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琛一襲墨色錦緞壓邊勁裝, 立於台階下。


    正低頭擺弄墜在腰間的半隻鳳紋血玉。


    聽見昭瀾的狐疑, 男人微抬眼簾,瞥他一眼, “她不會, 我會。”


    昭瀾的視線自然從顧晚卿那方拉了回來,錯愕地看了自家主子一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了然地點點頭。


    衛琛話落,側身回首,循著台階看向正朝他過來的勁裝“少年”。


    玄色勁裝,倒是很襯她的氣色。


    就是她發髻上的玄色發帶, 蕩在風裏,還是顯出幾分女氣。


    “等久了吧。”顧晚卿走下了台階,終於到了衛琛麵前,“霜月配發帶耽誤點時間……”


    她小聲解釋完,目光隱含期待地望住男人:“我這般可還好看?”


    少女的話音婉轉悅耳。


    衛琛從中聽出幾分女兒家的嬌羞來, 心下如沐春風。


    他截住了顧晚卿那被晨風帶起的發帶, 繞在清瘦頎長的食指, 纏緊又散開。


    神情溫潤,聲音噙笑:“自是天下第一好看。”


    男人的話令顧晚卿驀地紅了耳根。


    她沒再廢話,抓著衛琛的胳膊,便催促他趕緊出發。


    “你確定要與我共騎?騎馬可不比坐馬車舒服。”衛琛微微蹙眉,心下還是有些擔心顧晚卿吃不消。


    雖是如此勸說,但他還是隨了少女的步伐,被她拉著到了昭瀾準備的那匹通體漆黑的駿馬前。


    顧晚卿停下腳步,回身看向男人,目光異常堅定:“當然確定。”


    “別廢話了,快上馬吧。”


    衛琛暗歎了口氣,看看眼前四肢健壯,肌肉線條明晰的駿馬。


    又看看說一不二的顧晚卿:“你先上。”


    “怕你在後麵,跑著跑著沒人了。”


    顧晚卿:“……”


    無視男人打趣的眸光和嘴角的弧度,她抓住馬鞍,踩上馬鐙,翻身上馬。


    不管是身姿還是動作,都英氣利落。


    昭瀾在一旁看著,倒是一點不覺驚奇。


    畢竟顧二小姐這一手是他家主子手把手教會的。


    雖然馬是不會騎,但這上下馬的風姿倒是被她學了個透徹,還真有幾分意氣風發少年郎的肆意輕狂。


    -


    台階上,出來相送的蘇照兄妹,還有風尋,全都看傻了眼。


    還是霜月那小丫鬟,跑出來給顧晚卿送了一袋蜜餞,讓她路上解解饞。


    那三人方才先後回過神來。


    彼時,衛琛也已經上馬了。


    他與顧晚卿共騎,一前一後,貼得嚴絲合縫。


    高大的身軀輕易就能籠住身前那抹嬌小。


    男人上馬的那一刻,顧晚卿便後悔同他共騎了。


    隻因兩人身子貼得緊,她甚至躲都沒地方躲,隻能強裝鎮定地感受著男人胸膛渡過來的熱意。


    也不知衛琛是無意還是有意,他傾身拽住馬韁時,偉岸的身軀朝前壓了壓。


    顧晚卿頓時像那被強風摧折的羸弱花枝,前傾微顫,險些從馬上摔下去。


    還好衛琛眼疾手快,單手繞過她的纖腰,不鬆不緊地圈著,替她穩住了身形。


    隨後男人還在她耳畔低磁的輕笑:“抓好馬鬃,身子壓低一些,這樣馬兒跑的時候,你才不會身形不穩,摔下馬背去。”


    男人的聲音和呼吸都離得出奇的近。


    顧晚卿隻覺耳垂附近濕熱一片,略有些酥癢。


    心跳也比平時快些,注意力不容易集中。


    但衛琛教導的話,她還是一一記在了心裏,微微將身子壓得低一些,盡量貼近馬背。


    似是察覺到她有些緊張,男人落在她腰上的手輕輕在她腹側拍了拍:“別怕卿卿,一切有我。”


    話落,衛琛嗓音驀地一沉,“駕。”


    顧晚卿明顯感覺到他那雙硬朗如鐵的腿夾了一下馬肚,隨後身下的馬兒便動了,邁開蹄子往前跑了起來。


    在馬背上有種禦風而行的錯覺。


    顧晚卿深覺久違,不由想起了十二歲那年,她在衛琛家的馬場學騎馬的那段時日。


    衛琛是一個好老師,可惜顧晚卿算不得一個好學生。


    第一次背著衛琛自己偷偷爬上馬背,便被那批高大的駿馬摔下了馬背。


    為此顧晚卿傷了一條腿,在床上修養了足足四個月,人都快躺廢了。


    後來身體雖然恢複得與從前無異,但她心裏卻有些懼怕騎馬。


    衛琛耐著性子教了她一段時日,後來又舍不得逼迫她去克服內心的恐懼,便帶著她一起共騎。


    一起感受馬兒跑起來時,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的那種肆意灑脫。


    -


    從臨州城騎馬到汶縣,確實隻需要一日路程。


    不過正如衛琛所說,騎馬不比坐馬車那般舒坦,顧晚卿嬌弱,身子有些吃不消。


    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大半夜才趕到了汶縣。


    為此,顧晚卿很是自責,在客棧落腳時,她垂頭喪氣的,連吃東西都沒什麽胃口。


    後來衛琛主動跟她聊起了貪汙案的進展,少女這才打起些精神,多少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


    “所以蘇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貪汙賑災銀的,另有其人……”顧晚卿喃喃著,一手摩挲著下巴,揪著細眉似是陷入了沉思。


    根據衛琛透露的消息,此番他們趕來汶縣,是為了一冊賬本。


    這東西是文縣縣令差人暗中調查時查到的。


    前兩日衛琛到臨州城附近的村鎮走訪,途徑了汶縣。


    恰好汶縣的縣令曾受恩於衛太尉,衛琛便借著其父衛太尉的關係,以及陛下禦賜欽差大臣的身份,令汶縣縣令張平調派了一些人手,供他差遣。


    離開臨州城那兩日,衛琛和昭瀾調查到貪汙案似與臨州通判李安正有關。


    便著人查了一下李安正的詳細背景。


    後來回到臨州城後,衛琛又從蘇照那裏得到了新的線索。


    兩相結合,自然尋到了蛛絲馬跡。


    比如李安正有個連襟叫周文,乃是汶縣人士。


    不久前,這周文還是李安□□上的師爺,平日裏在他身邊沒少為他出謀劃策拿主意。


    可衛琛一行抵達臨州,與李安正會麵時,卻並未見到此人。


    後來昭瀾調查一番,方才知曉這周文在他們來到臨州之前就已經因病歸田了。


    而周文的老家就在汶縣,衛琛早已差人盯住了周文。


    這不,盯著周文的人飛鴿傳書,說是衛琛和昭瀾離開汶縣後不久,便有人去了周文家。


    半夜周文便收拾包袱,趁著夜色要跑。


    被縣衙的人拿下了,這會兒等著衛琛過去發落。


    衛琛自然是明日一早再去縣衙。


    他將這些告訴顧晚卿,不過是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省得她再為耽誤行程的事情自責。


    其實帶她騎馬,並未耽誤行程。


    雖然比他自己騎馬耗費的時間是多了幾個時辰,但卻比趕馬車快了大半日。


    說到底,他們到汶縣的時間比他原計劃的時間還早了一些。


    -


    顧晚卿雖是一介弱女子,卻對查案格外感興趣。


    聽衛琛麵色凝重的說完案子,她摩挲下巴的手頓了下來。


    美眸盈盈看向衛琛:“這周文既然沒病,幹嘛隱退歸田?”


    “莫非,李安正是不想讓他與你照麵,怕你發現什麽?”


    少女話落,擰著秀眉繼續深想。


    也沒在意衛琛手把手喂到她嘴邊的是什麽,張口便吃了。


    吃進嘴裏甜潤潤滑膩膩的,才知是銀耳蓮子羹。


    男人拿了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羹汁,聲音在悄寂的夜裏略顯低沉,噙著溫和笑意:“卿卿聰慧。”


    顧晚卿斂了思緒,目光落到不知何時湊到她眼前,仔細替她擦拭嘴角的男人臉上。


    心跳頓了片刻,她吞咽的動作也滯住,呼吸不由變輕。


    一雙漆黑靈動的水眸,微光閃爍,滴溜溜在男人輪廓分明的俊臉上遊移。


    聲兒小了些:“阿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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