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還真是麥芽的兄弟!謝錦依雖然知道這巧合並非偶然,但還是有些高興,於是點了點頭:“好巧。”


    董文希又回頭將貓還給少女,朝她道:“常樂,你之前不是還說看看重小姐的貓嗎?”


    謝錦依看著那少女,誰知道那少女臉一紅,抱著白白躲到董文希背後了。


    董文希笑道:“常樂容易害羞,但是很想跟重小姐交朋友的。”


    重銳聲音平平:“我家重星也害羞,怕生。”


    這臭小子,借個傻貓就想接近她的小公主?


    家裏的老麥就算了,哪兒來的野貓竟然也想壓他一頭,怎麽想得這麽美呢!


    謝錦依咳了一聲。


    這麽大個人,怎麽還跟人家一個小姑娘和一隻小貓較勁呢?那小姑娘看著比她還小。


    想是這麽想,但謝錦依還是說道:“麥芽最近生病了。”


    董文希點了點頭:“可惜了。”


    眾人在說話間,楚國使者也到了。


    謝錦煥走在最前頭,後麵跟著荀少琛和錢澤朗,一名太監正要將他們引到對麵,他們卻都停了下來,看向重銳等人那邊。


    謝錦煥問道:“本王和兩位大人的位置,不是應該在宣武王旁邊?”


    引路太監一臉為難:“這……”


    本來是的,越國那位賢親王直接跑過去占了位置,現在連晉國太子都到了,還跟宣武王聊得興起,他總不可能跑過去趕人。


    那賢親王也是的,哪有人這樣竄座的,這作風簡直跟他們宣武王有得一拚。


    荀少琛輕輕一笑,朝重銳那邊走了過去。


    神策軍的主帥,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楚、越兩國之間一直不和,淩雙一副等著為難人的模樣,董文希這次前來,本就隻是配合淩雙,當下也準備看戲,隨時出手幫忙。


    荀少琛仍是一身白衣金冠,眾人之中,眼裏隻看到了謝錦依。


    他剛才進來時,一眼就望見了她。


    少女一身湖藍色的打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充滿生機,眼神亮晶晶,看向重銳時不自覺露出的嬌俏,像是傾慕,又像是撒嬌。


    與上一世她出使燕國前,在他麵前時撒嬌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她這個模樣了。


    他曾經將這樣的星兒,一點一點地毀掉,在複仇的極致快感中,卻伴隨著更大的自殘般的痛苦。


    明明跟他發過誓,發誓說與重銳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荀少琛眸色微暗,臉上仍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笑意,常樂公主看過去時,甚至忍不住紅了臉。


    謝錦依也看了過來,眼神冷了下來。


    荀少琛微微一愣,心頭一陣意外,又漸漸泛起了一層愉悅。


    星兒不怕他了。


    他就知道,他的星兒雖然愛哭,韌性卻是足夠好的。


    謝錦依在衣袖中握緊了拳頭,重銳似有所覺,借著廣袖的遮掩,將大掌伸入她衣袖中,包裹著她的拳頭。


    謝錦依回過神,下意識地看向重銳,重銳正偏頭看著她,目光溫和,眼中帶著笑意。


    她抿著唇,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翹了翹,心中那點因為看到荀少琛而生出陰暗,還未來得及凝聚,便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上一世已經過去了,她不能隻活在仇恨中。


    仇要報,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


    她要和重銳在一起,要完成皇兄的遺願。她不止要在重銳的庇護下愈合,她還要跟上重銳,站在他的身邊。


    重銳的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一點一點地撬開她的手指,又揉了揉她那被自己指甲戳出深印的掌心。


    她手心嬌嫩,重銳手指粗糙,撩得她有點發癢,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忙縮了縮手。


    晉國越國派出皇室窒息前來,謝錦煥和錢澤朗都知道了對方的打算,也覺得今夜不能有所退讓,否則讓燕國皇帝看輕了,這盟約便有危險。


    見荀少琛往那邊走,兩人也連忙跟上。


    不過片刻,越、晉、楚三國使者,竟然都聚到了一起,就在宣武王重銳旁邊。


    即使從前不知拔刀相見過多少回了,但今夜燕皇壽宴,各自帶著目的前來,麵子功夫自然要做足。


    幾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們互相行禮後,荀少琛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謝錦依身上轉了一圈,又收了回來,落到淩雙身上。


    荀少琛溫聲開口:“賢親王,這邊是楚國的席位。”


    淩雙懶洋洋道:“是嗎?”


    董文希開始和稀泥:“賢親王這酒都喝過了,或者孤與荀大將軍去對麵?”


    荀少琛輕輕一笑,撫了撫案桌。


    忽然,淩雙臉色微變,腳尖發力,帶著椅子往後退了一下。


    下一瞬,木製的桌腳斷裂,整個案桌轟然倒塌,瓷瓶玉杯粉碎四濺,酒水灑了一地。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這邊。


    荀少琛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淩雙哼笑一聲:“荀大將軍這傷,動內力可還行?”


    “該動的時候,還是要動的。” 荀少琛仍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楚國的兒郎們,從不畏懼。”


    淩雙眼裏流露出兩分嘲諷:“哪怕玉石俱焚?”


    荀少琛知道,這一世的燕楚之盟,因為他想要搶回星兒,而變得變數重重。


    盡管晉、越兩國也來了,燕皇躲在一邊看戲,但他仍是可以趁此給燕皇傳達一個意思:燕楚合力對抗晉越,楚國能拚盡全力一戰,楚國本身已殘破,若能擊敗晉越兩國,燕國實際上裏天下共主也不遠了。


    荀少琛道:“在下與神策軍隻聽令行事。”


    謝錦依心道,說得可真好聽,不就是聽你自己的令?


    也許是因為這邊的動靜太大,燕皇身邊的大太監懷喜也走了過來,朝幾位外使行禮,打圓場道:“真是讓幾位貴客見笑了,這桌子許是不夠結實,來人,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收拾?陛下禦駕快到了!”


    懷喜又一臉和善地請幾位外使先到別的席位做,方才他說了燕皇即將到,幾人自然不可能再繼續舌戰,於是各自跟隨安排,重新入座。


    到頭來,等塌掉的案桌收拾好後,原地空了一個位置,反倒是重銳跟謝錦依落得安靜。


    重銳湊近了謝錦依,低聲問道:“怎麽樣,剛才他們說的,都聽明白了嗎?”


    謝錦依點了點頭:“大部分。”


    重銳笑著誇道:“小公主真聰明,晚上我再給你仔細說說。”


    仿佛算好了一般,等眾人都入了座,燕皇終於來了,百官高呼萬歲,一番場麵話後,各國開始獻禮,氣氛融洽,絲毫不見方才的劍拔弩張。


    燕皇撫了撫胡子,目光轉到了重銳那邊:“宣武王,朕聽說了,你可算是尋著了個親人了。”


    謝錦依心道,你這不都早就知道了麽?


    她估摸著這大概就是要挑話頭的話。


    果然,重銳回了一句:“回陛下,臣尋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重星。”


    燕皇看了看重星,高興地點了點頭:“好事,好事,這一看就是親兄妹。”


    謝錦依:???


    不是,她跟重銳哪裏像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燕皇便停了下來,宮女們開始上菜,懷喜傳了歌舞,壽宴正式開始。


    開席前那三位外使間的暗湧,燕皇也聽到了詳細的匯報,心中對荀少琛仍是非常滿意。


    謝錦依總感覺荀少琛一直看過來,覺得渾身不自在,搖了搖重銳的手,小聲道:“他總是看著我,我想出去走走,等差不多散了回來。”


    宮中守衛森嚴,巡邏密集,而且他就坐在這裏,尋少吃要是有什麽動靜,他都能察覺。於是重銳點點頭道:“去吧,讓霍風跟著你。”


    重銳低聲吩咐了霍風一番,霍風仔細應下,然後與謝錦依一道往外走。


    出了保和殿,宴會上的喧鬧聲小了許多,謝錦依也不認識路,霍風便問道:“小姐,這裏附近有個碧湖水榭,要不要去那裏坐坐?”


    謝錦依隻想要個地方呆著,點了點頭,跟著霍風走了沒多久,就來到一個湖邊,走上了長廊。


    繁星滿天,倒映在湖中,讓水麵微光粼粼。


    長廊兩邊是美人靠,霍風拿出帕子擦了一個身位的位置,好讓謝錦依坐上去。


    謝錦依側坐在上麵,趴在欄杆上。


    她看著湖麵出神,忽然問道:“霍風,你跟了重銳多久?”


    霍風道:“回小姐,下屬已跟隨王爺八年。”


    “那好久了。”謝錦依笑道,想起剛才重銳說曾經被淩雙一刀穿心,心裏有些隱隱作痛,“我以為重銳不會受傷的。”


    霍風一愣,也想到了之前在開席前,王爺與淩雙的對話。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謝錦依,見她雙手趴在美人靠上,下巴枕在手上,眼中似乎有些茫然。


    霍風微微垂下目光:“小姐,王爺也是人。”


    重銳也是人。


    謝錦依天天跟在重銳身邊,卻像是此時此刻才發現了這個事實。


    因為他在將她從黑暗中拯救出來,所以他在她心中,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戰神。


    明明她也知道,他是從底層一步一個腳印,攀過屍山血海,才走到了今日,可她卻從未想過要了解他的過去。


    霍風又道:“王爺身上很多傷疤。”


    謝錦依低低地應了一聲。


    重銳出來找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公主趴在美人靠上發呆,連續叫了兩聲才回過神來。他笑著從背後將她攔腰抱起:“怎麽了這是?困了?”


    謝錦依被放回地上,她回過身,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他今晚喝了不少,腦子雖然很清醒,但心中卻仍是比平日亢奮。見小公主一直盯著自己,忍不住就想逗她:“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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