漓。直到玉牌一陣震動,白芨才停了下來。


    是喻永朝給她留的訊息。


    “記得修扇。”


    短短一句話,猶如一場大雨把白芨澆了個透心涼。她想起答應師兄的話,猶豫了會,問向顧初衍:“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顧初衍答道:“已經是第二日戌時了。”


    糟了!


    再在這裏打下去,估計來不及修扇了。


    看著白芨有些慌亂的神色,顧初衍沒有猶豫,收了“須臾”,兩人重新出現在酒樓,旁邊的幾個夥計見到兩人憑空出現在麵前,皆是嚇了一跳。


    白芨朝著顧初衍揮揮手:“多謝顧師兄陪我練習,我下次得了空再來。”


    顧初衍亦是笑著說道:“歡迎師妹常來找我切磋。”


    白芨點點頭,走出酒樓,祭出扇子便想飛回中心城。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怕真的要失了約。


    隻是在擦肩而過之際,白芨聽見顧初衍落下一句聲音極輕的話:“小心身邊人。”


    身邊人?


    白芨隻覺得沸騰的血液驟然冷了下來,像是結了冰。


    顧師兄的意思,是讓她小心喻永朝嗎?


    可是大師兄讓她不要與顧師兄走得太近。


    她究竟該相信誰的話?


    第63章 青蟒


    直到白芨回了城主府, 她的腦中依舊思緒紛亂。


    在晉王城走了一遭她便知曉,魔界很可能有內鬼。雖然暫時沒有引發事端,隻是暗中使了些動作。


    如今顧初衍提醒她, 是知道了什麽嗎?


    白芨壓下心中的念頭, 伸手觸碰屋子的禁製。


    一般來說, 修士的住所都設有禁製, 並不會讓除自己之外的人進入。而師兄將禁製交予自己,親密的好似道侶一般……


    道侶?!


    她腦補了一下大師兄平日對他人的態度,搖搖頭。


    當大師兄的道侶肯定很難,就他這脾氣性子和這張嘴, 能找到道侶不亞於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白芨拉開門進去, 走到桌邊拿了一塊先前放置上去的糖糕, 這才著手開始修補玉扇。


    扇骨處已經被師兄接上, 玉扇同之前的模樣也並無變化。她依照師兄所教的那樣注入魔氣,在扇骨處周轉了幾個來回, 麵上騰地熱了起來。


    百靈鳥歪著頭,看向那桌上的玉扇。


    這扇子並無特別之處, 怎得白芨臉紅了?


    它瞅瞅玉扇,又盯著白芨看了兩眼,得出了結論:可能不是玉扇有問題,而是白芨出現了問題。


    罪魁禍首想都不用想, 除了喻永朝還能有誰?!


    扇骨中的魔氣似乎還停留在裏麵, 白芨立在桌前,一麵用魔氣潤著扇骨,一麵拿著毛筆蘸著油脂去塗畫。


    似乎筆身都停留著清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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